[歌剧魅影]鸢尾礼赞 完结+番外 (中华田园苏)

　　那个人真的太瘦了——他即使穿着做工精致的黑色礼服和同色小牛皮鞋子，也像心怀怨愤的活殉者多过像风度翩翩的绅士。
　　不过，这其实一点儿也不值得奇怪。一闪而逝的惊愕过后，艾琳漫不经心地想——在意外来到这里之前，她就曾经不止一次地怀疑：魅影如果只是面容有所残缺，即使那残缺恶心到使他看起来像是恶魔的后裔，一张冰冷坚固的面具也足以遮掩所有的原罪，又怎么会逼迫他离群索居，甚至失去克莉丝汀，这寒冷生命中唯一的火光，以至于天才的情怀几乎与阴冷的地宫一同腐朽。直到她被对魅影日益加深的迷恋鞭策着回头了解原著小说，才从布景工约瑟夫.布盖带有恐吓与夸耀性质的描述中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那个鬼特别瘦，简直枯瘦如柴，一身黑衣显得空空荡荡，晃晃悠悠。深陷的双眼看不出有没有眼球，反倒像骷髅头上的两个黑洞。贴着骨头的脸皮则像紧绷的鼓皮，不是惨白，而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蜡黄。他的鼻子凹陷得几乎没有，而少了鼻子的脸就更吓人了。前额上垂着三四截棕色的头发，耳后则是浓密如野兽般的毛发。”
　　好吧，现在艾琳可以确认，那个常常口无遮拦的中年男人所说属实，而如此畸形的外表也的确是世俗庸人们凌驾于魅影之上的最优借口——毕竟，不是谁都有幸了解那残缺的躯壳之中究竟寓居着怎样天才的灵魂。
　　想到这里，艾琳不由有些庆幸那一夜格外晦暗的夜色——那天魅影正好预备了所有的宠爱，主动现身与他的坏学生相见。但她那时正因为离开歌剧院的艰难决定而心烦意乱，后来又实在受宠若惊，以至于平时良好的视力与记忆力几乎没派上什么用场，对于导师的初次印象居然也仅限于潦草的白色假面和扣人心弦的足音。那时候我应该……没机会露出冒犯的神色吧。少女不太确定地回忆。
　　你问现在？近三年的磨砺毕竟不会白费。何况，虽然艾琳很不想承认，但如果不被魅影的威严神秘所震慑，身形异常单薄的导师站在算得上宽敞明亮的别墅里，真的像极了偷穿主人家衣服的顽猴，看上去有些可怜也有些滑稽。
　　“尊敬的先生，您早已向我们明示过您无上的伟力了。”艾琳没有去看劳尔羞愤的神色，却精准地拦截了魅影袭来的邦加套索。
　　“艾莉丝！”面对再次袭来的角度更加刁钻的套索，年轻人尽可能迅速地爬起来，试图保护自己的妹妹。
　　“别太紧张了，勇敢的先生们。”魅影听见少女温柔甜蜜的声音，看到她清透的绿眼睛里荡漾着浓郁的温情，因为正与他对峙，那温情就好像也落在他森白的假面上，甚至好像已经穿透了他虚张声势的假面，沉甸甸地向他倾泻过来。他不能阻止自己的心灵产生一种暖洋洋的喜悦，就像跟一位亲密无间的老友久别重逢，满怀对她长久失去音讯的埋怨，这一切却都被跨越过时空阻隔而丝毫未变的默契湮没了。
　　魅影当然了解这错觉的根源，但他已经很难说服自己再对少女挥出套索了，尤其是在她毫不避讳地与他对视的时候——那双清透的绿眸里跃动着他所熟识的高傲的火焰，就连眼底深藏的炽烈都与他记忆中那个奇特的孩子格外神似。在看清她之后的某个瞬间，魅影甚至在想：假如当年那个狡猾的小东西有幸活过那场骚乱，现在也该跟这女孩一样大了。哦，对了，那孩子以前好像说过，她打算攒钱为自己的成人礼制作一条巴洛特风格的长裙，大概就像这个女孩正穿着的这条坠满华丽花边的米色裙子一样。
　　“告诉我你的名字，女士。”终于，魅影收起危险的深棕色套索，神色莫测。
　　“艾莉丝，艾莉丝.穆勒.夏尼……如果您不介意，可以叫我艾妮。”少女的声音格外柔媚，甚至还隐约掺杂了一点不敢明示的期待，几乎是红灯区的流莺期待某位恩客的救赎；仿佛之前轻松截下套索的英武女郎只是与她面貌肖似的另一个人。艾琳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以什么心态添上那最后一句话。
　　略微相似的音节使魅影的回忆愈发汹涌——他想：“艾琳”的昵称也可以是“艾妮”，而“穆勒”作为中间姓氏在法国似乎也还没有泛滥到随处可见的地步。
　　“哈，可爱的女士，您的名字也是如此优美动听……现在，我们可以来玩一个有趣的游戏了。”威严的导师还没学习过如何掩饰自己的羞恼，迷人的声音里也就多了几分看似危险的怒意。当然，仅限于艾琳持这样的观点。
　　“看起来，我们必须在您提供的场地里进行游戏了，那么，公平起见，游戏规则由我们来挑选怎么样？”艾莉丝小姐轻轻放松劳尔紧绷的肩线，含笑的目光却牢牢定格在魅影森白的假面或者说假面后那双暗流汹涌的眼眸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有没有觉得作者君最近勤奋了很多？以及，魅影终于粗线了哦。
最后，小天使们求评论求留言啊，书评那么冷清，作者君会伤心而亡哒嘤嘤嘤

