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贵志一时愣住了。
很久之前,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深受眼睛的困扰,因为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奇怪的东西,那个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成为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妖怪给他最初的印象很糟糕,有那么多妖怪想吃掉他,没有人在面对生死威胁的时候还能保持平静。
他心里有些厌倦,可逃避不了宿命就只能接受。
可是现在,终于有机会能让他脱离这种生活了,夏目贵志却没有像想象之中的松一口气,反而觉得惆怅。
如果没有了灵力,大概会看不见猫咪老师了吧。
还有那些因缘际会里交到的朋友,虽然是妖怪可是却比人类更投缘,如果以后再也看不见他们,或许生活会变得平静,可一想到那样的日子竟然会觉得无趣。
绮罗觉得有趣:“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你并不想失去你的眼睛。”
夏目贵志摸出了胸口的友人帐:“虽然确实很想过普通人过的日子,但是不普通的生活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麻烦……如果可以的话,绮罗小姐能帮忙把友人帐上的名字还回去吗?”
不是每一个妖怪都能够成功将名字找回,那些失去名字的妖怪力量大减,有时候就这样悄悄的洇灭在了天地中。
绮罗说:“真的要把它还回去吗?”
就算绮罗瞧不上友人帐,甚至像酒吞童子那种大妖怪也不受友人帐制约——毕竟想要得到酒吞童子的名字,也得他存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日本神明八百八十万,这本友人帐能够制约大部分的妖怪。
夏目点点头:“我不想受到别人的控制,但是也不想控制别人。”
看看这觉悟,就是和一般的人不一样,如果友人帐落在的场静司手里里,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绮罗把友人帐又还给了他:“我做事喜欢做全套,如果前面不让我做,那后面我也不帮你做了。”
夏目贵志说:“那好吧……”
“不过,我愿意送给你其他的东西。”
“啊,谢谢,但是无功不受禄,绮罗小姐您还是不用——诶?”
绮罗笑咯咯的突然凑过去,在夏目贵志清秀的脸蛋上啾了一下,心情颇好的看着他白嫩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蹿红:“我现在想想恶罗王说的也有道理……说不定我以前真的很喜欢在花街泡姑娘……你让我很开心,所以我决定,把龙神的祝福送给你。”
夏目贵志伸手捂着脸,眼睛瞪圆得像只大兔子,头顶几乎都快冒了烟:“谢……谢谢。”
……
的场静司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有道金色的神印在夏目贵志的右脸上闪闪发光,带着正道和清冽之气,将所有的黑暗都拒绝在外。
这导致身为大妖怪的猫咪,现在极为抗拒靠近夏目的脸。
“绮罗,你让夏目成为了你的眷属吗?”
就好像自己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的东西却被别人轻而易举的拿到手里,甚至是主动送上去的。
这种落差感未免太大,哪怕把夏目当成了朋友,可是的场静司也难免心中耿耿。
虽然他知道夏目贵志这个人本身就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人格魅力,尽管他不争不抢,可是不管妖怪还是人类,只要跟他相处的够久,就愿意把最好的送给他,因为他值得被这么对待。
绮罗说:“我送了他一个龙神的祝福,他想怎么浪就怎么浪。”
夏目贵志注定要和妖怪结缘,他舍不下这段故事,可是这条路虽然偶有温馨,但是远比他想象的要困苦得多,上面沾满了人和妖的血液,而绮罗知道,他大概是想作为一股清流,冲淡那些血腥的过往和不快的隔阂。
这些事情只有夏目贵志才能做到,不仅因为他有一颗温柔的心,还因为他有这个实力——就算没有,现在也有了。
她看人看得透彻,的场静司想的什么,绮罗也不是不清楚,只是别人怎么想,向来都妨碍不到她怎么做。
的场静司听见她清脆的声音:“的场,你和夏目不一样。”
“我并不是觉得夏目贵志这个人有多好,才决定庇佑他,我只是选择了一个中间立场的人作为裁决者。你对妖怪太不容情了,心软的次数屈指可数。”
的场静司笑了一声:“除妖师的目的就是除掉对人类有害的妖怪,既然是人类权利的捍卫者就注定对妖怪的利益有所损伤,这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不是我选择的这条路,而是这条路天生选择了我——我没有拒绝的资格。”
绮罗说:“我理解,但并不代表我接受,所以不能将这样的力量赋予给你,否则对抗的失衡会造成人和妖的失衡。”
最终会导致她平白的担上一笔因果,这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的事情,一旦担上了原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这个果。
的场静司看向夏目贵志,他努力的用红豆馅的馒头去逗猫,可是猫咪老师却用肥肥的猫爪给了他一个大脸刮子。
活得轻松简单一点,谁又不想这样?
