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讲得兴致盎然,浑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王八冷冷地看着他,眼刀子飞了一个又一个。一只爪子动了好几下,眼看着就要一巴掌呼上去。
贺清扬抹了一把汗,赶紧打断他,“司机师傅。”
“嗯?”
“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急什么,油还没加完呢。”
贺清扬一看,果然,加油站的小哥正在忙活。
她心里暗骂一声,怎么动作慢得像蜗牛一样。
就听货车司机又开始谈起了做王八汤的诀窍。
贺清扬只得道:“那个,司机师傅,它是我们家的传家之宝,不是食物。”
“是吗?”司机明显不信,“哪有用王八作为传家之宝的。既然是宝嘛,怎么着也得是金呀,玉呀什么的。”
“真的呀,这是我们家的老祖宗,要好好供着的。”贺清扬生怕司机再乱说话,对着黄能拜了好几拜,表明自己的态度。
司机这才相信了她的话,停止了唠叨,嘀嘀咕咕地回到前面的驾驶座去了。
贺清扬明显感觉到鲧的目光没有那么冷了,这才放下心来,心想,祖宗不好伺候,以后还得更加小心才是。
她和大禹没有坐到前面去,而是爬上了货车厢,与鲧待在一起。
一路上,两人一鳖很少交谈。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因为货车是敞篷的,风太大,在发型凌乱,讲话需要大声嚷嚷的情况之下,实在是让人提不起什么交谈的兴致。
好不容易,总算到了重庆。
司机直接开到了朝天门码头。
贺清扬知道正规的游船上面人多眼杂,而且也不见得允许携带宠物,尤其是这么大一只的,便打消了买票的念头,转而雇了一条打渔船。
说是渔船,但不是那种又窄又尖的,全靠人工划动的,而是挺大一条,船尾装了一个强力马达,船舱经过改装,可以容纳十来个人吃喝拉撒。
船夫姓于,自称于老幺,家里祖祖辈辈都靠打鱼为生。
不过传到他这一代嘛,因为长江里面的鱼群迅速减少,打鱼赚的钱不够养家糊口,于是彻底放弃了祖传的营生,转而从事旅游/行业。
虽然没法和那种大型游轮相比,但是这种渔船也有自己的优势,最大的好处就是机动灵活,随叫随停,尤其是在游客把整条船都包下来的情况之下。
贺清扬和大禹带着鲧祖宗登船之时,于老幺就在一旁看着,眼里闪耀着好奇的神彩。
不等他说话,贺清扬抢先说道:“这是我们家的老祖宗,一直供着的,宝贝得很。”
她生怕他又讲出什么王八汤之类的话。
还好于老幺“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渔船离开了朝天门码头,一路向长江下游而去,经过了诸多旅游景点。
于老幺越看越是奇怪。
说是游客吧,这一男一女怎么对这些旅游的地方一点兴趣都没有啊,除了必要的补给之外,也不让他靠岸,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说他们不是游客吧,也没见他们干别的事情啊,只是待在船舱里面,看看外面的景色,叽里咕噜讲个不停。
还有那只王八,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总不成是带出来遛的吧?
他心里好奇,于是格外关注两人的动静。
进入奉节县以后,不多时,渔船便钻进了瞿塘峡的峡口。
鲧看着窗外的峰峦叠翠,壁立千仞,一双绿豆眼中,突然射出了两道精光,说道:“这个地方我来过。”
贺清扬惊讶:“老祖宗,您不是一向在黄河流域治水么?怎么跑到长江来了?”
“不,不是治水之时,是变成黄能之后的很多年。”
“大概什么时候啊?”
“不记得了,”鲧沉吟,“更何况,我又不知道你们人间的朝代更替。”
那倒也是。
贺清扬又问:“那您是过来干嘛的呢?”
鲧不答,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
贺清扬看了看大禹,他摇摇头。
这时,鲧突然说道:“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地方,就是黄金洞的所在之地。”
☆、藏宝之洞(三更)
“黄金洞!”贺清扬没忍住, 惊呼了一声。
与此同时, 船舱之外的于老幺也惊得一松手, 一个锅盔掉到地上。
他顾不上自己的早餐, 蹑手蹑脚地走到船舱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 恨不得听清楚里面的每一句话。
贺清扬惊呼之后,回过神来, 压低了声音, 说道:“是巴人的那个黄金洞吗?”
