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斟酌道:“择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吾兄即同路而往,岂不两便?”
贾雨村唯唯听命,应下了。
林如海又道:“小女母亲早逝,身体一向病弱,还烦请吾兄在路途中多多照顾。”这口气,几乎是极其诚恳的哀求了。
贾雨村当然称是。
里德尔这几年之间早就学会了这里的语言,自然知道下个月初二黛玉就要离开她父亲,被送走了。黛玉体会到父亲待自己的深厚情谊,想到之后恐怕见的面就少了,也不禁眼睛里蓄了泪水。
林如海便笑道:“那便好。愚弟膝下只有黛玉这一女。这些年来一直担心着她的身体,只盼着我这老朽的身体,能够再活的长一些。能够多照顾她几年,不要留她一个弱女儿在人世无人照顾,被人欺负了去。”
贾雨村陪笑道:“吾兄福缘深厚,必定寿比南山。女公子这次不过是去小住而已,不过月余就要回来的。况且我听说荣国府那一位,对这外孙女是极为疼爱的,定然不会受到委屈的。”
林如海叹道:“我岂不知?只是外面再好,终究比不上家里罢了。”
黛玉听到这话,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只是她不愿让林如海看见,偷偷跑到假山后面哭。里德尔想帮她擦掉眼泪,只怨恨自己触碰不到她,终究是徒劳而已。
黛玉哭完了,擦干净泪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扬起笑容蹦蹦跳跳地去敲林如海的门:“爹爹爹爹,不是说好了带女儿去赏花吗?怎生这样迟?”
林如海笑着把黛玉抱到怀里:“是爹爹错了,该罚。玉儿,我们立马启程好不好?”
“好~”黛玉笑起来,黑玉般的眼睛亮晶晶的。
明明是黑色的,却比星星还要耀眼。里德尔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想到,她的眼睛是什么做的呢?
今天的赏花,黛玉确实非常开心。欢声笑语不绝。里德尔却知道,林一半是自己真的开心,一半却是为了让父亲开心。
林,一直都不像她这个年龄段应该表现出的幼稚不懂事。相反,她一直是个早慧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晚上回到林府。黛玉早早打发了下人说要休息,事实上却只披着一件单衣,坐在窗前赏月,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三月的夜还是极冷清的,里德尔想责备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生怕以她孱弱的身体,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想要帮她披上衣服,奈何自己只是个灵体,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里德尔再次怨恨自己那隔空移物的本领为什么不能带到这个世界来,只是干着急。
黛玉仰起脸来看着窗外那明亮的月亮,皎洁的月光照在她不似凡尘般美丽的脸上,清冷到竟让人怀疑她几乎要羽化成仙了。
里德尔不是第一次意识到黛玉的美貌,却还是每次都会看呆。
只见黛玉静静凝视着那月亮,忽而朱唇轻启,唤出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名字:“汤姆里德尔。”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那来自异国他乡的少年,未来让整个魔法世界闻风丧胆的大魔王,此刻不可置信地僵硬了一瞬间,忽而整个人都石化了。
第4章 伏黛4
里德尔怀疑自己听错了,可黛玉那清脆的声音还回荡在他耳边,发音极其标准,恰恰是他的名字。可要是没听错的话,黛玉在说出那句话之后确实没再说一个字,连脸上的神情也都没有丝毫变化。
难道林她竟然能看见我吗?难道我在她身边做的一切她都知晓吗?
里德尔素来阴沉的脸上,竟然罕见的出现了两抹红晕。映衬着他那精致的五官,有一种纤细少年的美丽,竟让他站在黛玉这样的人面前都不落下风了。
即使两人完全不是同一种风格的美丽,可是这场景,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称赞一声金童玉女,般配至极了。
里德尔颇有些不自在地挪到黛玉面前,小声道:“很荣幸见到你,林,我是汤姆·里德尔。”
黛玉的目光穿过了他的身体,还是看着月亮,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里德尔又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叫了她好几声。终于不甘心地确认,林还是看不见他。
怎么可能呢?看不见的话,林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她不可能会自己国家的语言啊。
里德尔只是觉得心内仿佛被油煎火烧一般难以忍受,几乎忍不住要去抓住林当面质问她为什么看不见自己了。
以为自己得到了却又失去,远比从未得到更加痛苦难当。
里德尔这一生从小到大从未体验过这样焦心的情绪,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每一寸皮肉都难耐地焦灼起来了。仿佛有一把邪火,烧的他内心极为难过。
他想,我陪了林四年多,一直在她身边,她却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在她眼里,是透明的。
里德尔此刻被异样的情绪冲击着,思绪已经有些混乱了。
黛玉看着月亮,想着这月后去外祖母家的事,一时忧心伤怀了一会,忽然感到凉意沁人,也乖乖地到床上睡觉去了。
里德尔像个木头人一样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黛玉的睡颜,居然就这样发了一夜的呆。
黎明时,里德尔忽然感受到身体内部传来一阵熟悉的牵扯力。知道要回去了,就在这时,他忽然意识到,林在这个世界见不到他,说不定在她自己的世界可以见到自己啊。
也许,也许林和自己是一样的!林也像这几年来自己关注着她一样,关注着自己!
