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青衣妇人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正要往后退,下一秒,她的瞳孔陡然一缩。
在其他急切地关注着明月夜这边的人眼里,只看到那位青衣妇人闪电般从地面上腾起一爪子直抓明月夜的肩膀。眼看就要得逞的时候,她陡然发出一声惊骇至极的尖叫。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人惊骇欲绝的危险之物一般,她整个人被惊得飞身后退,速度甚至比往前时还有快上几分,几乎化为了一道残影。
在她的尖叫声爆发的下一秒,一道绚烂的光芒骤然在这篇空间中亮起。如同一树梨花烂漫盛开,洁白的花瓣零落如雨瀑。青衣妇人在这样梦幻美好的光芒中,整个人飞速后移狠狠撞上了身后的木质栏杆,然后直接滚落了下去。
那骤然亮起的光芒,将两边的刺客都惊骇得停滞了一瞬。满室刀枪剑吟猛然停滞半空,安然地坐在原地的白衣少女缓缓抬起手,洁白柔软的袖摆自她手背滑落,她白皙纤细的手指间执了一枚方寸见长,精致小巧的古朴银匣。
出必见血,空回不详。暗器之王,暴雨梨花钉。
瞳孔猛地一缩,几乎是立刻认出了这追魂夺命的顶级暗器的青衣剑客眼见着拿着暴雨梨花钉的白衣少女微微侧过头,似笑非笑地朝自己这边看过来。浑身及不可见地微微一抖,他条件反射地打出了手中最后一枚透骨钉,青衣剑客左手迅速地在酒桌上一按,整个人含身抱膝撞破了一边的窗户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被同伴抛在原地的黑衣刺客同样反应很快地第一时间准备逃走,但是轻功远胜他百倍的楚留香抓住机会一瞬间欺近他身侧,右手抬起迅速地点向了他脐下的气海穴。黑衣刺客身体一僵被点在原地,然而下一秒,鲜红色的血液飞溅而出,一截银亮的剑锋骤然自黑衣刺客的胸口透出。虽然自己干的是取人性命的活计,但是在意识到自己也性命不保的一瞬间,黑衣剑客目中现出惊骇欲绝之色,他死死地瞪着同样看着他胸口的剑锋神色讶然的楚留香,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黑衣剑客轰然倒地,柳无眉尤带了几分关切的脸自他身后露了出来,“楚香帅,你没事吧?”
她苍白纤细的手腕中还握着那把刚刚从黑衣刺客胸口拔出的长剑,鲜红的血液自剑锋缓缓流下。楚留香的目光触及到她握剑的手时,澄清的眼眸有一瞬间变得幽深如渊看不清情绪。但他也只看了她这一眼,便朝她微微颔首,转身赶到了明月夜身边。
“明月?”
明月夜的目光正从刚刚那位青衣妇人逃离的方向收回,她略微侧过头朝楚留香安抚地笑了笑道,“我没事。”然后立刻蹲下身单膝点地,一手朝依然倒在地上的夏依探去。
此时,楚留香这边的战局已经结束。在那位青衣妇人发出一声尖叫撞破护栏逃跑的时候,围堵住胡铁花三人的十几个镖客也像约好了一般迅速地开始逃离。这些人武功并不算特别好,但是自有一种奇怪的围攻法门,彼此间相互配合十分默契。再加上胡铁花一时间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说走就走这么干脆利落,一时不察之下竟真的被他们成功逃了。
胡铁花条件反射地就要去追,但是立刻便被李玉函拦住了。
“胡兄,穷寇莫追。还是明姑娘的安全要紧。”
一句话说的他微微一顿,回头看去,那位跟在明月夜身边的红衣姑娘倒在了地上,一身白衣的少女正蹲在她旁边伸手探着她的脉。胡铁花一怔,立刻焦急地大步走了过去,“这个姓夏的小姑娘受伤了?”
