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何许人也,当然不会被她丢出来的东西砸中,见她气鼓鼓眼睛都红了的样子,心中猛地轻松下来,一边笑一边接住那个茶杯,语气放松不少,道:“公主见谅,展昭冒犯冒犯。”
见她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展昭又道:“公主天真可爱,又是金枝玉叶,想择一良婿,又有何难呢?”
公主双手抱胸,悻悻道:“什么天真可爱,金枝玉叶,还不就是你……还不就是你为了摆脱我的场面漂亮话,若是我真有你说的那么棒,你又为何如此千方百计的要拒绝于我?”
说者本无心,听者却有意。公主不过是想同他抬杠,才问了这样的问题,哪里知道这一下子竟是戳到了展昭的痛处,只见展昭本已明亮起来的眼睛忽然闪了两下,又猛地黯淡下去。一时不语。
公主见状,也知自己是提到了不该提的事情,正有些踌躇该怎么办时,展昭却又开口道:“展昭……展昭无法接受公主——皆是因为,心中早已有人,故而才……”
“既然如此!”公主打断他,振振道:“那你早该同我讲讲……她是谁,她在哪,她到底……她到底哪里比我好!”
展昭薄唇微微抿起,似是思考一番,才道:“‘喜欢’这种事……原本便是说不准的,公主有公主的好,她有她的可爱,只是对我个人而言,心中已然有她,盛不下他人,人与人之间,哪里能比的好坏呢?”
公主似懂非懂,又恨恨追问道:“那她人又在何处!我不甘心,要死也得要死个明白,起码,起码也让我看看是何等佳人才能夺走你罢!”
她岂能知道,这话似是又一把利刃刺入展昭的心,只见他似是有些怔怔,半晌才答道:“……她已离去三年,她已许久未归。”
公主一怔,又看展昭。却只见他眼中灰暗,嘴唇紧闭,面色也浮现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伤痛之色,虽然他勉强将这情绪收起,但似乎这一刀补得太深令他无法承受,以至于他面上竟是有一种血色尽失的模样。
“抱歉我……”她不自觉的居然道歉了,“我没想要……”
说道这里,她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提高音调道:“……她,她既然已经离开,你为何还要如此对她念念不忘?”
今天她似乎无论如何都要挖出展昭的伤疤一探究竟了。展昭有些不想回答,然而今日却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开了……展昭叹了口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茶杯,其中晕晕然倒映出自己的脸。
“虽然她还未曾归来,但展某心中却无法容得他人。这是展昭自己的问题,并非她,或者公主您的缘由。”
公主冷哼一声,却是抓住了他话语之中的关键词句:“还未曾归来?……难道她还会回来么?”
展昭张了张嘴,苦涩道:“……我们二人之间,有三年归来之约。”
公主玲珑心思,哪里能看不出展昭此刻表情之中的复杂,她眉毛一挑,一针见血道:“……倘若她三年之内未归……又当如何?”
展昭苦笑——这话在三年之间,自己不知问了自己多少次,可是却从未有人敢当面问他。也就只有面前这天不怕地不怕,伤了谁都无所谓的金枝玉叶敢这么直白。
“三年之期若到,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此事不劳公主费心。”
不知是不是心中有些愠怒,他的话语里也多了几分冷硬,少了几分一直就有的谦和有礼。
公主一愣,却也没生气,认真道:“若我等到那三年之期,她还未归来,你是否能再同我…………”
她话没说完,这话到这里,其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她也不必要说的太过直白。
展昭感觉头有点痛,无奈道:“…………公主,你这又是何必?”
公主扫他一眼,道:“无论男女,总是有资格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她停顿一下,看着展昭微微眯起了眼,“只准你等你那伊人归来,却不许本公主等你回心转意,喜我爱我么?”
展昭惊诧的睁大双眼。
公主又道:“就算伊人归来,本公主也并非那等容易放弃之人。若是她不能叫我心服口服的话,那我也必然不会讲展护卫你……拱手让人的!”
