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发现了。织羽樱奈也没有再继续坚持,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我就是想尝一下不同口味的饭团嘛,你知道人生就像这饭团,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口味。”
“……”
迹部景吾曲指在她脑袋上轻弹了一下:“当我没看过《阿甘正传》吗。”
织羽樱奈深沉的看着自己手里被咬了一口的饭团,感情充沛,声情并茂:“有的时候知道自己不喜欢的口味也没有办法,但是,味道都是自己选的,再不好吃,也要努力吃下去。”
“就像我手里的这个梅子饭团,一开始吃它是酸的,咸的,可是只要忍过这股味道,或许就能够慢慢回甘。”
真是服气了,为了吃无所不用其极。迹部景吾哭笑不得:“好了好了,我跟你换就是了。”
终于吃到自己想吃的金枪鱼饭团,以及上面附带男生的生气,织羽樱奈捧着饭团,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迹部景吾在饭团另一边咬了一口,牙齿刚刚碰到里面的梅干,一股直击灵魂的酸味让他猛地捂住腮帮子,但他绝对不可能把饭吐出来,于是勉强把梅子嚼了两下,连着饭吞了下去。
织羽樱奈捂住他拿杯子的手:“不准喝。”
她虽瘦,手心也是冰凉的,但是掌心意外的很软,明明没用多大的劲,可他竟然没挣扎开。
迹部景吾想起了peter的粉色的肉垫,peter是他养的松狮,毛很长也很听话,打个呼哨就会自己颠颠的跑过来。
织羽樱奈收手,咬牙切齿:“酸死你好了。”
居然把她当成狗。
到最后迹部景吾也没喝成水,因为杯子里是梅子汁,喝了只会雪上加霜,他只能强忍过那股酸劲,一直捂住自己的牙,甚至酸到逼出了一滴眼泪。
她解释:“这个大概是用来做茶泡饭的老梅干,腌得久了些,所以格外酸。”
茶泡饭?
迹部景吾想起来,这是手冢国光最爱吃的东西,合宿的那段日子,几乎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他不紧不慢的嚼梅干吃饭。
梅干,居然是这种味道,手冢他……
不愧为自己看中的对手!
织羽樱奈莫名其妙的看着迹部景吾忽然就振奋起来,然后一口气就把整个梅子饭团给吃了下去,好像在跟谁拼着一股劲儿似的。
酸涩难咽的梅干滋味在唇齿间流转,迹部景吾竟然真的慢慢察觉到细微的甜,淡淡的,像上等的山泉水,或许就是所谓的回甘。
白日里的郁气随味甘而渐平。
泽井真也好,泽井芽衣也好,又或者是西园寺,还是冰帝的评选,冰帝的荣誉和责任,这一刻通通离他远去,慢慢的,又一件一件的,全部压了回来,舌尖的苦涩还提醒着迹部景吾刚才吃过怎样糟糕的东西。
可是唇齿间的芬芳又告诉他,只要肯耐心等待,一切都会有转机。
织羽樱奈已经开始吃起了手卷寿司,里面还放了许多的鲑鱼籽,还有鳗鱼味的军舰寿司,她用筷子挟了一个直接喂到迹部景吾的嘴边,后者惯性的张开嘴,咽下。
“啊!可恶……”
迹部景吾已经辣到失去表情:“什么东西!”
“芥末。”
织羽樱奈面不改色的把剩下的大团芥末吃下去:“辣到哭一场就好了。”
“本大爷才不会做那种不华丽的事。”
“请你照着镜子说这句话。”
可他已经暂时辣到回答不了了。
辣得只剩下本能,迹部景吾真的很想像peter一样伸着舌头喘气,他端起杯子灌下一大杯梅汁,直到一整杯都见了底才缓过来,他脸边挂着未干的泪水,嘴角没再挂着之前敷衍的弧度。
迹部景吾的笑应该是傲慢,欠揍,睥睨万物的。
他低声说:“谢谢。”
织羽樱奈把从喂他的寿司里特意刨出来的鲑鱼籽吞下,眼睛不自觉的弯了弯:“原来你是个抖m啊。”
“……本大爷收回刚才的话。”
“哪句?”
他又顺口:“谢谢。”
“不客气。”
第三十七章
两个人挨挨蹭蹭的, 墙上的石英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九点,时间已经很晚了。临走,迹部景吾给了织羽樱奈一张银*行卡。
织羽樱奈接卡, 嘴角勾起:“这是什么, 赔偿金,谁给的?”
迹部景吾一言带过:“里面是学校对这次监管失责的态度, 应该暂时够你用一些日子。”
“那泽井她们呢?”
