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亮了。
展昭看了看蜷在自己怀里的赵宁,药物散去之后,她的体温变得冰凉,好几次,展昭以为自己抱着的是个死人。
食指放在她的唇边,她的呼吸浅浅,展昭才松了一口气。
神仙散的药物霸道的很,经赵宁甜腻的呼吸传到展昭身上。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一夜也不知道是谁乱了谁的心。
展昭吻了吻赵宁的眉。
她的睡容恬淡,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
赵宁再度醒来之后,入目的是南星打着哈欠的脸。
赵宁眨了眨眼,南星打哈欠的动作停滞在空中。
“郡主,你总算醒了!你再不醒我都要回王府报丧了!”
南星激动地泪流满面,抱着赵宁就是一通猛摇。
赵宁被她摇得差点又闭上眼,身体的每一处都是疼的,颤巍巍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
话不成句,赵宁发觉自己的喉咙如着了火一般。
南星后知后觉地放下了她,随手从桌上倒了一杯水,喂赵宁喝下。
咽下水,赵宁咳了好一会儿。
好半晌才止住了咳,赵宁问道:“你...何时到的陈州?我昏迷了几日?”
南星准备再倒一杯水,赵宁摇摇头,南星便把杯子放回桌上,道:“有两日了。”
南星上下打量赵宁一眼,问道:“郡主,上次分别的时候你身体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到了陈州,先大病了一场?”
赵宁眉头微蹙,她晕倒之后的事情全然记不得了,再醒来就看见了南星的这张脸。
赵宁努力地回想着,那夜她发觉了身体不对劲,之后就叫方海出去了,再之后,记忆就像被凭空斩断了一般,怎么也回想不起来。
许是展昭给她找到了解药?
迷迷糊糊中,她依稀听到了展昭的声音,赵宁没由来地就心安起来。
至于药物是谁下的,赵宁觉得多半是杏花瞒着庞昱做的事。
她和庞昱相处多年,庞昱若想给她下药,机会多的是,庞昱若真想娶她,机会也同样多的是,根本不用等到来陈州。
庞昱在庞妃赵祯面前撒撒娇,赐婚的圣旨不消多会就能下来,至于庞太师不大喜欢她的事情,圣旨都下了他还能说什么?
庞昱背着她的时候对旁人说了无数次的喜欢她,然而面对她时,一个字的喜欢也不曾说出口。
赵宁知道,那是因为她很早之前就与庞昱说明白了,此生不会嫁他,所以他大概也没存能娶到她的心思。
赵宁这样想着,揉了揉眉心,道:“许是这一路担忧太过吧。”
南星哦了一声。
赵宁问:“展昭呢?”
她和展昭既然已经把话说开,她又大病了一场,展昭多少也应该表示一下。
虽说如今男未娶女未嫁,不好随时照顾她,但她既然醒了,展昭过来瞧瞧她还是可以的。
“展昭啊,见我到了之后,把你塞给我就走了。”
南星歪着头,有些不满。
赵宁品着南星的话,心里有些不舒服,想了一会儿,觉得他可能是因为有事耽误了,因而又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南星摇摇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交给赵宁。
赵宁打开一看,上面笔走龙蛇着写着几个字:
等我回来——昭。
赵宁看了半日也没看出个所以然,等他回来?他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赵宁不解,思量了一会儿,觉得展昭肯定是有要事去忙了,若是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是要守着她醒过来的。
想到这,赵宁又有些担心,虽然知道他武功盖世,旁人若想伤他基本上不可能,但心里仍有些放不下。
赵宁又问南星:“他有没有说他要去哪?”
南星仍是摇头,怕赵宁有些失望,于是便岔开了话题:“不过,包大人说,若是郡主醒了,让我第一时间先去通知他。”
南星看了看赵宁苍白的脸,犹豫了一会儿,问:“郡主是先歇一会儿,还是我现在就叫包大人过来?”
赵宁一听包拯的名字,心里咯噔一下。
包拯去均州,去也匆匆,回也匆匆,想来是没有在那里打听到玉玺的下落,这才又快马加鞭赶回陈州,查庞昱放粮救灾的事情。
赵宁初来陈州时,也曾与展昭一起看过灾民,灾民虽衣着褴褛,但面上并无菜色,又见陈州衙役定时定量放粮,并无故意克扣贪墨之举。
赵宁悬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下,她一直都担心庞昱如上一世一般,压榨百姓,建造行宫,甚至强抢民女,落了个死在龙头铡之下的结果。
这一世庞昱好上了许多,别的不说,赈粮倒是一点也不曾贪,展昭偷偷查过他的账目,每日放粮都有定量,赈灾的任务也算完成的中规中矩。
就算言官们上了奏折弹劾他,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他虽在驿馆停留了数日,但也在赵宁的催促下派了项福开展救灾工作,并未耽误灾民的安置与放粮。
想到这,赵宁又略感放心,然而一想起金玉仙的事情,又忍不住头大起来。
不曾克扣粮饷,也不曾建造行宫,但强抢民女的事情,是实打实的啊!
