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同样知道今天之后,自己的身份绝对是瞒不下去的了。干脆抬手解下面纱跪了下来:“对不起,师父。云朵曾经学习过巫蛊之术,可云朵发誓,绝对不曾伤害过任何一位无辜之人的性命!”
少女相较汉人女子深邃的五官让她的身份不言而喻。
“傻孩子。”
薛定针手落在云朵头上拍了拍,他年近七十,一生无儿无女。老来才收了云朵这么一个天赋上佳,称心如意的关门弟子,自是一直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孙女来看,又怎会因为她是苗人的身份嫌弃她。
“阿洵,你先和我出来吧。”
待薛老大夫和江洵离开后,云朵赶紧检查起唐祈的情况。薛老先生定魂针的名号不是白叫的,虽然他从未接触过鬼蛛之毒,却凭着一手银针之术强行封住唐祈身上毒素的蔓延。
可鬼蛛的毒并非单纯的毒素,鬼蛛歹毒就歹毒在它会在被它咬过的人身体里产下蜘蛛卵,十二个时辰之后鬼蛛孵化,化为蛊虫进入被咬者的大脑,活生生将人变成受制于人,不死不生的怪物。
云朵抚了一下手腕,大花立刻从云朵手上游了下来。
“大花,稍微忍耐一下。”
大花乖顺的游到桌案上的茶盏旁,云朵掐着它的腮帮子,让它从毒牙上的毒囊里吐出一滴毒液,又划破自己的手指滴落血液加以清水稀释,分成两杯。
现在准备薛老大夫和江洵的解药已经来不及了,以毒攻毒是最好的法子。他们两人只是沾染了毒血中毒不深,以她的血稀释过大花的毒服下之后,再辅以普通的清心散即可。
将两盏茶杯端给薛老大夫和江洵后,云朵紧紧的关上了房门。从怀中取出了那颗父母留给她的遗物宝珠。她一直不知道这颗珠子究竟是什么,却也知道它近乎起死回生的神奇效果。
这个人的毒几乎已经蔓延了全身,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没有人教过她,她却知晓着这颗珠子真正的使用方法,那种印象就像是刻在心底般的熟悉。
白色的宝珠渐渐散发出柔和的水红色光芒,悬浮在唐祈的上方。就像冰雪遇到阳光般的消融,唐祈身上属于鬼蛛毒素的黑蓝色纹路开始消退。
然而青年俊秀的脸色却不安定的开始扭曲了起来,血管青筋暴起,像是在忍受着剧烈的痛苦,血管似活物般蠕动着。
子蛊已经孵化了吗?云朵抿了抿唇,取下唐祈身上用来封穴的银针,让大花扶起赤裸着上半身的唐祈,然后将掌心贴在了男人的后心,以内力强行让唐祈将孵化了一半的鬼蛛卵吐了出来。
“哇……”
孵化了一半的蛊虫落入云朵事先准备好的铜盆之中,大花飞快的一口咬死了还试图挣扎的鬼蛛。
云朵扶着昏迷过去的唐门小哥躺下,神色却没有办法轻松下来。鬼蛛蛊毒的出现就意味着一定有一只母蛛。
是什么人带着它?出现在洛阳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对这个唐门弟子下手?是只有他遭了毒手亦或还有其他的受害者?这些云朵都不知道,可云朵知道的是,历史上每一次鬼蛛的出现,都是一场灾难。
“师父。”
在江洵出去租马车的功夫,云朵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薛老大夫。
“傻孩子,你不是汉人又如何。你不曾违背师训又勤奋好学,我自然不会责怪于你。只是这蛊术歹毒,你可万万碰不得啊。”
其实大概不止薛老大夫这么想,恐怕在大多数世人眼中巫蛊之术本就是邪物,且大多残忍。却忘了,蛊术最初被创造出来其实也只是为了救人而已。
云朵知道单凭她的三言两语是绝对无法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的。
无奈,云朵只能沉默。
薛定针叹了一口气,他完全没有想到他的小徒弟竟然会和苗疆邪恶的巫蛊之术扯上关系,这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云朵日后还怎么在洛阳待下去?
“你先回去罢,此事切莫与外人相道。”
“师父!”云朵惊喜的看着薛定针。
“先别高兴的太早,”薛老先生收起慈祥的面孔故意摆出一副严肃脸:“你必须答应我,这一生都不能用巫蛊之术害人,否则,你也不用再叫我师父了。”
“嗯!”
第16章
江洵听了薛老大夫的吩咐去找马车,也没多想就去了。走的时候还有点恍恍惚惚。
他一直以为云朵带着面纱是为了遮挡容貌上的缺陷,毕竟哪个姑娘不爱美。江洵还曾经替云朵惋惜过,小姑娘蒙着脸也遮不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不过江洵万万没想到的是,云朵不但不丑还漂亮的很,面纱下脸有种让人耳目一亮的惊艳,比那洛阳城最有名的第一美人,醉莺楼头牌清倌柳絮姑娘不知道要漂亮多少倍!
