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周助笑着“啊”了句:“为什么呢?”
他的笑意浅薄,浮于表面,看得绮罗不太舒服。
绮罗说:“不为什么,当我钱发作了吧。”
……
放在平时,不二周助不可能让萍水相逢的女生请客吃东西。
总有特殊情况,他尝了口蛋糕:“你在这里打工?”
“算是吧。”
绮罗说:“不过生意不太好。”
虽然甜品的味道不错,但是这个地方实在太偏僻了,一般人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个地方。
甜品的确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尤其是在甜品味道相当不错的前提下。
虽然从前也没吃过这种味道,可他就是觉得熟。
他摇头叹了口气,不过是两个同样会做甜点的女生罢了,前者不可取代,后者无法替代,无论混淆她们哪一个都是一种侮辱。
不二周助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拍一张照片吗?你本身就是相当好的招牌。”
其实这家甜品店是的场静司的产业,不过是见绮罗无聊没有什么事情能打发时间,就让她当了这里的老板娘。
名声宣传出去了也是给别人打响招牌,绮罗还没有这么好心。
而且她现在用的是本体的模样,如果扩大宣传了被其他人看到,最重要的是,如果被大哥看到不就功亏一篑了么。
绮罗说:“拍照什么的就算了,不过你可以随时过来……”
——像从前一样。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很快就意识到这不太对劲,如果对方真的认识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是这个样子。
出来逛的也太久了,不二周助歉意的接了电话,听完对方的好一顿嘱咐,最后要回去继续参加训练,他耽搁了一些时间,不过也是看在最近训练已经太紧张的缘故。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再来的。”
神奈川和东京毕竟隔了那么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除非像切原赤也一样坐过站点,否则高中的课业加上社团活动,还有各种训练一般很少能有机会过来,不二周助摈弃了平时的套话,倒是实话实说了。
绮罗站在店里,日光透过竹帘照进来,一排一排的缝隙把人割成均匀等份的牛排。
她没理睬不二周助,良久,压着嗓子:“我想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晚上七点多,他例常的练习完剑术,坐在椅子上喝茶。门外谈不上很安静,不停的有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
整个训练道场还是安静的很,安静的让人发闷,除了整齐划一的训练口号,就只能听见林间的风穿过叶子,沙啦啦的响,还有那些鸟,一只只的也不肯安静,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
是心不静。的场静司放下茶杯,抬眼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人:“绮罗小姐,这个时候出现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是可以视作成一种邀请的。”
绮罗走到他对面的一张椅子里坐下:“你是不是想睡我?”
的场静司差点喷茶:“还真是意外直白。”
咽下了那口茶,他接了这记直球:“我只是想娶绮罗小姐为妻子。”
这其中有多少感情成分不谈,就算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连他自己也不信的东西,自然不会拿去欺骗别人。
绮罗看他:“你是不是想娶了我,然后就可以庇佑的场家族?”
“如果绮罗小姐是我的妻子,我同样也会保护你,这无关于责任。”
他狡猾的避重就轻:“当然现在我还是一样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你。”
绮罗问:“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的场静司颔首:“也许无意见过,不过那时我接受委托除妖,因此也不确定那时是否真的见过你。”
有些事情只得隐瞒,但他也不能违背良心的说谎话,三言两语的带过去:“今天怎么忽然想起要问这个?”
绮罗摇头:“没什么。”
她笑着遮掩:“我看你最近忙的很,除魔界有什么最新的新闻吗。”
的场静司也没瞒:“有的。绮罗小姐知道安倍晴明的存在吧。”
“知道,难道他死而复生了?”
