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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无常
随着沈剑心的陈述，唐洛洛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待他话音落了，唐洛洛也恢复了平静。她眨了眨眼，沉声问了句：“你想表达的重点是什么？怕死还这么作死？”
“NPC是没有办法自主打破这样的循环的。但本来就游离于循环体系之外的你们可以。”沈剑心也没有含糊，直截了当地表达出了这个任务的核心：“慕容无常原本是现在这样的循环里的，但这个任务……或者说我希望，你能把他从循环里解救出来。”
是的，这个任务就是要她篡改剧情，就是要她打破这样的循环。
“那个慕容无常……是谁？”唐洛洛的声音因为惊异而显得有些干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重要吗？像天兆这样的小角色，或者是像杨宁、薛直一样的大人物，他的身份很重要吗？不过都是剧情里让人觉得惋惜的人罢了。”
“或者你可以把这个任务当成是一个实验，当你的能力足够的时候，也许你可以拯救任何一个人。”
“面对屏幕时的那种无力，不过是因为身为普通玩家能力太过渺小罢了。但你不一样，你可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沈剑心的话宛若一个蛊，唐洛洛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也没有办法反驳。这一套说辞就好像是精心设计的专门针对她的台本一样，精准无比地戳中了她内心的死穴。
如果能改变的话……
如果能变得更强大的话……
在经历过生死面前的无奈之后，唐洛洛比任何人都渴望救赎。所谓随遇而安，都不过是力量不足的借口，唐洛洛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能做到的话……
这个任务于她来说根本没办法拒绝。
然后她发现她好像是被沈剑心给套路了。
卧、槽你说让我救人可没说那是个中了尸毒已经死得差不多的人啊！
把隔壁五仙教教主曲云都费了好大力气才搞定的尸人丢在她的面前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看着那个面容狰狞行动迟缓的无常鬼，唐洛洛的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沈剑心一脸事不关己地抬头望天，西索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不知在想着什么。直到事情真相的唐洛洛感觉自己好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所以这个人真的是能就得活的吗？”唐洛洛斜眼看着一旁的沈剑心。
“相信你，可以的。”沈剑心终于舍得转过头，他看着唐洛洛，伸手拍了拍唐洛洛的肩膀：“你不是法医学出身吗？对付死人应该有一套的吧？”
唐洛洛一时竟然有些语塞，但她还是狠狠地甩开了沈剑心搭在她肩头的那只羊蹄子以示愤怒。
槽点实在是太多了不知道该从哪里吐起怎么办？
沈剑心怕不是对法医有什么不得了的误解吧？法医是对付死人的没有错，但作为一个仅在大学里学过几年法医常识然后就转行了的半吊子，唐洛洛表示这种会走的死人真的是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好吗！
“你们……是什么人？”忽然，一个低沉而有些喑哑的声音在几人的旁边响起。
唐洛洛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那男子身上穿的衣服有些破烂，皮肤也因沾染着尘土而辨不清本来的颜色。他的眼珠如同他的身体一样布满污浊，略显呆滞的目光里透着些许绝望的挣扎。他的身背后背着一副厚重的棺木，用手腕粗细的锁链紧紧锁着。他的步履十分沉重，移动缓慢得与尸人无异。
看着这副经典的形象，唐洛洛立刻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
慕容追风。
这也算是剑三最有名的NPC之一了。半尸半人，却始终以歼灭尸人为己任，负妻而行，生死不离，这样的侠骨柔肠过去没少赚玩家们的眼泪。
唐洛洛忽然就想起慕容无常是个什么人了。
“我是华山纯阳宫的弟子，这二位来自青岩万花，我们是奉师命下山历练的。”沈剑心十分娴熟地跟慕容追风介绍道。
跟之前遇到的NPC都不一样，慕容追风好像并不知道沈剑心的身份，听了沈剑心的话之后，慕容追风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微微皱眉，沉吟了半晌，接着说道：“各位侠士也看到了，现在这里尸人作祟，为害一方。我虽尽力与之抗衡，但终究能力有限。你们可否代我诛杀哪里的无常鬼，免得他继续为害乡里？”
出现了！经典的剧情任务！
慕容追风誓以尽诛天下尸人为己任，他能杀死的尸人就直接杀死，而他杀不了的尸人就委托玩家替他杀死。
