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迹部君来了!”
巧巧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她的手里已经慢慢的聚拢了一片又一片的风。
在古老的传说里,龙是可以呼风唤雨的。
那个时候的人们为了乞求风调雨顺,会将无辜的清白的姑娘推入河中,作为河神的祭祀,可是那些愚昧的村民却不知道她对那些冷冰冰的尸体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喜欢鲜活的,有热度的身体和皮肤。
只有那样的才是人。
原来这些年的想法竟全是错的。
鲜活的人带着这样的恶劣,一点也比不上在她宫殿里静静躺着的那些美丽的姑娘,她们虽然不会说一句话,可是神情却那么温柔。
从她们的嘴里永远不会吐露一些难听肮脏的字眼,尽管体温是那么冰凉。
果然还是死人比较好吗?
那么,就用风将他们通通绞坏就好了。
这样那一张张的嘴里就不会再吐露出难听的话,他们会和自己宫殿里躺着的那些姑娘一样变得温顺起来,不会再让自己不高兴。
看不见的风从四处飘荡而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渔网一样,开始向众人慢慢包围过来。
只待某个时机,就将他们彻底收入网中。
可是这中间有一道奇怪的风,他比其他的风要更快,就连巧巧的额发也被他吹了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快的疾风呢?
她好奇的偏过脑袋,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高大的男生正在公告栏前,一张一地张将上面的照片用力扯了下来,撕下来的照片他连一眼都没有看,全都被他修长的手指绞成了碎纸片,张手一扬,飘飘洒洒而去。
而不久,他又转过了头,步履沉沉的朝她走了过来。
越是这个时候,脑袋里总能浮上些不相关的东西。
一个魔鬼被封印在了一个瓶子里。
第一个世纪的时候,它说如果有谁把它从瓶子里拯救出来,它一定会给他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可是第一个世纪结束了,没有人拯救它。
第二个世纪的时候,魔鬼许愿,如果有谁将它从瓶子里救出来,它会指出这世上所有埋藏着的宝藏,可是依然没有人。
第三个世纪的愿望也没有实现。
第四个世纪。
魔鬼想如果有谁把他救出来,它就要把他杀死,是可以让对方选择死法。
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晚呢。
她眼神依旧裹在一片猩红的赤色里,缓缓的抬起手,想问问对方打算怎么死,他到底是不同的,他是自己所喜欢的一具身体,她要给他特殊的资格。
可那道疾风却紧紧的抱住了她。
没有丝毫缝隙的。
迹部景吾在头搁在了她的头顶,整个人还有点喘,一只手从她的脖颈后面还绕过去,按着她的头扣在了自己的胸膛上,一点也不华丽的喘着粗气。
他是跑过来的,在训练场以及健身房之外的地方,迹部景吾很少奔跑过,因为他觉得在公共场地这样做会有损于他的华丽。
可是他今天差点跑断了气,风像刀一样灌进了肺里,还想要将他的喉咙撕裂。
他却想,他跑得好慢,不够快,他还可以再快一点。
巧巧有点迷茫的声音响起,她抓着他胸前的衬衫,想问他:你想怎么死呢。
迹部景吾紧紧的抱着她,让她连气也喘不过来,更别提说话。
她竟然听见他用那种近乎诅咒式的语气骂了一句“shit”。
居然是粗话。
“迹部景吾,”巧巧的脸被迫埋胸,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你怎么说脏话了,你怎么会说脏话呢?”
抱着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就有一双大手紧紧的捂住了她两边的耳朵。
迹部景吾捂住了巧巧的耳朵,抬起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眸光阴鸷无比,对着一大圈一脸围观想要看好戏的学生毫不容情的呵斥:“Get lost,take a hike!”
在场的学生都愣住了。
并非他们听不懂这些英文是什么,只是这些粗鲁的,和华丽毫不沾边的话从迹部景吾的嘴里说出来实在让人接受不能。
迹部景吾低低咒了一句:“Drop dead.”