夔门黄金洞的传说,她是听过的。
据说是巴人最后一支部落的灭族之处。
当然,也有其他的说法。
但是不管怎么样,世人都相信,在瞿塘峡南岸的悬崖峭壁上, 某个山洞之中, 隐藏着一笔数量惊人的财富。
考古学家们和专业探险队曾经数次造访, 皆一无所获。
古人的活动遗迹倒是找到一些,但是值钱的财宝一个没看到。
贺清扬觉得, 在这件事情上面, 鲧祖宗应该比他们靠谱,既然他说是, 那就一定是了。
一想到那么多的黄金就在附近,她觉得,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了。
却听鲧说道:“巴人,什么巴人?我不认识。我只知道洞中有黄金, 至于是什么人留在这儿的,那就不清楚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道:“停下,你去让那个渔夫把船停下。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就路过了。”
“哦,好。”贺清扬心想,听他的话中之意,是要现在探访黄金洞了?
她求之不得,一溜烟地跑到门边,一把打开了门。
于老幺一直贴在墙上。
然而,里头说话的声音突然小了下去,他一句完整的话也听不清楚,正急得抓耳挠腮。
突然,门一开,那个姓贺的女孩走了出来。
“老板,”她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儿,不用去开船吗?”
“哦,”于老幺尴尬地笑了笑,“我过来,是想问问,要不要在这里停一下,岸上有一个旅游景点。”
“什么景点?”贺清扬问。
“唱山歌。”于老幺一指外面。
不远处的江面上,果然有几个竹筏。
穿着民族服饰的女孩子正站成几排,清脆的歌声飘满了江面,附近一艘游船向着她们的方向驶去,大概打算停靠一会儿。
贺清扬巴不得离人群越远越好,便说道:“不用了,我们喜欢安静。不过,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要是不好好观赏一番,就真是浪费了。老板,麻烦你把船停靠在悬崖边上吧。我们就在附近看看。”
于老幺点点头,心想,这两个龟儿子果然是来寻宝的,看这个样子,马上就要下手了。那个洞在山上,他们肯定要爬山。老子要盯紧点,莫让他们跑了。
贺清扬吩咐完了船家之后,又飞速地跑了回去,然后乖巧地坐在一旁,等着鲧祖宗带她去探险。
等了半天,鲧只是伸出前面的爪子,在王八壳里掏来掏去的,不知是在挠痒痒,还是在干嘛。
贺清扬忍不住问道:“老祖宗,外面的悬崖很陡峭的,我们要怎么爬上去呢?”
“爬,”鲧奇道,“我们为什么要爬?”
“那个,黄金洞是在悬崖之上吧?”
“是啊。”
“那要是不爬的话,难道飞上去么?那就更不会了啊。”
鲧还没有回答,大禹道,“姑娘莫要担心,我最擅长爬山了,尤其是这种陡峭的。你若是不会,我背你上去也可以。”
贺清扬窃喜,仍然装模作样地推辞:“那怎么好意思呢?”
鲧却是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没你什么事,在这儿待着。我和这个小姑娘去就行了。”
大禹难得地表示抗议,“为什么我不能去。”
“因为,”鲧从背壳之中,掏出一件东西,“我并没有第二颗龙珠。”
他摊开了王八爪,一颗荔枝大小的,光华璀璨的珠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龙珠?”贺清扬奇道。
“不错。”
“哪儿来的?”
“既然叫龙珠,自然是从龙那里来的。”鲧道,“我有一个老朋友,是一条黄龙,此物便是他留下来的。”
“那他人呢?哦不,他龙呢?”贺清扬问道。
她这才明白过来,某些神话里面,认为鲧死后化作了一条黄龙,想必便是将他和他的老朋友弄混了。
“不知道,”鲧道,伸了伸爪子,“这个给你。”
贺清扬接了过来,受宠若惊:“是借给我的,还是送给我的。”
“自然是……”鲧本想说借给你的,转念一想,他留着此物也没有什么用处,便改口,“送给你的。”
贺清扬激动得热泪盈眶,“鲧祖宗,你对我真好。”
虽然完全不知道龙珠这个玩意儿有什么用处。
鲧轻哼一声,道:“少废话,赶紧吞下去。”
“哈?”贺清扬大惊,“为什么要吞下去。这是食物吗?”
“自然不是,”鲧道,“然而,只有吞下龙珠,你才能在水中呼吸。”
“我为什么要在水中呼……”贺清扬傻傻地问了半句,这才反应过来,“我们要从水路去往黄金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