而这个无常鬼，就是他杀不了的尸人。因为那是他的亲生儿子，慕容无常。
对，就是唐洛洛的任务目标，慕容无常。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任务同时出现，一边要她杀死慕容无常，另一边要她救他，那么她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把发布任务的人怼死呢？
唐洛洛用十分怨念的眼神看向了一旁的沈剑心，结果沈剑心丝毫没有给别人添了麻烦的自觉，竟然还大喇喇地走到了慕容追风的面前，一指旁边的唐洛洛。
“慕容先生，我们是令郎的朋友。这位姑娘是万花谷药王门下的弟子，她或许可以救活令郎。”沈剑心轻轻勾起唇角，这话说得虽然谦逊，但语气却是满满的笃定。
唐洛洛连连摇头，想说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但慕容追风的视线却已经锁在了她的身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竟然忽地绽放出了生命的光彩。仿佛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姑娘……”慕容追风忽然笨拙地蹲下了身子，达到了跟唐洛洛平视的高度。因为尸毒，慕容追风的动作十分僵硬，但他还是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来。
因为尸毒而变得有些可怖的脸就这样近距离地出现在了唐洛洛眼前，唐洛洛本能地想要后退，但身子却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晶莹的液体在慕容追风干涩的眼眶里打着转，有些浑浊的眼里闪着万分复杂的情绪。他弯下了腰，用一只手撑着地面，然后缓缓曲了右膝。
接着是左膝。
待唐洛洛明白慕容追风在做什么的时候，这个传说中傲骨铮铮的男儿已经整个人跪伏在了她的面前，拖着僵硬的身子，背着厚重的棺材。他低着头，用干涩而沙哑地声线说着：“若我儿还有救，请姑娘……”
后面的话因为哽咽，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唐洛洛手慌忙后退了好几步。
世人都颂他负棺而行，以铲除尸人为己任，甚至不惜托人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但为人父母，对孩子怎么可能那般绝情。卓婉清也好，慕容无常也好，哪怕只有微渺的一线希望，他也可以舍下一切尊严去乞求。
“可我……”
唐洛洛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当然可以随口应承下来，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完成这个任务。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能给人那种虚无缥缈的希望呢？
可在对上慕容追风视线的瞬间，唐洛洛拒绝的话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在她眼前的不是隔着屏幕赚人眼泪的程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心怀天下的好人。
不救下慕容无常就要亲手把他杀死，就像在枫华谷杀死天兆一样。让他们继续在命运的深渊里无休止地挣扎，无休止地陷落，无休止地循环下去。而作为玩家的唐洛洛他们却不过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或者连过客都看不上，只是看客。
她做了那么多年的看客，按部就班地送他们走上既定的结局，然后看着他们在故事里笑或者哭泣。
就在刚刚，沈剑心忽然告诉她，她可以如同一个救世主一样救下这些人，她可以改写这些人的命运。
“慕容先生请放心，我定当竭尽所能医治令郎。”唐洛洛叹了口气。
不管沈剑心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唐洛洛自身已经没办法再选择拒绝了。
任务需要也好，情感寄托也好，她都无法拒绝。沈剑心那狡猾的家伙一定是算准了这一点的吧！
就算是套路吧，但这一次她钻得心甘情愿。
这次是沈剑心赢了。
被慕容追风闹上这么一遭，原本升级的任务就被沈剑心三言两语含糊过去了，经验和物品奖励一样没少，原本应该做那个任务的西索自然也是乐得清闲。
接着，几人向慕容无常的方向走了过去。
毕竟要给人家医治，总得先大致了解过病情吧！
慕容无常的身量从原处看上去与慕容追风相差无几，靠到切近仔细比对才能看出，慕容无常的身板实是比慕容追风要瘦削些的。由于尸化而变异的青紫色皮肤配上一身健硕的肌肉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因尸毒而变得扭曲的脸上，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