　　☆、第14章 幽灵管家

　　“大家的时间都很充裕，让我们来玩儿什么游戏呢？就玩儿管家跟贵族小姐的游戏吧。这里有奢华的房间还有美味食物，保证我们的游戏生活足够舒适；先生带来的仆人们正好可以继续履行职责，也许还有幸尝试社交舞会的滋味；可爱的女士扮演贵族小姐，本色出演一定让人惊喜；幽灵会是她最忠实的管家，绝不让任何烦恼打搅她的悠闲时光；她的美貌与富有当然难免吸引肤浅鲁莽的追求者，但小姐的矜持会让她去找我，她的管家，她的管家……”魅影的唱腔仿佛阴冷滑腻的蛇行，歌曲的旋律与他在04年音乐剧里化妆舞会上的独唱发生了惊人的雷同，而艾琳对此甚至有种诡异的荣幸感。毕竟，这首曲子原本可是魅影赋予他心爱的女孩克莉丝汀的枷锁。
　　“贵族小姐会尽量信任她的管家，只是年轻的追求者虽然肤浅鲁莽，追逐美丽的事物却并非不可原谅的过错——但愿英伟的管家足够宽宏，别对爱情的傻瓜处随意处以重罚。”艾琳发誓，自从成为夏尼家高贵的小姐，尤其是在明面上发展起自己的产业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委婉地奉劝过谁了。
　　“噢，我亲爱的小姐，您怎么会对我有这样的担忧——倘若您承诺永不收回宝贵的信任，并愿意顺从管家的安排，幽灵就将永远是您最有道德的仆人。”魅影嗓音更加低沉，且忽然流露出惊人的缱绻，“我亲爱的小姐，服侍您已占据我所有的思维，不自量力的追求者倘若甘心被驱逐……”
　　“正义的骑士绝不会被魔鬼驱逐！”天知道英勇无畏的子爵大人为什么总是能够让妹妹的苦心白费！
　　“就让他被驱逐吧！”艾莉丝小姐仿佛急不可耐地接口，声音里带着凛然的气势，清透的绿眼睛却透出恳求的意味，“小姐的地位已经足够高贵，实在不需要一位年轻有为的追求者来抬高身价。”
　　“艾莉丝！”年轻的子爵大人发出英雄末路般的哀鸣，那双永远快活鲜亮的蓝色眼睛似乎都在一瞬间黯淡了光彩。
　　“哈，美丽的公主为了国家的安宁自愿对恶龙献祭，然后凭借自己的智慧与傲慢的恶龙周旋；而无私的骑士理直气壮丢下心爱的姑娘，忍受屈辱逃之夭夭，直到他带着国王的军队回来，攻陷恶龙的巢穴，及时救回公主，成为被全国人们统一称颂的英雄，顺带获得公主珍贵的爱情……多么打动人心的剧本啊！” 即使隔着冷硬的假面，魅影尖锐的恶意也绝不会被错认，“可惜，我可不是那愚蠢的恶龙——美丽的公主送上门来却从来不记得及时享用……”
　　“您为什么会觉得年轻人的小聪明能够胜过时光沉淀的智慧？”
　　“傲慢是因为羞于表达爱意，愚蠢是因为对漫长生命中唯一鲜亮的色彩过分纵容。我想，公主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地等到骑士的救援，不过是仰仗恶龙先生对她的深情。可惜纯真的公主总是难免盲目，不屑于恶龙先生笨拙的守护而流连于骑士温暖的怀抱……”
　　最后，年轻子爵并没有被驱逐，而是被默许留在别墅一楼——虽然劳尔认定那里藏着他的恋人，但通往二楼的阶梯遍布机关，假如艾琳不出手帮忙，它们就足以使别墅二楼成为年轻子爵的禁区。 自负的幽灵甚至都不屑于给他套上枷锁，反而对艾琳时刻注意——他仿佛真的成了一位杰出的管家，优雅，细腻，谦卑，甚至……缄默。
　　艾琳从未怀疑过魅影索居生活的寂寞痛苦，就像她坚信音乐是导师的灵魂所寄。
　　明显的违和感转化为焦躁不安的情绪悄悄弥漫在少女的心扉，她开始变着花样玩耍导师布置的机关，由易到难，试图证明他依旧是她所了解的那个“幽灵”。而管家先生也绝不阻止，只是在她离开之后耐心地修复顺便加以改造，就像一位自信的伴侣纵容情人的胡闹。不得不承认，这无声的浪漫实在太贴合少女心事，以至于她被一击致命——在曾经游走于巴黎歌剧院地下的每一帧时光里，女孩孤独而谨慎地观察着抚摸着冰冷的机械，却不止一次地幻想导师就跟在自己身后谆谆教诲。偶尔被困在某个精妙的机关里，听到导师惜字如金的指点就高兴得像偷了腥的幼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