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没被印上?”竹姬一手抓过去,翻开夏目仁的袖子看他手臂,手掌,确定是没有烙印。
现在是非常时期,兄长还在不清醒的状态中,她不能信任任何一个人,她要保护自己和兄长。
“他们把我扔到惠比寿神社那边打扫,就没印我了。”夏目仁回答。
“那你又为什么要推我下井!?”
“什……什么?!”夏目仁显然是很吃惊,他不记得自己有干活这种事情了,他明明连杀鸡都不敢,就别说把自家公主推到井下面了。
毕竟公主是他的米饭班主,公主不在了,吃饭问题就难以解决,况且自己能活到现在也是天天念叨“公主保佑”“公主保佑”的结果。
竹姬挡在荒的面前,道:“就是那天,满月的时候,你还说为姐姐报仇和陪葬之类的话,现在又来装傻骗取我信任了。”
“我确实……有过对公主不恭的想法。可送别姐姐的时候,她没有流泪,全身都很放松。”一提到姐姐夏目礼,他就失落了一会儿,再振作起来说,“其实就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啦!她的灵魂与我说,她没有怨任何人。因为跟着以前的主人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也早晚会死的,公主对我们大恩,怎么可以忘记?”
要是没有公主,他和姐姐都还是一个无名无姓的奴隶,哪里还有今天。虽然怨恨只在一瞬间爆发,但自看见姐姐安详的笑容,那股怨气又立马平复了下来。
竹姬指着那边的草丛说:“你能看到灵魂吗?”
草丛的暗处由一只飘飘乎的老人经过。
夏目仁也看见了,老实回答:“是,我能看到。跟了公主之后就看到了,但以前并没有的。”
“妖怪和灵魂都能看见?”
“没错,当时帮公主买做菜的材料时,就看见那个怨魂在街上逛了,那时候就吓一跳了,白天见鬼这件事果然是很不吉利吧。”
聊了几句之后,竹姬渐渐放下了警惕,承认面前的夏目仁是原来的夏目仁,而不是那个把她当成是出气筒的夏目仁。
她摸着荒的脸,想了好久,脑子里分析不出任何有用的情报和信息。
虽然心里知道不能太过依赖荒了,可她知道的东西太少,不足以判断下一步该怎么处理。
“他们去惠比寿爷爷神社那儿会做些什么?”她向夏目仁求助,“不对,应该说,我找到你之后要带你一起回去的,可是回去的办法只有哥哥知道。”
“诶??诶诶诶?!公主!小信是你的哥哥吗?!”夏目仁反应迟钝了半拍,竹姬喊了哥哥很久了,他现在才知道。
“他不叫小信,他叫荒,是我唯一的兄长。”
“难怪……难怪了……”
夏目秀明当初给装扮成奴隶的荒起的名字为夏目信,夏目仁一直信以为然。起初他就觉得荒长得很帅气所以公主才收他做男宠的,却没想到他们是兄妹关系。
当夏目正在在接纳接受这个惊悚的消息时,竹姬靠了过来,问:“难怪什么?”
“没,没有啦!”夏目仁慌张地摆摆手,“话说应该说可能得等到满月,那边有个蛭子井……或者凭要拜托公主去求求惠比寿了。”
“我跟惠比寿不熟,我缠着他教了我点石成金的术法之后,就没有再见过面了。”竹姬回忆着说。
夏目仁斩钉截铁地说:“怎么也得试试,他们那么怕红脸的惠比寿,那肯定有他们的理由。”
竹姬看看还躺在那儿毫无生机,身体僵直的荒,不禁苦恼了起来:“可是我现在拉不动哥哥。”
“那个……公主的兄长也是神明?”
“嗯。”
“他的灵魂已经不在这儿了,剩下了一个空壳。”夏目仁说这句话的时候瑟瑟发抖着。因为他这个公主是个兄控,假如说关于她兄长不好的事,她一定会非常生气。
但事实并没有像夏目仁意料中的那样。竹姬不仅没有责怪夏目仁的说辞,还握住了夏目仁的手,激动问:“小仁!你一定看到吧!兄长的灵魂……是不是跟某样生物交换了?”