在英国待了那么多年,地下网球场也去过不少,迹部景吾不可能没接触过那些下流话。打球high到兴起时很多人都会骂上一两句,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做过。
可是现在一连串粗俗的俚语却自然而然的从他的嘴里流利而出,所有人都吓得怔怔的,不敢发声。
“都听不懂吗?”迹部景吾近乎冷漠的笑了起来:“给我滚开,现在。”
学生被他这副魔鬼般的姿态给吓到了,纷纷如梦初醒一样散开,甚至还有女生哭了起来。
她们痴恋痴迷的是球场上那个会抛外套打响指一脸骄傲所向无敌的king,是那个不管什么事情都永远做得无可挑剔的天才,也是那个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保持着华丽作风的国王……而不是眼前这个一脸冷漠嘲讽到认不出来的几同野兽般的男生。
人群做鸟兽散,很快偌大的场地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歇了下来。
迹部景吾感觉到胸前的衣服外面有一片湿润慢慢浸透,怀里的女孩子肩膀一抖一抖,好像哭的很伤心。他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了她,一遍遍在她耳边重复:“没关系,没关系的……”
“哈哈哈哈哈哈……”
感觉到怀里的女生似乎不是在哭迹部景吾一僵,慢慢松开她,看着女孩的眼角带着泪,嘴上的弧度却很高:“真是……我真是没有想到,你说脏话原来说的这么溜啊。”
迹部景吾习惯性扬起眉,心里一松,他也不知道该说眼前的女孩子是没心没肺,还是用笑去掩盖心里的真实感情。
她的笑声渐息,眉梢眼角都是笑,可是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
“迹部景吾,”巧巧的手很自然的搭在了迹部景吾的脖子上,他甚至微微弯了弯腰,配合她的身高:“你看了照片,有什么感想啊。”
其实现在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迹部景吾想轻松一点,他脑海里甚至闪过了用几句诙谐的俚语“身材看上去很糟心”“是营养不良还是后天不良”把这件事情给揭过去这种糟糕的念头,幸好理智还在,他及时刹住了这种愚蠢的想法。
他并没有看那张照片,他也不会准自己看那张照片。
他并不是想拿这件事情借机打趣她,他只是想告诉她,没关系的,他不在乎。
迹部景吾低下头,对方正在认真的看着他的脸,好像在等着他的答案。
巧巧听见他说“我想抱抱你”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在害怕?其实我不……”
她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匆匆的,有些慌张的拥进了他的怀里。迹部景吾的声音有些哑,是过度运动之后的声带损伤,仿佛留声机磨损之后的那种音质。巧巧觉得不是他嗓子坏了,而是自己耳朵坏了。
因为迹部景吾说:“我害怕。”
你害怕?巧巧想笑,而她也真的就笑出声来了,带着几分迷茫和冷漠:“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可是这个问题就连迹部景吾自己也说不上来,他本能的将手臂收拢得更紧:“我也不知道。”
曾经阅过的莎士比亚上有那么多动听动人的话语,可是现在迹部景吾却一个也说不上来也不想说,语言是传递情感的工具,肢体更是,他现在只想紧紧的抱住她,什么也不想说。
巧巧觉得自己好像一株被落水者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她快要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放松点,迹部景吾,你想把我勒死吗?”
他对手稍微松了松,却依然没放开。
巧巧放弃,觉得自己大概是拗不过这么个呆子了:“我不会跑。”
迹部景吾无动于衷。
“真的,我不跑。”
“我也绝对不会想不开自杀。”
“你有完没完到底松不松!”
“……”
巧巧绕在迹部景吾脖颈后的手动了动,指尖可以轻易撕裂一头野兽的赤金色指爪慢慢收了回去,然后顺着他的脊背慢慢落下,环住他的腰。
她叹息了一声,既无奈,又像一种不知不觉的妥协:“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她像只无助的小兽一样用头蹭了蹭他结实的胸膛,迹部景吾听见她喃喃的声音:“这样的话怎么办才好呢,迹部景吾。”
迹部景吾下巴抵在她的发旋上:“怎么了?”
“这样下去很糟糕啊……”
他轻轻的说:“那些事情就交给我好了,很快就会解决掉的。”
鸡同鸭讲,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巧巧想笑,但这次没能再笑出来,她慢慢抱紧了迹部景吾,这个人的腰怎么就这么细呢?
害得她都舍不得杀掉他了。
她甚至,好像开始有点喜欢他了。
力量顺着两人相触的肢体源源不断回到巧巧的身体里,她茫然了一下,然后似有觉悟,低低的笑了两声,问:“迹部景吾,你喜欢我吗?”
迹部景吾的身体略有些僵硬,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啊嗯?你居然傻到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