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颀把下巴放在小姑娘的头顶,含笑问:“这么走好不好?”
林琯玉很不解风情地说:“不好。热死了。你这样怎么走路。猪头。”
王颀:“…………………………”
作者有话要说: 琯琯四连:不好。热死了。你这样怎么走路。猪头。
…… quadra kill!
☆、第九十六章 拖家带口
京城的小巷子很多, 林琯玉一个人能走出一个死结来, 还好边上有个王颀。
也不知到了哪条胡同里, 王颀突然说了声“到了”, 林琯玉上前叩门,听见院内喧哗起来, 有人匆匆地过来开门。这会儿外头万籁俱寂,里头却风风火火的热闹得很, 院里摆了桌子, 贾环、贾探春、薛蟠、薛宝钗、尤三姐,乃至水溶水澜等人都坐在那儿,何赤暇懒洋洋握着个酒杯,边上黛玉也一脸讶异地瞧着林琯玉。
林琯玉回头看看王颀,终于也笑了, 一坐下, 瞧着黛玉, 说:“你近我多年,我也没能把你染黑了, 不料他一来……”
乖宝宝黛玉哑口无言。何赤暇则道:“她近你多年, 也没能把你给变乖,你在你王姐姐面前不一样听话?”
黛玉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酒, 堵住他的嘴。
王颀则从善如流:“祖宗,要不要喝酒?”
林琯玉噗嗤一声笑了,没有再计较何赤暇把黛玉带出来的事情,坐下喝了一口王颀给自己倒的酒, 脸先红了一片。
贾蔷显然是东道主,这小院子就是她和龄官一齐置办的,两人招呼着新来的上桌,又叫上菜。
男女七岁不同席,更别说是同桌了,偏偏这些人里头,全是不惧世俗谣言的潇洒放荡之人。大家都是拖家带口来的,有姊妹的、有兄弟的,虽有些人初时因为身份地位之别而拘谨,可在场的哪个不是惯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眼见着你方唱罢我登场,谁说话都惹得众人一阵大笑。龄官本是里头最腼腆的,不过这会儿她是主人家,又要招呼这个上菜,又要叫那个别洒了酒,忙忙碌碌的,薛宝钗叫她坐下罢,她却扬眉一笑,道:“我不管着,谁还管着呢?”仍然是忙她的去了。
林琯玉最近被贾敏拘得狠了,好不容易碰见这么一个场合,那尤三姐只嫌事情不够大,笑眯眯地端着酒杯教她猜拳。林琯玉上手倒很快,要不是还有王颀和黛玉一左一右地拉着,她能把贾蔷给灌到连娘都不认识。贾蔷苦着脸说:“琯姑姑,你不是说先头你不会的吗?”
亏他还以为林琯玉不会划拳,平常比拳脚比不过,比这种纨绔特长他还真罕见敌手,兴冲冲地拉着林琯玉比划,结果差点没把自己给喝个半死。
林琯玉喝醉了酒,笑起来的时候灿若朝霞,眼里有三十六陂的无边春色,她用一只手支着下巴,懒洋洋地道:“我原先是不会呀~”
王颀看了她一眼,把她眼前的和自己眼前的白开水换了。
水溶笑着道:“好不容易大家伙能聚一回,下回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谁也不要坏了大家的兴致。”显见是给王颀找堵。
林琯玉喝完了一盏白水,觉得寡淡,又抢回酒杯继续喝。王颀无奈,只能吩咐换上清酒来。
水澜见薛宝钗也悄悄地倒了薛蟠眼前的酒水,就说:“这酒是杏花楼的招牌,虽然醇厚,却不易醉人。”薛宝钗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既然如此,殿下的脸怎么却红了呢?”