田启元与金玉仙若是有心上告,依着包拯的性子,庞昱多半还是要试一试开封府的龙头铡够不够锋利。
赵宁心里忐忑着,把帕子搅成一团。
包拯进来了。
隔着层层纱幔,赵宁仍能看到包拯黑着的脸。
寒暄片刻,包拯说明了来意:“郡主可知展护卫与安乐侯去了何处?”
赵宁一怔,南星只告诉她展昭不在,但没说庞昱也不在软红堂啊。
赵宁道:“不知。”
包拯微微叹息:“既然如此,郡主便先好生养病,包拯告退。”
赵宁不住绞帕子的手指停下了。
包拯急匆匆地来找她就是为了问这一句?
包拯的刚正不阿她是见识过的,天子脚下,赵祯亲封的驸马他都能查,更何况,离了京城数百里无人撑腰的庞昱?
赵宁觉得此事有诈,但包拯不说庞昱的事情,她也不好主动提庞昱来到陈州城没做其他事,第一件事便是强抢了民女。
赵宁目送包拯出门,心里的不安更胜刚才。
难不成,包拯还不知道庞昱强抢金玉仙的事情?
这样一想,赵宁又叫来南星,细细讯问了一番。
南星道:“哦,那个田启元啊,包大人刚踏进陈州城,他就来喊冤了。”
“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包大人一张黑脸都气成红脸。”
别的不说,就这一点,就让南星很是佩服了——她跟了包拯一路,他那张黑脸都没变过颜色,只经田启元一哭,瞬间就气得通红。
赵宁心惊肉跳,问:“那后来呢?”
“后来包大人就带他私下讯问了。再后来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完了。”
赵宁瘫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正欲说小昱再也回不去东京城时,听到了两剑相撞的声音。
睁开眼,三尺青锋横在离她不远的上方。
那剑迟迟未落,赵宁身体抖了抖,顺着剑身瞧去,持剑的是杏花,一脸冷意,而她的剑之所以没有落下,是因为被南星用剑挡住了。
南星兴致缺缺,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杏花的出现。
“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没耐心了。”
南星打着哈欠,出手极快。
杏花身体微微一僵,虚晃一招,剑锋仍是刺向赵宁。
赵宁连忙用被子蒙着头。
她知道南星武功高,可若是遇到被展昭夸赞武功不弱的杏花,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没底的。
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二人的打斗情况如何了。
但赵宁觉着,外面应当是不少瓷器古董遭了秧。
“张龙赵虎,进来吧。”
随着南星的一声清喝,赵宁慢慢探出了头。
南星取下横在杏花脖子上剑,随手回到剑鞘。
杏花眼神微眯,南星眼疾手快,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从她嘴里取出了一枚小小的药丸。
南星放在鼻下闻了闻。
不知为何,她脸上的笑慢慢凝固了,仿佛在确认药物一般,她又闻了闻。
闻了半日,她碾碎了那丸药。
白色的药粉洒在地上,她脸上的笑完全敛去了,再抬眼去看杏花,眸子一抹冷意闪过,一掌打在了杏花的肩上。
鲜血从杏花嘴角渗出,杏花认命般闭上了眼。
张龙赵虎被南星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南星肩膀微微发抖,好半晌,她才平复了自己,一句话也未解释,径直走了出去。
赵宁探了探头,只看南星的背影也知道她很生气。
赵宁叹息道:“解了杏花姑娘的哑穴吧,我有几个问题想单独问她。”
张龙与赵虎面面相嘘,有些闹不懂赵宁主仆的想法,最后赵虎跑到包拯面前,问了包拯的意思,包拯点头,二人解了杏花的哑穴,关上门出去了。
赵宁理了理思绪,语气笃定:“你是襄阳王赵爵的人?”
杏花没有说话。
赵宁笑了笑,她的身体还是疼的,嗓音也有些沙哑:“你不觉得我的侍女有些面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