她这番话倒是惊世骇俗,展昭皱起眉头,正打算开口。却忽的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人似乎是觉得不够快,还点了些轻功让自己更快的飘过来。在展昭回头之前,那人便略带愠怒的开口说话了——
“哪里是你将他拱手让人?”她有点生气,语气又冷又硬,“若是展昭从未属于过你,你凭何来提‘拱手让人’四字?”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mmmm……
我的笔力真的是弱爆炸了
于是剩最后一卷就结束啦!这一卷把前面遗留的所有问题一次性全部给搞定W
第67章 67
[狗血就要一盆一盆的撒]03
这人因为走得太快而有点微喘,语调之内又有些毫不掩饰的生气。公主活了十六年也未曾见过如此大胆的人,一时间有点懵逼。只能瞪大了眼睛盯着来人。
而对于展昭来说,这个声音好似一道春雷一样在大地上炸响,炸的他的双耳都被巨大的耳鸣声填满,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了。心脏似乎在一瞬间被抓紧了,喜悦的心情像是海水一样,从脚底开始漫了上来,瞬间就淹没到了头顶——
藏在袖子里的手握紧又放松,如此反复了两三次,他才勉强定下心神来,回头端详那人——
…………她好生气的样子。
见她这幅生龙活虎气鼓鼓的样子,展昭起伏不定的心忽然就安了下来,一种时隔许久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他星眸微亮,十分自然的问道:“你……吃饭了么?”
阿隐感觉有点尴尬的回答道:“…………没有。”
公主:“……………………”
展昭又问:“可有什么东西想吃么?”
阿隐眼神闪了闪,语气也不自觉的就温软了下去,道:“想吃……酒酿圆子。”
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太过日常,以至于让这个久别重逢的戏码看起来如此奇怪。成阳在一边怔怔的看了许久,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展……展大哥……她是……她是你口中那人……?”
展昭的眼睛这才从阿隐身上挪开,重新回到公主身上,成阳眼神闪烁,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背……展昭眉头微皱,愧疚依旧,却直视公主道:“没错……她正是属下口中的……”他眼神闪了闪,才接着道,“心上人。”
这一声“心上人”声音被压的很低,似是展昭心中有些羞涩。但是却好像电闪雷鸣一般的冲进阿隐的身体之内,令她浑身都炸裂开细小的火花,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这声音已经三年未曾听过了。
一开始,“展昭”二字似乎成了禁区,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这件事,她不知道该如何去思念他,于是她强迫自己干脆不要想起他。让自己忙碌,让自己不要无所事事只能陷入回忆之中。
可是,这样久了之后,那些回忆真的如她所愿一般没有那么历历在目了,虽然她没忘,但那些画面已经不再那么真实,而是像是透过一层迷雾一样在看。
——人的容量只有那么大的,那个老人说,如果你想要逃避,放心罢,时间真的会解决一切的,旧的记忆真的会被新的记忆所取代的。不是说曾经存在过的东西没意义,而是说……人就是这个样子,离得远了就会疏远,时间久了就会忘记。
这并非歪理,而是一些说的极为直白的,冷漠的人生道理。
那个时候,阿隐忽然感受到一阵恐惧。
白樊楼内灯火通明,这边角落的小桌之上,时间却好像凝固了一般,公主未动,展昭未动,阿隐也未动。
对于胆敢挖自己墙角的人,阿隐自然是提不起什么好感的,公主的眼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随后泪珠不受控制的蜂拥而出。她似是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纤纤玉指颤抖着指向阿隐,见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没有一点儿想说话的意思,于是又复而看向展昭,似是哀求又似是威压,展昭却也抿着嘴不说话。
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
她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皇族,在十六年的人生当中,她从未遇到过任何能称之为“困难”的事情。兄长爱她,母亲爱她,没有其他人胆敢前来分担她的宠爱,她的光辉。在遇到展昭之前她没什么事情可烦恼的,在遇到展昭之后她也信心满满——她总觉得他所有的敷衍和冷淡,都会被她难得的降低身姿而感动,融化。
但他没有。
他非但没有小心翼翼的接过她的心,甚至还如此放肆,如此过分的告诉她:“不可能的,我永远永远都不属于你。”
似乎下一秒就要仪态尽失的大哭起来,成阳哽咽了一下,好不容易将喉咙里的尖叫压制下去,余光又扫见那个女人悄悄的又靠近了展昭一些,握住了他的手。当下便觉得气血上涌。再也忍受不住,掩面哭着奔出了门。
展昭和阿隐对视一眼。
桌上的菜摆的满满当当,却是一口未动。阿隐看了展昭一眼,自己坐下拿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