他告诉她:“至于泽井美奈子以及她的几个帮凶,学生会决定予以劝退处理, 并且今后相关工作岗位也永不再对其录用。”
织羽樱奈哦了一声:“就这样?”
沉默了会儿, 迹部景吾说:“我决定帮你请律师, 这件事情你不用出面。”
真的这样做的后果,织羽樱奈知道迹部景吾不会不清楚,已经很久没有和人相处过了, 她看着他,忽然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不管是人还是妖还是神都总是情不自禁的去追逐这世上美好的东西:雪山顶未曾被污染过的白雪,山间里清澈的溪流, 春天里第一朵绽开的鲜花,斩破极夜的第一缕阳光,它们都具有极其纯粹而珍贵的力量。
没有人会讨厌干净, 正如他们无法抗拒赤子之心。
“迹部,你不用把自己逼到这个程度。”
迹部景吾身板挺直的站在楼道里,背后就是沉沉黑夜,他眼睛里的蓝色倒映着屋里的昏黄灯光, 大概是色谱原因,织羽樱奈总觉得他的眼睛有些发绿。
像辽阔郊野里一只孤立的狼。
织羽樱奈靠在门框上,双手胸前交叉:“我并不在乎所谓的公道,这个世界上不公道的事已经很多了,再怎么说,这个公道也已经晚了。”
因为织羽樱奈已经死了。
是被无数人杀死的。只是有的人杀了她的身体,有的人杀死她的心,或许死之前她已经记不清谁捅的第一刀,谁捅的最后一刀。
楼道里压着杂物的泡沫塑料纸被风吹得飒飒作响,透着缝隙,外面风声却安静的很。
她漫不经心的把话又转了回来:“虽然大概知道你是个什么打算,不过如果你真的要把这几个人告上法庭,她们就算吃了官司,可是你别忘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冰帝现在正在参选优秀学校评选,泽井她们犯下这种错误的时候,可还是冰帝的学生呢。”
“为了追逐心中的正义,把自己重视并且投了无数心血的学校逼向困境,你好像很难受。”
织羽樱奈对上迹部景吾那双蓝眼睛:“案子一定会赢,所以冰帝,你注定会输。”
迹部景吾回答:“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做,明知不该为而为之,这不是勇敢,是蠢货。”
大概是被气多了,他几乎已经养成了惯性弹她脑袋的习惯:“喂,敢这么说本大爷的你可是第一个,不要以为,我真的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织羽樱奈斜乜他:“你想拿我怎么办,你能拿我怎么办?”
迹部景吾一时语塞,他发现自己目前还真的拿眼前这个家伙没什么办法:“泽井美奈子既然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事情就说明很有可能她们之前也对其他人做过这样的事情,我顺着这条路去查果然查到了不少信息。只是国中部时期被她欺负过的女生几乎都借着升学的机会转了学。”
她勾了勾嘴角:“转学只是逃避,并不能将发生过的伤害抹杀掉。”
连本都没收回来,那些人也真是够胆小的。
迹部景吾神情黯淡:“那些受了伤害的人到如今都没有收到过一句道歉,她们必须得到一句道歉,哪怕是事后迟来的也好,这是必须去做的事情,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再去放任自流。”
“这次冰帝或许会和评选失之交臂,但还会有下次,可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压下去,那么冰帝所得到的优秀学校评奖又算是什么?德不配位的东西是不会长久的。”
织羽樱奈不知是夸他还是在损他:“你的眼睛里还真是揉不得沙子。”
虽然迹部景吾嘴上说的轻巧,可是这次评奖的学校本来就精英荟萃,不管是洛山还是帝丹又或者是贵族学校的英德和樱兰,冰帝本来具有的优势就不算太多。他硬生生的将冰帝的格局提高到榜首的位置,可如今只差最后这一个冠冕,还是功亏一篑。
玄关处的篮子里还放着几张宣传单,是雅子开的关东煮小店里的,织羽樱奈抽出一张粉色的传单纸:“你要是去告他们我还开心呢,我才懒得说什么话阻止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考虑别人的想法做什么,闲的吧。”
她埋头苦干:“放心好啦,我呢,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你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特意为我去做这些事的,你也不必费这么多口舌啰啰嗦嗦的解释这么多。”
迹部景吾磨牙:“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再好不过了。”
幸好他的话没说完。
谁要是把心挖给这个家伙,得到的绝对不会是一句感激,最有可能是一句“你的心怎么没放盐?”
“那是,”织羽樱奈抬起头,朝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做人不能太迹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