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说，出口的话即是言灵，言灵就是咒。”八重伸手接三日月递来的短刀，低头看着它。用这样的话开头，引得三日月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八重用沾湿了的手绢包起灰扑扑的短刀，抬头迎着三日月的目光，用笑容掩盖复杂的心情：“等我长大这种话，可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哦。”
三日月弯着嘴角，眼神柔和，既像是玩笑，又像是认真的：“这种话我只对八重你说哦。”
八重还能如何？只能用假装听不懂，用故作轻松的态度接下话头：“这可真是我的荣幸了。”
“随便擦擦就开始吧。”三日月给八重的短刀还没有生出刀灵，付丧神示意她擦擦掉灰看得过去就行了。
换了短刀后，教学进度跟上了预想中的速度，傍晚时分，安倍晴明提着还未点亮的灯笼，以巡夜的名义晃悠到刀剑居室时，八重握着短刀挥动利刃的姿势，已经像模像样了。
“三日月殿下是想培养一名女性武士吗？”安倍晴明将灯笼放在刀剑居室门前的台阶上，拢袖看着两人。
三日月坐在围绕刀剑居室而建的木廊上，藏身于阴影之中，八重站在靠近木廊的空地上，御魂魅妖持续发挥着作用，除了安倍晴明这名阴阳师，其他人类都看不见她。
八重收刀，盯着刀鞘，用初学者的生涩动作将刀插回去，直接无视了安倍晴明毫无意义的打趣：“巡夜不和武士们一道吗？”
安倍晴明一点都不客气的说：“除了博雅之外的武士还是算了吧。”
三日月“哈哈哈”的笑：“安倍晴明大人意外的诚实呢。”
安倍晴明诚实的回应道：“在两位面前没有遮掩的必要。”对其他人就不是这种说法了。
“那么准备单打独斗的安倍晴明大人今天晚上有什么打算呢？”八重问。
“我并没有准备单打独斗啊，八重。”安倍晴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难道你不和我一起巡夜吗？”
八重满脸茫然：“我不是进来陪三日月的吗？”
“看来你和三日月殿下很熟了呢，”安倍晴明笑眯眯的看看八重又看看三日月宗近，表情要多狡猾有多狡猾，“要不要一起在皇宫里走走？”
巡夜对三日月的吸引力在于“走”，刀剑付丧神不能远离本体，被困在刀剑居室，渴望着离开，于是不等八重说什么，三日月就同意了：“哈哈哈，能得到阴阳师的邀请，真是我的荣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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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夜幕降临，安倍晴明提着灯笼走在最前面，摇曳的火光为他的白色狩衣镀上了一层莫测的色彩，八重抱着太刀三日月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神色镇定，动作拘谨，她到底还有些紧张。
刀剑付丧神走在八重身侧，嘴角是不落的笑意。他蓝色外袍上精细的暗绣反射出灯笼余晖，更显华贵。
“两位觉得我们会遇上鬼武士吗？”不知何处传来的打更声响更衬得宫廷寂静，安倍晴明轻声开口，八重和三日月都清楚的听到了他的问题。
三日月笑了声，没有直接回答，八重想了想，拖着调子说：“既然是和安倍晴明在一起，没有收获就太说不过去了。”
阴阳师轻笑：“我暂且把这句话当做夸奖。”
安倍晴明在经过岔路时缓下了脚步，然后选择了其中一边继续行走，八重问为什么要走这边，安倍晴明回答是“只是想走这边而已”，言下之意，全凭直觉。
“从今天早上开始到黄昏，阴阳寮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用遍各种方法推算鬼武士的来源却一无所获。”
阴阳师自顾自的说着话，并不需要两名同行者的回应，他说出声音来，更像是为了整理思路。
“大天狗第一次遇到它们，是在皇宫的结界之外，后来八重你遇到它们，是在结界内，皇宫的刀剑居室附近，而我遇到它们的时候，位置已经靠近清凉殿了。”