啊呸呸呸,他怎么能拿小云姑娘和一个青楼女子比呢!江洵赶紧摇摇头,这要是被薛老大夫知道了准免不了要被罚。
虽然他比云朵还要大上一些,可云朵是薛老大夫唯一承认的关门弟子,比他入门的更早。他在薛老先生门下学习了一年多,才得了一个记名弟子的位置。
不过尽管这样江洵已经很知足了,他家里穷,娘亲去世的早,一没没学问二没家财的,一家两口的温饱全靠身为猎户的父亲。
后来父亲摔断了腿之后,他差点没饿死!全靠薛老先生免费施医布药,还同意了父亲的请求,收了他教他知识给他生计。说是再造之恩也不为过。
薛老先生年事已高,本就是辞官回家因着心善才开起了药馆,平日里看诊的银子除了药馆的日常开销,全部用来施医布粥,接济穷困的人家了。薛老先生无儿无女,唯一的弟子就是云朵。
在江洵眼里,云朵就是少东家,虽然她不姓薛,但是凭着她那一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医术和天赋,这薛记医馆以后若要还能像今天这样悬壶济世,还是要由云朵来继承的。至于云朵是不是汉人,江洵倒没那么在乎。他知道云朵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就行了!
麻溜的到驿站马市租了一辆马车,江洵坐在马车前跟着出来的时候,眼尖的看到一辆短途驿站的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小小的少年。
那不是小云姑娘的弟弟毛毛吗?江洵以为他是来找云朵的,就想着喊住他顺路一起带他去医馆,却不料毛毛一转眼就跑向了相反的方向,在人群里三蹿两蹿就跑了没影,后者只好挠挠头让车夫驾着马车往薛记医馆的方向跑去。
毛毛一路跑到陶寒亭说过的富顺客栈,踮起脚尖巴在柜台上喊了一声正在算账的掌柜,把陶寒亭交给他的木牌交给他:“掌柜的,我来取人字三号房客人留在这里的东西。”
刘富顺拨算盘的指尖一顿,抬头看去,来的是一个八岁左右的娃娃,不由的皱了皱眉。老陶这些天一直没个音讯,他竟然还在洛阳城?
富顺客栈是恶人谷在洛阳城中的情报中转站之一。洛阳是朝廷重地之一,神策军和天策府都有军营驻扎在附近,他们所有的活动只能隐秘的放在地下进行。通过客栈,酒楼,烟花之地,赌坊之流来搜集信息。
嘶,这厮胆子也忒大了!刘福顺觉得有点牙疼,他要比陶寒亭入恶人谷早的多,当年白衣孟尝陶寒亭在的时候,刘福顺就已经被烟扔到洛阳开客栈当情报收集者了,所以对当年那些事也是知道一些。
“六子,带他去人字三号房!”刘富顺喊过店小二,顺手写了一封无署名的信悄悄塞给六子。
六子机灵的收下,先一步进入房间后趁毛毛不注意将信塞进了包袱,然后若无其事的转过身,把包袱交给毛毛:“嘿,找到了,在这儿呢!”
毛毛不疑有他,拿着包袱走了。
六子凑到掌柜的旁边问:“陶先生可说了要去什么地方接应吗?我立刻去准备人手!”
“准备什么准备,擦你的桌子去!”刘福顺吹胡子瞪眉毛的训道:“成天就知道找事情,这个月月钱不想要了?”
六子摸摸鼻子,想想也对,陶寒亭入谷时间虽短,可那一身武功可谓是日进千里。那一股子不要命,对自己狠的不能更狠的架势当时震慑了谷里不少人。
只不过这人也怪,明明有的是资本却也不去争权夺利,守着一方静地没日没夜的精进武艺。
六子不懂,刘福顺说,陶寒亭还有心愿未了,暂时不会回谷。
老神在在的拨着算盘,赶着六子去打扫卫生。刘福顺活了半生,拥有过也失去过。在恶人谷这种地方,见多了这世上的是非善恶,也就看得透了。
反正到最后陶寒亭会发现,这天下虽大,可真正能容得下“黑鸦”的,只有恶人谷。
哎,他搁着瞎操心啥呢!刘福顺摇摇头,算账,算账!
“哟!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听到六子的招呼声,刘福顺抬头,来人浑身都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中,头上还带着斗笠,包裹的密不透风。
刘福顺咋舌,这天穿成这样不嫌热?
“掌柜的,要一间上房。”那人开口,声音雌雄莫辩听着像个年轻人。
“好……”
“真不巧,今儿个客满,客人另寻别家客栈吧。”一个身着粉衣的女人款款走了下来。刘福顺皮子一绷,心道,这位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