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不停蹄地折腾,李明明为这个画展也算尽心尽力了。
众仆人中,阿方最有见识,但也没见过“画展”,不过想也知道,这是为了博名声。唐朝贵女出位的很多,阿方对此倒是很宽容。又提醒李明明,是不是要做一套“那日”穿的衣服。
对,对,行头很重要!
家里女仆少,也没人专精针线,李明明又去外面“高级定制”了一套衣服。
终于觉得可以歇一歇了,裴少俊又上门来。
求你了,能别来刷存在感了吗?听梅香进来禀报,李明明简直想哀嚎。
多新鲜!你把人家妈差点气中风了,若不是被他妈拘着,早来找你了好吗。
“金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裴少俊负着手,神色微显冷漠。
李明明忍着心头的气愤,“儿自然是想与郎君白头到老,举案齐眉的。”
“既如此,何故对家母无礼?”
“所以我合该匍匐地上,自认为婢妾?”李明明一句话差点没噎死裴少俊。
裴少俊一甩袖子,“既然如此,某告辞了。”
李明明在心里叫嚣“滚蛋”“滚蛋”,嘴上却道,“郎君且稍住,儿带郎君看样东西。”
裴少俊费了那么大劲,都没把“李千金”弄到手,也是很不甘心,刚才多半是做样子的。此时听李明明这么说,心里暗自得意,女郎们就是犯贱,便不能太迁就她们了。
裴少俊随李明明来到画室,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尤其是正中放的六尺高的木框大画。
简直太逼真了!
李明明广告图是用油画技法画的,目的就在于夺人眼球。如今看来,效果果真不错。
“这——”裴少俊看李明明。
李明明也不瞒他,“儿想博得些许才名,尊大人或许才会松口。”
“儿夙兴夜寐,写画不辍,全为能与郎君得偕鸳侣……”李明明主动握住裴少俊的手,做幽怨状,“郎君便一丝也不心疼?”
裴少俊看李明明,似确实比先时瘦了,下巴颏也尖了,一双剪水瞳子盈盈地看着自己,心不由得软了。再看这满屋子的画,世家女多,但有这样才气的可不多。若果真能凭此博得些名声,于自己也有助益。再想到若得这样有才的美人,自谓才高的堂兄们不知要怎生羡慕呢!
这么想着,裴少俊脸上便溢出笑来。
“我若不疼你,还老上赶着来找没脸,是做什么?”说到后一句,裴少俊又虎起脸来。
李明明噗嗤笑了,心里说,“你犯贱呗!”
看李明明笑得娇俏,裴少俊也笑了,用手指点一下李明明的额头。
裴少俊突然对与“李千金”的婚姻生活很是期待,画两笔画,读一回书,弹一曲琴,烹一盏茶,画堂春深、鸳鸯帐暖……何等旖旎清雅,这才是世家公子该过的日子。
围着画室走一圈,裴少俊点点头,“我倒是认得一些长于书画的,莫若便荐与他们看?”
眼界限制了你的想象力,亲。
李明明笑道,“山人另有妙计!若是不能成,再请郎君帮忙。”
裴少俊怀疑地看看李明明,罢了,等你来求我再说。
很快便到了画展的日子。
①参见薛涛笺的制法。
第33章 画展(一)
头一晚微微下了点雨,到晨鼓敲响的时候,天已经晴了。
李明明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徐来的微风,真是夏天难得的好天气。
众人吃过朝食,梅香伺候李明明穿上新衣——清爽的白色衫子,艳丽的六幅红纱石榴裙。腰带和披帛上是金丝红线满绣的重瓣牡丹。这样繁复的刺绣,给原本清爽娇艳的衣服增加了几分华丽庄重。
为了配这套漂亮衣服,李明明让梅香给梳了复杂版的双鬟髻,插上镶嵌红玛瑙的花鸟金步摇——这个时代不够一定品级,不能插金戴银,但李家富贵,买得起,到了高宗朝,人们日渐奢靡,也没人管首饰逾制的事了。李千金有不少金首饰,这件步摇是其中最贵重的。
不用梅香动手,李明明给自己画了个裸妆,最后在额间描了一个单瓣牡丹花钿,把已经十分的美貌装点成了十二分。
哎呀,真美!