“那倒不是,”他笑她异想天开,拂开桌上的文件,抽出一份请柬,这是一份生日的请柬。
“安倍的正统早就不再是以姓氏划分了,真正的阴阳术以及血缘的传承在土御门这一脉,但是在近代安倍家族也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甚至超过了土御门的直系。”
“不过那时我还小,也只是听说过他的一二传闻,只知道那个男人很厉害,用最短的时间就掌握了最难的阴阳术,甚至可以召唤来神明泰山府君……这是最难的秘术,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十年,我听说能掌握这个秘术的人似乎也只有这一个。”
人死归地狱,神死归泰山。这一点没有什么神明能够避免,除非是女娲三清之类的神祇,不过绮罗也觉得奇怪,泰山府君那么一个隐世不出的神明,管辖的地域竟然还包括了日本。
隔着地区限制一般召唤不到异地神明的。
的场静司似佩服:“虽然我是除魔师,但是阴阳术也涉及一二,自然知道他有多厉害。”
“同样在我幼时,杀生石起过一次动荡,安倍先生以一己之力重新封印了杀生石,不然里面的九尾狐妖破界而出指不定会带来多少的麻烦和灾祸。”
“在过几天就是这位老先生的八十大寿,所以这几天我会抽空去东京拜访,听说他身体现在已经不太好了。”
九尾狐妖,绮罗想起来:“你说的九尾狐妖该不会是玉藻前吧?”
“是啊。”
玉藻前原身为妲己,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妖怪而是青丘涂氏的狐狸,只不过他自甘堕落,受了女娲的任务又阴奉阳违的做事,小聪明败落后又急走别国,想要借地区的封印来逃避追杀。
绮罗问:“你见过玉藻前吗?”
说没见过,好像有点儿丢份,但他确实没见过,的场静司说:“我见过玉藻前的画像,确实漂亮得不可思议,不过比绮罗你的话还是差的远了,毕竟狐媚之术不堪大用,能欺骗人眼,却欺骗不了人心。”
“不,”绮罗充满恶意的解释:“我只是想说玉藻前其实是个男的,公狐狸精就算化作人也还是公的,被他骗的人全是基佬。”
的场静司说:“……哦。”
她补刀:“而且玉藻前是攻。”
那还真是很棒棒哦。
他忽然想起一事:“我有个不情之请。”
绮罗啧啧:“你要是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别说了。”
“我一定要说。”
的场静司仅剩的一只眼在灯光下宛如剔透的琥珀,绮罗猜测:“你想要我帮你恢复你的眼睛么,这好说,只要把原来的妖怪杀掉就可以,你告诉我它什么时候会来?或者老巢在哪里,我就去帮你杀了它把眼睛夺回来。”
的场静司的祖先曾经和妖怪有个交易,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就贡献自己的右眼,但是最后拿了力量又不认账,不肯把自己的眼睛交出去导致妖怪十分愤怒,于是每一代家主的眼睛都会被这个妖怪取走作为报复和利息。
绮罗并不觉得这个妖怪做错了什么,除了迁怒对付这些它打得过的人,这一点实在登不了台面,如果这妖怪真的有本事,那就应该把骗了它的人千刀万剐,而不是拿小辈开涮。
的场静司摸到被眼罩罩住的眼睛,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动听,像大提琴的音质。每次他这么说话,绮罗就忍不住心悸,她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或许从前两个人真的认识,不然她不会这么熟悉这个声音。
就为这个,绮罗也愿意给他比别人多一分的宽厚和耐心。
的场静司慢慢摘下眼罩。
他的右眼有一个极其丑陋的疤痕,从眼睛上方一直贯穿到眼皮下,这么严重的伤痕眼睛大概早就瞎了,但是他的眼珠并没有像盲人的那么浑浊,依然是赤色,像一颗漂亮的水晶珠。
“这么多代家族下来,我是第一个没有被取走眼睛的人。”
每一代的家主,为了弥补祖先犯下的过错都不惜主动将眼睛供奉给妖怪,就希望妖怪不要因此而动怒。
即便身之发肤受之父母,眼睛更是重要的器官,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并不是不想封印妖怪,但是妖怪的实力强横,又过了这么多年,吸收了每代家族眼睛里蕴藏着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他们越来越对抗不了妖怪的实力,因此不得不将眼睛献出,这就成了一个没办法解脱的循环。
好在这个妖怪也还守诺,并没有再多取走其他的东西,可是也防不住它越来越膨胀的欲望。
的场静司没有想说自己是如何作为,但是绮罗看着样子也大概猜得出来他是怎么做的。
没有办法对付妖怪,就只能在自己眼睛上下手。
这个男人对别人狠,但是对自己更狠,为了达到目标毫不容情的伤害自己。
绮罗曾经很欣赏这一类人,但不知道丢失的记忆里到底有过什么东西,她现在居然对他不太感冒,反而对傻白甜更有好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