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冥岳,只为岳主。
岳主何许人也?聂小凤是也。
第118章
有的事情, 很奇怪,可纵然奇怪,也不是觉得不能接受。
譬如说,王怜花对聂小凤的感情, 竟然不是贪图一时新鲜,是认真的。江清欢一开始的时候,觉得怜花公子劣质斑斑、真真假假, 实在不靠谱。可如今观察下来, 又觉得此人虽然游戏人间,又曾经流连花丛, 但不得不说, 在师父面前, 怜花真的颇为受宠。四姑娘有时候看着怜花公子在师父面前侃侃而谈, 而师父则一脸赞赏笑容的时候, 都快吃醋了。
至于万天成, 自从上次江清欢向师父说过她和王怜花的想法之后, 聂小凤就再也没有过问万天成的事情。江清欢和王怜花按照原本两人商量好的, 在万天成的脑部扎入三根银针, 种种前尘旧事, 都随着那几根银针的拍入从此在万天成的脑海里封印。在他的余生中,再也没有聂小凤, 也没有所谓的魔门正道。
江清欢安排了两个冥岳的弟子将万天成送到了哀牢山, 本来想要留下几个人照顾他的,谁知万天成虽然记忆全失, 但性格一如既往地高傲,并不想麻烦旁人。他觉得自己即便是不记得了从前的事情,但应该也不是养尊处优之人。听说万天成到了哀牢山之后,闲时练武强身健体种种田,偶尔到山下找围棋高手切磋棋艺,日子过得十分悠哉。
江清欢没想到这位仁兄过得这么悠哉,惊讶之余,不免感叹了一句,“真是闲云野鹤一般的神仙日子啊。”
怜花公子听见了,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过不惯那样的神仙日子,别想了。”
近日来感觉到被怜花公子威胁到自己在师父心中地位的四姑娘,狠狠的剜了怜花公子一眼,感觉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王怜花又说:“飞飞在太湖也停留了这么长时间,沈兄竟然还没来。我看林寻欢那小子,和小诗音好似对飞飞腹中未出生的孩子十分感兴趣,天天问什么时候会有小宝宝出来。”
江清欢对小毛孩的心思没兴趣,反而还有些不满,“为什么非要小宝宝,小靖儿难道不是小宝宝?这俩喜新厌旧的小豆丁。”
但说起小郭靖,四姑娘就又在发愁了,郭靖这小子到底还要不要拜洪七哥哥为师?
王怜花闻言,笑了笑,扔下一句我去看一下飞飞,就走了。
白飞飞取出了附骨针之后,一直不太稳定。孕妇本人一直很淡定,倒是江清欢和王怜花私下为她捏了一把汗,沈浪得知这事情之后,也惊呆了。显然白飞飞腹中的孩子出现得真的颇为意外,听说是白宫主在某个月黑风高夜的时候,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情趣引得沈大庄主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才有了这个意外。
沈浪听说白飞飞体内的附骨针已经取出来,这当然是好事。可听说附骨针取出了之后,白飞飞的情况反而不太稳定之后,也是目瞪口呆。
江清欢想难道黄岛主的附骨针还有安胎的作用吗?
可惜黄岛主人不在,不然四姑娘肯定要去问一下黄岛主这附骨针到底是怎么做的。想起黄岛主,四姑娘就更惆怅了,不是说只要回桃花岛看看,然后考察一下几个徒弟的功课就会回来,用不了多长时日的吗?
四姑娘掐指一算,黄岛主回桃花岛都三个月了。心里莫名有些空荡荡的,江清欢打算到师父的栖凤楼去蹭床睡,跟师父聊聊天。不去还好,去了之后四姑娘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黄岛主离开太湖前,曾给聂小凤把脉,说岳主过去多年郁结在心,纵然岳主武功高强,但底子还是有点亏损的,加上罗玄觉生一事,对岳主也有影响,所以病来如山倒。病纵然已经日渐好转,也要继续吃药调养身体。黄岛主还特别说怜花公子精通药理,调理之事尽管可以交给他。
因此如今聂小凤喝的药都是经由王怜花开的,王怜花也不知道给岳主开的什么药,师父近来好像特别爱困,四姑娘去看师父,有时候还不算夜深,师父就已经睡下了。
四姑娘对此也十分不解,因为师父虽然已经是两个女儿的母亲,但其实不过才三十出头,还是十分年轻貌美的年龄,为何如今作息就与未来世界的夕阳红退休老人无异?