当时情况紧急,青衣妇人出手仓促,且主要目标是明月夜。因此她制住夏依之后并没有对她另外下毒手,探明了夏依身体状况的明月夜松了口气,朝胡铁花摇了摇头,微笑着谢过他的关心,开口解释道,“只是被点住了。”
说完她便抬头看向了楚留香,目光中流露出求助之意。即便她能探明夏依的身体状况,但是她并不会解穴。
在白衣少女清澈的目光下,楚留香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回首微笑道,“柳夫人,还请施以援手。”
明月夜稍稍楞了一下,这才察觉夏依是个女孩子,要楚留香一个男人来为她解开穴道好像不太好。
柳无眉瞟了一眼楚留香,神色间似有几分似笑非笑之意,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自湖面吹来的风吹拂进这方紧张之意还未散去的空间,风中夹带的湖水特有的清新气味让雅间中浓重的血腥味散去了些许。此时的二楼狼藉一片,所有的客人都几乎逃了个干净……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墙角的一处酒桌上,还有一对爷孙没有走。
一身布衣看似普普通通的老人手中拿着一杆旱烟,头都没有抬地继续喝着小酒,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并不在意。倒是他身边的梳着两个乌黑亮丽的大辫子的孙女儿,好奇地抬头看朝这边看了一眼,一双黑黝黝的眼眸灵气四溢。
在看到这对爷孙时,李玉函的脸色及不可见地微微白了一下,又很快掩饰过去。他侧身一步,看似不经意地挡住了众人的目光,郑重道,“楚兄,胡兄,明姑娘。那些刺客虽然离开,但未必不会突然冒出来下一批。此处非久留之地,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楚留香的目光扫过墙角那张在一片纷乱中显得格外安宁的酒桌,在李玉函看似焦虑的眉宇间微微停了一下。他手中折扇一扬,洒然笑道,“我倒是觉得,李兄你不必如此紧张。这些刺客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批了。”
李玉函微微一怔,“这……”
“要刺杀一个人,从来都是一鼓作气竭尽全力。如果幕后之人真能找到下一批杀手,他为什么不让他们和之前的那一批人一起来,这样更能集中实力,也更有可能成功。”
楚留香这个分析倒的确是很有道理,李玉函若有所思。而此时,白衣男人已经收回了目光,垂眸看向了明月夜。眨了一下眼睛,明月夜认真看了他一眼,“我饿了。”
楚留香顿时莞尔,回眸看向李玉函征询道,“李兄?”
“楚香帅说的是,如今恶客已走。正该是举杯欢庆之时。”李玉函似乎也想通了,眉宇舒展率先走向台阶道,“只不过,这些人到底还是我们招来的,在下先向这边的店家去陪个不是,然后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位置可以安排。”
柳无眉也微笑着看向明月夜道,“明姑娘,我们也一起下去吧。这二楼短时间内,恐怕是不能坐人了。”
明月夜无可无不可地朝她微微点了一下头。一行人于是又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从大开的窗口吹拂过来的清风掠起白衣少女垂至腰间的青丝,长长的发尾拂过肩背。在她路过的一根朱红廊柱正中央,一枚暴雨梨花钉打出的针孔深深钉至了廊柱最里层。一滴鲜红的血液从针孔透出,顺着木质圆柱缓缓滑落。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码完字已经凌晨1点了,被母上断网赶去睡觉了……嗯,算昨天和今天的两章合一吧。
☆、杀手组织
这是一块看似普通的铜牌。铜牌的正面印着一个数字“八”的篆文, 反面则是环绕成一圈的十三把剑,剑的正中心是一只五指大张的手,手指弯曲而有力,仿佛一手笼罩在这十三把剑上空,将他们牢牢操控于掌心。
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勾勒过铜牌背面的剑痕,明月夜微微垂眸, 神色间有些许凝重,“你是说,一点红公子用的那把剑跟这面铜牌上的一模一样?”
此时她已经坐在了继续往姑苏前行的马车上,马车壁上的窗子打开着, 竹帘也被卷起。山野间的清风带着草木的香气从窗子口吹拂进来,白衣少女垂至胸前的几缕长发被风掀动,发尾轻巧地拂过她面前的棋盘。楚留香此时正坐在她对面,目光同样落在她手中的那块铜牌上,眉心微微蹙起。他唇边虽还带着一贯的笑意,但却非常浅淡,笑容也未及眼底。听到明月夜的问话时,他点了点头,眸光有些微凝重。但显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他那个沉默少言的朋友, 中原一点红。
他们在金陵的凤临阁品尝过厨房大师傅的手艺之后, 就直接驱车离开了。席间几人也讨论过那两批……也或者说是三批刺客的来路,却并未得出多少线索。而明月夜手中的那面铜牌,就是楚留香几人在那个死去的黑衣刺客身上搜到的, 并且一同搜到的还有二十万两白银的银票。
明月夜看着面前的铜牌微微侧头回忆了一下,“一点红公子的剑我没怎么注意,倒是那位从窗外跳进来的黑衣刺客,他所用的剑似乎也跟这铜牌上的一模一样。”这种剑薄而利,且剑身狭窄,又比普通宝剑长上三寸。这个样子的长剑在江湖上并不常见。
楚留香勾了勾唇,无奈轻叹道,“所以,我怀疑红兄身上估计有一面一模一样的铜牌,只不过正面的数字写的是‘一’。”他这样说当然不是怀疑自己的朋友,但是只要一想到有这样一只大手在幕后操控着一切,让一点红身不由己地为他杀人卖命。当他不愿意再冷血杀人的时候,也只能躲到塞外去。他为自己那位总是心事重重的朋友感到痛心,深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