水澜不觉得,薛宝钗便笑吟吟地指了指他的脸,大概是因为两人凑得太近,指尖却若有若无地触到了他的脸颊。
双方都是一怔,薛宝钗仿佛被火舌舔了一下,迅速收回了手。
龄官见状,笑吟吟地叫把给众人的酒都换成了清茶,“明儿出城的出城,做早课的做早课,喝的烂醉可不成。”这淡定从容的模样,活脱脱又一个贾敏再世。
林琯玉瞧着,有些感慨。当年那个慌慌张张的小戏子,这会儿竟然当真能变个模样,可她显见是喜欢这个模样的。贾蔷对她,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了。
倒是后头宝钗和黛玉悄悄地拉了龄官问道:“今儿操持这些,银子可还够用?蔷儿自立门户,家中人都不知道,是为了你好,倘或生计上有什么艰难的,只管来找我们。”
龄官笑道:“一切都好,银子的事情,姑娘们也不必担心,既然是给二殿下做事情,不会短了吃喝。总有什么不称心的,想想如今在外头既没有人管着,又不用见天儿地吊嗓子排戏,现在我总算不是那个小戏子了,人人称我一声姑娘,也是全了这辈子的体面。”黛玉小声地笑道:“待到叫你奶奶了,那才是体面呢。”
龄官红了脸,啐她一口:“亏我以为你是个正经的,怎么只你这张嘴最不饶人。”
姑娘们都笑起来。
喝过一巡酒,又喝了解酒茶,众人略清醒了些,贾环才起身道:“荣国府眼见是不成了,那五万两银子现在我手中,便做主分了些出来,预备着打起仗来的时候使,剩下的仍然是做军费。”
探春也接了弟弟的话,说:“当日老太太拿出这五万两银子来,好大的手笔,好大的气派,可见公侯之家的底细难以窥尽,如今元春不知为何同家里冷淡了,想必也不再来要银子,二太太的私库,还不知要如何海了去了。”
水溶闻言,脸上颇有些似笑非笑的神色,揶揄看在座几个姓贾的一眼,心说:这样的不肖儿孙倘或是出在自家,那可真不得了了,还好他们一心要弄垮的是荣宁二府。
可见圣人言,不患寡而患不均,还是很有道理的。
贾元春的态度大变的原因,在座有人清楚,有人不清楚,便很有默契地不说那宫中最大的变数小皇子,只是捡些要紧的来说。
薛宝钗道:“你们听我说一句,打仗时纵有银子,也买不到什么东西,我倒是觉得二太太近来为了宝玉,又无法从我母亲手中借到银子,指不定要卖她的庄子铺子,寻常的东西也罢,战时粮食总是不会跌价的,那些产粮食的庄子,买下来总没有错。”
黛玉却笑道:“跌价不跌价的,有什么打紧,人心才是一本万利的投资。到时候那些寒门小吏,也要吃东西,清贫些的人家,得了咱们的好,又不用为五斗米折腰,哪里不会记着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已然是想好了日后数年的光景了。薛家本不差钱,这会儿从贾珍那里讹了一笔,现银都有不少,贾府的五万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更遑论大家本都身家不凡了。
须知水溶素日结交这些人,虽也有些巧合,也未必没有他的考量在,这会儿眼见着坐了一屋子,竟然生出些自己招全了三省六部的荒诞感。
王颀也有这种感觉。
他送林琯玉回家的路上,说:“日后我不在京中,若是有事,你找水溶他们也可以,要是怕打眼,就找贾蔷,倘或是贾府又有什么幺蛾子了,贾环、贾探春也值得一信。尤三姐处……”
林琯玉打断他,说:“这些在场的,有谁不能信?”
出人意料的,王颀说:“何赤暇。”
林琯玉顿时一怔。
王颀道:“贾蔷不愿被当成禁脔,贾环、贾探春对贾府失望,尤三姐不甘平凡……人人都有想要的,何赤暇却从来没有表现过对什么的追求。他身为医者,不说没有仁心,害人也是敢害的,要说为名为权为财,显见又不是,除了对你妹妹上心些,旁的我还真看不出什么他感兴趣的。没有弱点的人最不能信任。”
“可是……”
王颀说:“没有可是。你真以为自己了解他?”
林琯玉想了想,打从何赤暇到她们家来之后,虽然也和她插科打诨,但是正经的说起自己的来历这些却从未有过,每天除了给黛玉治病就是哄黛玉开心,连爱吃、爱玩的东西都没有。
她被说服了。
“但是……”
“也没有但是,”王颀说着,低头看她,“你喝醉了?今天怎么这么乖?”
林琯玉抬起她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认真地说:“我醉了?没有。不然你这么和我说话,我就要敲你的脑袋了。”
“……”王颀说,“你肯定醉了。”
不然怎么会变得这么可爱?
林琯玉喝醉了,很不想理会他。她走到后门处,才要进去,就忽然又转头,一脸严肃地喊:“王颀。”
王颀:“?”
她笑眯眯地说:“你刚才对我说了那么多要求,我就提一个要求。”
他冲她挑挑眉,被不耐烦的林琯玉一把扯住了领子。小姑娘凑近他,凶巴巴地说:“我知道皇上还派了太子和你父亲一起去,太子是明日之君,但是却对军事半点不通,一军两将,极易出差池……你要小心一点。你要是不能好好地回来,我就去找薛大哥哥把你姐姐给的玉镯当了,不要你了。”
王颀:“……”他眼皮子往下一垂,冷冷淡淡地说:“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吧?嗯?”最后一个“嗯”的尾音才落地,林琯玉飞快地跑进门了,全程连口气都不带喘的,速度之快,可见对王颀的提防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