四姑娘一边想一边施展轻功在冥岳的屋顶上起落,然后到了师父的栖凤楼。她才要下去,就在屋顶看到了师父好像是窗边的榻上睡着了,她正要下去呢,就看到王怜花出现在屋里。
然后,江清欢就看到了怜花公子小心翼翼地将窗边睡着的聂小凤抱了起来,将她抱回了床上。
江清欢:“……”
王怜花才将人放回床上,江清欢那红色的身影便已经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银色的七巧梭抵在他脖子的动脉上。
王怜花动作一顿,随即双手举起转向江清欢,神色颇为无奈。
江清欢侧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聂小凤,她双目紧闭,脸上神情放松,显然是在放松的情况下入睡的。可师父是什么人,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又怎会王怜花和她出现在屋里都不会发现呢?
江清欢把王怜花拎出了师父的卧室,七巧梭并未收起,凤眸中是凌厉的杀气,“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王怜花笑道:“我能对她做什么?”
“那就要问你了,怜花公子,别以为我师父信你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也还在冥岳呢!”说着,她动作十分粗暴的将七巧梭往王怜花的脖子进了几分,一道血迹就从王怜花的脖子上出现,“你给我师父开的是什么药,快说!”
“哎哎哎,我说四姑娘,你留点心。”王怜花无奈,面对江清欢那样的武力值,他连滚地缴械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的“械”根本都还来不及拿出来,就被人用七巧梭架在脖子上了。
江清欢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王怜花不敢乱动,他只是轻叹了一声,跟江清欢说道:“看来四姑娘也是关心则乱。岳主何许人也,她曾经是神医丹士罗玄的徒弟,我给她喝了什么,她会不清楚吗?就如同黄岛主所说的那般,岳主这些年来郁结在心,其实何止郁结在心,她为了冥岳这些年可谓是殚精竭虑,时时刻刻不敢放松。长期以往养成的习惯,造成她入眠困难,我不过是在给她的药里加了安神的草药。”
江清欢手中七巧梭还没放下来,心中将信将疑。
王怜花:“不信你明天可以问岳主,我所开的药方,都是经她过目后,才让人去抓的。”
江清欢这才将手中的七巧梭收了回去,虽然收回去,还不忘恶狠狠地威胁他,“你要是敢玩花样,我杀了你!”
王怜花哭笑不得:“我若是要玩花样,何必等到今日?”
江清欢轻哼了一声,在院外的椅子上坐下。王怜花见状,也跟她一起坐下。
“四姑娘,其实你不必这么草木皆兵的。你确实了解你的师父,她对你也十分疼爱,她对你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她的两个女儿。即使是这样,我还是要与你说一句,你对岳主的了解,或许并不如我。我的生父快活王,是我亲手所杀。岳主的父亲,在她面前自尽。在许多人看来,不管是快活王还是觉生,不过是咎由自取。但若是身临其中,并非是一句死去之人乃咎由自取,便能将事情一笔勾销。”
“我记得当初在开封城中初见岳主,心中只觉得原来冥岳之主竟是如此年轻貌美的女子。后来我发现,她与我一样,都是天涯沦落人。”
江清欢反驳:“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跟你是天涯沦落人,你劣质斑斑,与我师父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王怜花无奈,只得改口,“好好好,我跟岳主相比是云泥之别,可我的身世与岳主一样坎坷你总承认吧。四姑娘别总是以为我要对岳主做些什么,你何不相信其实我已为岳主神魂颠倒,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呢?”
江清欢瞥了王怜花一眼,她知道王怜花脸皮很厚,可她不知道是这么厚的,那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脸不红气不喘。
“我当初既然能真心为白飞飞和沈浪奔波,不惜得罪四姑娘,还为此尝了一顿附骨针的苦头,如今为何不能真心为聂小凤?”
月光下,怜花公子俊美的脸上难得正色,昔日总是带着几分邪气的狭长双眼,此刻眸色平静而深沉。
江清欢看着怜花公子的神色,终于放松了眉宇。但她心底还是有些不适应,她这么一放心,从此以后陪在师父身边最亲近的人,或许就再也不是她了。
四姑娘想到这个,心里就有些失落。纵然失落,但也是必须要经历的。否则,难道要让师父孤独终老么?若是王怜花有本事让师父梅开二度,那也算是他的本领。
江清欢有些疲倦地站起来掐了掐眉心,再也没有心情跟王怜花说话,施展轻功一声不吭地走了。
怜花公子看着来去如风的四姑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苦笑一下。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怜花公子已经想着明天要怎么利用这个伤口在岳主面前用苦肉计了。
从前以为聂小凤是座冰山,后来才发现她不是冰山,也有七情六欲,但十分难以捉摸。怜花公子其实从搬进栖凤楼开始,就没有斗过聂小凤的时候,他煞费苦心,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动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