夏目仁为难地挠挠头:“对不起,公主,我还感受不到。”
“兄长……会去了哪里?”她不想再次失去兄长了,假如荒还不醒来,那么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公主,还是先去惠比寿神社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吧。”夏目仁建议道。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公主不在自家的地盘里,发挥肯定不好。这时又想回去,就得找先找到事情起源的根源。
竹姬同意了他的说法。夏目仁便自告奋勇地背起了比他高上许多的荒,虽举步艰难但不妨碍那他力大无穷——
好吧,并没有力大无穷,他走得非常艰难。
竹姬见夏目仁辛苦,便让他把荒放下,让她来拉着荒走。荒只是没有了自主意识,但他的腿脚还是能动的,只要引着他走就行了。
******
他们跟着那些岛民们的脚印,走到神社那边。
神社的神殿,神殿外挤满了整座岛上的两百来人。男男女女,老弱妇孺,还有奉公众。他们就围着胖大海,冷冰冰地说着:
“主公请及时朝拜。”
“主公及时朝拜。”
“惠比寿的脸变红了,灾难即将到来。”
“请主公赶紧祭拜。”
胖大海面容扭曲到了极点,在包围之中连连骂道:“什么?!本公又没做错,你们不都想让本公疼爱那个女孩的吗?”
“惠比寿的脸变红了,事不宜迟,岛会沉没。”藏之助说。
“事不宜迟,主公。”另外一位奉公说。
竹姬和夏目仁一同躲在柱子后面,岛民们没有注意他们,一切的目光都注视在胖大海身上。
胖大海在地上爬了几步,努力从人群中的空隙中逃走,他的一副狼狈样与刚才的神气截然不同。
在那缝隙当中,他被一名强壮的工匠逮住。在空中旋即了几圈后,他看到了在柱子后躲着的竹姬和夏目仁。
“那个,就是他们!是他们犯了岛上的律例才让惠比寿的脸变红的!”胖大海指向竹姬的那个方向,“本公立刻命令你们赶快把他们领到惠比寿面前认罪!”
夏目仁哪有那么笨让他随意说话,来这儿战战兢兢地生活了一段时间了,他十分清楚边岛民的性格和习惯。他从兜里掏出面具,给竹姬戴上一个,也给自己戴上一个。
因为只捡过两次面具,他手头就只有两只。
“我们是惠比寿的忠实信徒。”戴着红惠比寿面具的夏目仁道。
“惠比寿……惠比寿……”竹姬总觉得自己也要向夏目仁那样说点什么震慑的话,可就是想不出来要些说什么。
夏目仁凑在她耳边悄悄说:“公主,不用发言太多,不要摘下面具。”
竹姬点点头,开始观察岛民们的举动。岛民们闻声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们那边,见那红色的惠比寿面具后,他们也自动自觉地戴上了,然后一同跪在惠比寿神像的面前。
这里的人,怎么都如此疯狂?
竹姬也不清楚那个平时畏畏缩缩的夏目仁何时变得如此机智了。从一开始涂红惠比寿神像的脸,再到现在装作是信徒,一切都进行得那么流畅,像是早已计划好了一般。
如果她的兄长能够清醒,大概整座岛都是一片血海了吧。
她盯着胖大海看,想起被他亲了脖子的场景,她便觉得恶心至极。
惠比寿的神像有了反应,周边散发着金光。
“叫老夫来临是何事?”那神像发出了声音,只有嘴巴在动,等金光褪下的时候,惠比寿的脸清晰可见——
脸是红的。
竹姬印象中的惠比寿并不是红的脸,而是一个坐着金鱼的老爷爷。难道说不是同一个版本吗?毕竟同一个神在每个地方都长得不怎么相同。
“小仁,惠比寿爷爷……”竹姬拉了拉夏目仁的袖子,让他注意看。
“我也看见了,公主。”夏目仁一伸手就把竹姬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你做什么?”竹姬疑惑。
夏目仁悄咪咪地说:“见到惠比寿就要脱下面具,不能再戴着了,这样表示尊敬。”
果然如夏目仁所说的那样,这里的每个人都摘下了面具,后有几个人拉着胖大海扔到神像面前,道:
“主公,向惠比寿大人道歉。”
“主公,事不宜迟。”
面对大伙儿的逼迫,胖大海吞了吞口水,颤巍巍地说:“对不起,惠……惠比寿大人。”
惠比寿仿佛没看到一般,直接忽略掉了胖大海的话,转而在人群中望了好几眼,最后锁定在了竹姬身上。
“那个女孩!?”
他的灵体脱离神像,飘落下来。
众人齐齐让出一条道,也没注意胖大海,踩到了他的手都不知道。
红脸惠比寿面容慈祥,眯着一双眼睛,说:“啊,没错,你就是玉依公主,老夫也承蒙您的照顾了,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您。”
“您”这个字,不是随意就能用的。一般用在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或者年龄比自己大许多的长者。
玉依姬的年龄当然没有惠比寿大,但身份地位就不好说,毕竟她出生在高天原,是海原大神的女儿,自幼地位优越。可她又是没有信徒的神,所以就难以判定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