最近一次源博雅遭遇鬼武士，是在离开皇宫后不久。
“鬼武士的活动范围以皇宫为中心，所以在皇宫中巡夜，比在其他地方，更有可能遇到它们。”
八重心想当然啦，时间朔行军的目的是改变历史，皇宫中的贵人们死掉任何一位，对历史的发展都有重大影响。
“说起来，皇宫中的妖怪真的很多啊。”八重斟酌着开口，“而且大多是山野中没有的。鬼武士……会不会也是在皇宫中因某种原因而生的妖怪？”
“如果生在皇宫之中，怎么会跑到结界外面去呢？”三日月侧头提问。
“皇宫的结界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安倍晴明停下了脚步。
八重和三日月不明就里，也跟着停了下来。
随即他们看见阴阳师伸手一挥，宽大的袖子在空气中拂过，灵力震荡，皇宫结界一角撤去伪装，显露出银光闪烁的灵力线条。
圆形的破损位于离地一丈的位置，直径有三尺左右，边缘就像被戳破的窗纸一样，脆弱的飘动着。
八重张了张嘴：“皇宫结界的运行真的无迹可寻吗？”如果真的没有规律，安倍晴明一来就能找到，运气也太好了吧？
阴阳师模棱两可的“唔”了声，注意力已经在结界上了：“等我一下。”他用两根手指夹起一道符咒，放在嘴唇前，低低的念起咒语来。
灵力一波一波的漾开，黑暗之中，被阴阳师气息吸引来的妖魅鬼怪们感受到了威胁，呼啦啦散开，连八重都在往后退，漾开的灵力虽然流动如同水波，触到身体时却是粘稠而沉重的，阴阳师此刻的咒语显然有着驱除妖异的功效，对妖怪很不友好。
安倍晴明的灵力让八重不舒服，三日月却好像不受影响，小姑娘往后退时，刀剑付丧神没有动弹，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八重为什么做了这样的动作。
“你不觉得难受吗？”不等三日月询问，八重就以相当意外的口吻开口了。
三日月摇头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做出来，就因为黑暗中亮起的红色光芒而凝固了。同时凝固的还有他脸上的温和表情。
蓝发付丧神笑容不落，柔和的感觉却突然切换成了凛冽。
“哦呀。”他发出了小小的惊叹。
结界破口的外部，出现了时间朔行军的身影。结界内部，安倍晴明附近宫殿的屋顶上，宫殿与宫殿夹道的阴影中，也传来了时间朔行军的气息。
安倍晴明念咒声一顿。
“晴明，你继续。”八重抱着刀，转身面向了安倍晴明背对着的方向，有樱花开始飘落了，“这些交给我们好了。”
“没错。”三日月缓缓拔刀。
粉白妖力铺展，沿着安倍晴明绽放的灵力外围画了个圈，八重忍受着阴阳师令妖怪不快的灵力：“虽然我不一定能挡下。”
新月形的刀光挥出，樱花龙卷拔地而起，八重的声音陡然拔高，不是惊恐，而是振奋式的鼓劲：“所以你一定要快点搞定来帮忙啊！”
安倍晴明念咒的语速加快，扩散的灵力形成了一道道急浪，八重“啧”了一声，阴阳师给她带来的压迫感随之变重了。
因为难受，所以八重往安倍晴明那儿看了眼，却见他没拿符咒的那只手从怀里掏出了什么，然后朝自己抛来。
那东西轻飘飘的，乘着灵力波涛飞了来，薄薄一张，也是符咒。
这张符咒质地奇特，不知用什么染了色，在灵力晕染下透出淡淡的蓝光，上面绘着的桔梗印流动如银。
安倍晴明向八重做了个手势，八重看懂了，抓住符咒，向内灌入妖力。
轰——
黑色羽翼舒展，属于大天狗的妖力爆炸似的绽出，恨不得将八重吹一个跟头。
被召唤而来的大天狗看见了时间朔行军，然后视线爬升，看了眼八重制造出的樱花龙卷，没表情的脸上现出了几分意外的神色。
神色一闪而过，大天狗用冷冰冰的嗓音说：“风撤掉，樱花留下。”
就像看懂了安倍晴明的手势一样，八重同样听懂了大天狗的指令。
旋转着的樱花龙卷崩溃，樱花花瓣如瀑布泄下，大天狗双臂收拢，羽刃暴风振出，将漫天花瓣裹挟于其中，角度刁钻的擦过三日月的衣角，扑向时间朔行军。
大天狗的招式裹挟着八重的招式，妖力裹挟着妖力，是比肢体触碰更直接的接触，被大妖怪的气息包裹着，八重甚至能感觉到编织了羽刃暴风的妖力运转轨迹，她顺着大天狗妖力运转的轨迹嵌入花瓣，以求将花瓣最锋利的边缘切入时间朔行军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