可是他注定了他有自己的道要背负,夏目是温和的,把一切都化解在他的宽厚和耐心里,而他就是一把刀,必须所向披靡,身后的路已经堆积了不少妖怪的尸体,一旦迟疑,一旦退却,就会万劫不复。
他记得他曾经看到的一句话。
其实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一直都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只是这条路走的实在太累了,他其实记得很久之前自己曾经有过真心,也想以真诚对待一个人。
只是在风刀霜刃之后,他的万丈豪情全被生活的一个浪头迎面拍下,最后只剩下如临深渊的恐惧和疲惫。
绮罗摇头叹了声:“的场,放弃吧,你是不可能成功的,龙在深海里待的久了,身体都是冰冷的,我们喜欢温暖炽热的东西,可你的心上却裹着一层厚厚的冰,而我已经过了热血沸腾的年龄。”
……
不远处有人在叫她,是幸村精市在招手。
幸村精市将手拢成喇叭状:“绮罗!我们在这里拍照,你也一起过来啊——”
切原赤也海带样的头发都快顿起来了:“部长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过,简直热血得不那么像部长啊,明明平时看上去那么老成……”
不二周助日常眯着眼睛笑:“切原君,幸村君就在你身后哦。”
“诶!”
“骗你的。”
“……”
“不二前辈,这种玩笑太恶劣了啦!部长凶起来可是很可怕的啊!”
“嗯?想不到赤也竟然是这么看我的……”
幸村精市黑着脸站在切原赤也身后,愣头愣脑的小海带变成了死海带:“部长我错了……”
“那现在就罚你爬山吧,来回三趟。”
“……是。”
切原赤也作为立海大里的老小,虽然老瓜里的筋有点短,想什么事情都绕不了太大的弯,但是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而且相当的听话,虽然这种听话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服从本能,而是被立海大三巨头用网球调♂教出来的,效果斐然,没人在意过程。
……于是他真的跑去爬山了。
不二周助有点儿苦恼:“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噗哩。”
仁王雅治望着不远处的一堆人。
“不二君,你认识绮罗小姐的吧。”
不二周助点点头承认:“是啊,我们有过一面之缘,绮罗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仁王雅治嘴角不明意味的勾了一下,露出他招牌的,痞痞的坏笑,他很像电视剧里那种不良少年,尤其是绑在发尾的那条白色的小辫子。他拨弄了一下辫子:“今晚的拍照担当,走吧,大家现在都在等着你呢。”
不二周助朝看过来的绮罗笑了笑。
这个世界好小,就是个圈,绕来绕去,结果大家都在这个圈里。
男孩子们拍照没女生拍照那么多讲究,什么c位,什么剪刀手,什么显脸小……他们通通都不在意。
在这么一堆人中间站着,龙崎樱乃实在不好意思像活泼的小坂田朋香一样比剪刀手。
龙马君就站在身边呢,那样会不会太傻?
浑身都在冒热气的切原赤也站得笔直:部长就在旁边,他笑得好温和,是不是笑里藏刀,对自己刚才的表现不满意?
仁王雅治微笑的表情下隐藏着担心:绮罗小姐似乎并不喜欢部长,任感情自由发展的话,会不会出问题?全国大赛很快就要开始了……
……
不二周助跑回众人给他留的c位,中间的位置,是特意为仅有的三个女生以及摄影师留出来的。
一群人站在山顶,身后有烟花冲天而起,瞬绽成艳丽的色彩,毫不畏惧的向上冲去,直到到达最顶端,簌然炸开,五彩的火光雨点一样漫洒而下。
单反轻轻一响,所有人的心思都定格在一刹那。
***
花火祭那天一共拍了不少照片,不仅有团体照片,还有很多很多个人的照片,尤其是绮罗的照片,在场的时候还没预料到,结果一上线,不二周助接到了不少人的私信,想要一张绮罗的照片。
平时也看不出来啊,这群人居然如此的道貌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