这个认知让里德尔欣喜若狂,几乎回到自己的世界也安静不下来,心情像被放飞的风筝一样高飞在天上,非常激动。
忽而他又冷静下来,想到万一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这几年所做的事情不就全部被林看见了?林不但会知道自己现在贫困的处境,也会知道自己阴沉的性格,更要命的是,自己用特殊能力报复其他人的事,全部会被知道了。
这一刻,里德尔根本就没有想过是有时那些孩子先欺负自己的事实,只是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来的种种劣迹,一时间羞愧的无以复加,只觉得自己品行恶劣,倘若被林知道了一定会遭她耻笑,更加无地自容。
说来也奇怪,里德尔一向是个自视甚高狂妄自大的人,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愚蠢又可笑,自私又冷漠,完全没有亲近的必要,他也不屑也和他们交朋友。然而涉及到林黛玉,那个东方的,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却又完全不同了。
里德尔此刻的心境,正和被妹妹知道了自己窘困状态的哥哥一样羞惭。
既欣喜与林可能知道他,又巴不得林压根不要知道他才好。那天晚上黛玉念着他名字的声音被他反反复复回忆了无数次。中国有一些古话,心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形容他这种状态在合适不过了。
既然知道了林也许会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事情,里德尔自然不敢再放任自己的罪恶思想了。其实自从遇见了林以后,他已经远没有小时候那样愤世嫉俗,易爆易怒了。但是儿时养成的心性是特别难改变的。有时候,里德尔还是会忍不住做出一些在世人眼里“坏”或者说“邪恶”的事情来。而现在,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内心残存的黑暗情绪。即使比利在他面前炫耀那只可恶兔子,让兔子吃了他的早餐,他也没有动那只兔子。即使艾米、本森、丹尼斯他们一起嘲笑他,他也当做听不见。某天无意中看到自己衣柜里的硬纸板箱,他忽然脸色爆红,将里面他曾经偷的一个拉线盘,一个银顶针和一把口琴全部物归原主了。
这样林要是见了应该会多喜欢我一点吧。他小心翼翼地想着,为了她抹去或者遮盖了自己内心所有的邪恶。
时间仍在静悄悄的流动着,不会为任何人的心绪停留或者改变一瞬间。
这一天,黛玉的灵魂又一次来到里德尔的身边,却发现这个异国少年,迎来了他生命中的第一次访客。
里德尔也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人来访问自己。眼前这个年轻男人,面容英俊,有着赤褐色的长头发和长胡子,穿着一件式样奇怪的紫红色天鹅绒西服。
他自称为教授,说他认为自己具有特殊才能。要带自己去一所叫霍格沃兹的学校上学。
又来了。里德尔内心十分不屑。这些人总以为他是疯子,拥是有邪恶能力的怪物。他早就不想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反正他们都是蠢货,里德尔想,更何况,没有人配让我称呼为“教授”。
“霍格沃兹不是一所疯子的学校,而是一所魔法学校。”
里德尔忽然呆住了。魔法……原来我的那些本领是魔法,而不是怪物的能力吗?
所以我果然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样,他们不配和我交往,当然也不配看轻辱骂我对吗?
“你是一个巫师。”
里德尔忽然抬起头,他精致的面孔充满了一种野兽般的狂热。蓝色的眼睛中流露出的**与野心毫不遮掩。
黛玉看着他,只觉得里德尔的身上发生了一种神奇的,却又不太好的变化。
“你也是个巫师?”和我是同类人?
“是的。”
“证明给我看。”里德尔的语气已经接近于盛气凌人了。黛玉不太喜欢他这种冰冷而狂热的状态,不禁蹙起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