不只李明明自己这么觉得,阿方梅香等都惊叹。以往只知道小娘子美,但不知道她这么美!阿方甚至敏感地觉得,这样的美貌真不应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很容易惹祸的。
李明明比较自己穿越的三个女子,杜十娘是妍媚,崔莺莺是清丽,李千金则是娇艳。自己?李明明拒绝比较。
李明明在馥茗居一露面,管事的也露出惊艳的神色,然后管事的惊艳值就不断地被李明明刷新刷新再刷新。先看到逼真的大幅广告,再看到一幅幅中西各式技法画的牡丹图,最后,李明明请出了三十米长的《牡丹谱》长卷。
虽然已经看过好几遍了,但李明明还是很不要脸地被自己的画惊艳到了。
三十米实在是长,一面墙放不下,在墙角折一下,占了两面墙。
远看,一条花的长河,几百上千朵花,繁而不乱,疏密有间,看上去又华丽又恢弘;细看,每一朵都尽态极妍,没有两朵是长得一样的。
直把这管事的看得目眩神驰,“这样的画,恐怕也只有大明宫里适合挂。”
李明明在边上眯眯地笑,他们唐朝人真会说话。
赵大拿来红绸、木桩、“请勿手摸”提示牌。李明明指挥着把这隔离带放好。看可以,一米以外。
大堂显眼处放一张大条案,上面放着那盆牡丹,一摞子画展纪念卡,另有笔墨纸砚之类。
李明明请主事的当主持,细细地把规则讲给他听。
管事的略通墨水,担当这样风雅的重要角色,很是高兴,这可是露脸的事!
室内布置好了,大广告架子在门外一支,“牡丹图画展”的横幅一挂,店里就开始进客人。
李明明在二楼看了一会,便回转进专门给自己备的雅室。管事的很负责,也很有管理天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画展现场便交给他了。
管事的不负李明明所托,把整个现场安排得井井有条。他自己负责解释说明,其余伙计有导客的,有维持秩序的,有端茶倒水的,赵大钱二二人只管负责画作的安全。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有白衣的士人,有锦衣的公子,有美貌的女郎,甚至还有个老道,再加上仆从们,店里简直是人声鼎沸。众人有的只是看,有的聚在一起议论,有的则坐下喝一盏茶……
管事的觉得时候到了,来到长案处,“诸位,诸位,本店受画主人所托,代为展出其牡丹图。为助雅兴,诸公请赋诗一首。公决得魁者,画主人以其珍藏的凤仪牡丹相赠!”管事的指指桌案上的牡丹枝子,学李明明的用词,“门外广告上画的便是它。”
人群中轰然,凤仪牡丹谁不知道?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当下自忖为才子的便摩拳擦掌起来,不只为牡丹,此诚扬名的好时机也。有想下一年参加科举考试的更想到,这样不比向公卿贵人投卷简单?
管事伸手示意,“诸位且稍候,稍候!还有第二项,本画展所有图画,除这幅《牡丹谱》外,其余诸画皆售卖,有意者在账房这里交钱登记。申时正,本画展结束,即可取走图画。”
一看就知道,这是李明明套用的现代画展预售方式。
至于售价,则按面积算。人们先被这些画惊艳了一回,又被珍品牡丹震撼了一回,差不多已经默认这些画很贵重了,此时听了价钱,反倒认为还算合理。
“为筹买画诸公,画主人将奉赠秘制画展纪念笺,”管事的拿出一张笺卡展示一下,“诗作头榜前十位者,也可得此笺。”
之前对夺花没大有信心的人便想,得不着牡丹,能得那笺子也好,以后也是一桩可出去夸口的风雅事。
那位一直看画没说话的老道士突然道,“吾观这画者笔法清丽细腻,莫非是一位女施主画的?”
管事的一愣,然后便微微一笑,“待诸位评出诗作状元,画主人会亲将这盆牡丹相赠。到时候,真人便知道了。”
知道画作可能是一位女郎画的,固然有正人君子们皱眉,更多人则是兴奋,这样传奇香艳的事,让自己赶上了。
纨绔公子们则已经让家仆去账房那儿交钱了。
看着给账房打下手的小伙计不断地把“已售”的小木牌挂到画儿下,本来没决心要买的也躁动起来,再不买就没了喂。
专心作诗的已经有交卷的了......
李明明在室内坐着,听梅香不时来报。手心里紧张得都是汗,面上却要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对面坐着的茶楼主人微微笑道,“小娘子倒有些谢东山的气度。”
谢东山就是谢安,李明明知道他用的是淝水之战的典故,当下一笑,伸出手。
看到李明明莹白的手,茶楼主人一愣,再看那手心湿漉漉的,不由哑然失笑。
因之前有裴氏母子揭锅自己装叉失败那一出,这位美大叔刚才进来,李明明也就不那么拒人千里之外了。此时更是露出两分前世的影子,促狭一笑,“儿好赖是没有把屐齿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