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就没有奢望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他走向悠然，枪口依然指着林若玄的眉心。林若玄忽然有些庆幸自己一直都举着枪没有放下。
对于林若玄的碍事，南霁云的脸上显出些许愠色，加快了脚步。
“我真不该将制造出JACK——虽然你确实多少帮到我了，但终究还是弊大于利。”他呢喃了这么一句。
他粗暴地推开阻挡在身旁的行人，丝毫不顾及等李泽言收回evol会那人会有怎样的反应。
迈步向前，他忽感右脚脚腕有些沉重，似乎是被什么人扯住了。他走得急，一下子没能调整好平衡，重心不稳，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他反应快，及早变换了姿势，否则绝对会以面朝下的丢脸姿势砸在水泥地上。
他回头想看罪魁祸首是谁，发现白术正呲牙瞪着他。
这是对南霁云那一枪的报复。
南霁云用力蹬腿，试图脱离白术的桎梏，然而白术几乎整个人都抱住了他的小腿，无论南霁云怎么动弹也死不撒手。
“谁会让你轻易逃走啊！”白术大吼道。
白起悄悄在心里把不讨喜的弟弟表扬了一百遍，忽觉今天的他格外可爱。
没有丝毫犹豫，白起立刻冲到南霁云身前，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夺下他手中的枪丢给林若玄。不过他的准头实在太差，居然砸中了林若玄的额头，然而本人浑然不觉。林若玄腹诽了几句，也走近南霁云，手中的枪始终对准着他。白起制住南霁云的手腕，腾出一手伸向林若玄。
“手铐给我。”
“你居然连手铐都没带？”林若玄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拿出手铐递到他的手中，毫不留情地抱怨了起来，“说真的，你干脆连脑子也别带了。”
“你……你话怎么这么多……”
白起小声嘀咕，不让林若玄听到他的声音。
悠然呆站在原地，显然是被刚才那一幕吓坏了。林若玄回头朝李泽言使了个眼色，李泽言立刻就明白了她眼神中的意思，拉着悠然快步离开。
悠然的裙摆擦过南霁云的肩膀，南霁云忽然暴躁了起来。他怪叫着奋力挣扎，居然挣脱了白起抓着手腕的大手，还未扣紧的手铐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格外清脆的响声。他挺起身子扑向悠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身子，吓得悠然惊叫出声。
“必须消除你的evol……必须消磨QUEEN的存在……”
他嘴里喃喃着这几句话，状若陷入迷怔。
他抓得很紧，指甲几乎都要没入悠然娇嫩的皮肉之中。悠然能清晰地感觉到，在两人皮肉相交之处，传来尖锐的疼痛。疼痛随即沿着血液蔓延，直入心脏和大脑。
在修复觉醒林若玄的evol时，悠然曾有那么一瞬间感到过类似的疼痛。但那只持续了一瞬，而且痛感并没有那么明显，因为那时林若玄有意收敛了evol，所以感受没有那么强烈。然而南霁云已是铁了心，他几乎拼尽了全部气力，只为摧毁她的evol。
南霁云其实不是evolver。QUEEN项目没有赋予他evol，反而将他的健康状况破坏得千疮百孔，使得他极度微寒。但他确实是个天才，他将从各处提取来的evol基因进行熔合改造，完美制造出的与QUEEN相反的evol。他将这evol同时注入了自己和林若玄体内。
就算是同种evol，也会因为个体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性状。他的evol相对而言更加……柔和，而林若玄的evol更为激进，破坏性也更大。说实话，南霁云更渴望拥有林若玄的evol。
但究其本质，他们的evol都是为了摧毁他人的evol而存在的。
南霁云紧抓着悠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evol化作了有形的物质，从身体的各处涌入悠然的体内，逐渐蚕食着她的evol。
李泽言试图推开南霁云，然而当他一触及到南霁云，停滞的时间竟再度流转了起来。生怕四周的人察觉到什么异常，李泽言立刻收回了手，时间果然停滞下来了。
林若玄想也不想地直接用手中的枪捶向南霁云，还锤了不只一下。南霁云被砸得迷迷糊糊，却没有松开手。
林若玄在心里把南霁云骂成了狗头。
暴力方法好像不管用，南霁云估计铁了心，林若玄只好选择严谨的物理方法——她一把抱住悠然的腰，和李泽言一起把她拉远。白术加入了白起的行列，帮着他一起拉开南霁云和悠然。
悠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被两派力量撕裂了。
南霁云的力气再怎么大，到底也是比不上两个警察的。负隅顽抗了一会儿，他终于败下阵来。
白起不敢停歇，立刻拷住了他的手腕，生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还把他拖远了一点。
南霁云不甘心得很，仍是在不断扭动身躯，企图再逃脱一次。然而白起不会再给他这样的机会了。
白起把手臂环外南霁云的脖颈，他一旦有任何轻举妄动就收紧手臂，让他无法呼吸。白术扒着白起的身子勉强站起，很顽强地单腿跳着独自离开了。
“你还好吗？”林若玄关切地问悠然道。
悠然轻轻点头：“应该没事了。”
虽然被南霁云碰触过的地方微微有些麻木感，但她感觉不到其他更多的异样了。在两种evol的对抗之中，显然悠然占了上风。
被押回特警总局后，南霁云显出了惊人的温驯——因为林若玄故意在言语中不着痕迹地透露出QUEEN的evol已经被摧毁的消息，但其实这只是她哄骗南霁云的谎言。
如果从南霁云的悲惨身世这个角度来看，他成立二十八人的怪物的初衷可以说是非常正派了。
二十八人的怪物是用以对抗BLACK SWAN的，之所以想要杀死QUEEN也是为了不让BLACK SWAN的奸计得逞。南霁云想要告诉BLACK SWAN，肆意赋予普通人evol绝非是什么好事。
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拥有超凡力量。
不过，他采用的方式确实有失偏颇。
他刻意选择了罪犯和游走在黑暗角落的人，赋予他们异能，纵容甚至是唆使他们犯罪，只为证明他的初衷。
“如果只靠你们，估计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彻底取缔BLACK SWAN。”南霁云大言不惭道。
真是让人不快的言语啊。
林若玄很想把真相告诉他，让他知道自己其实只是失败者。但深思了一会儿，她选择了噤声。
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上，虽然他已是将死之人。
南霁云时日无多，他的健康状况极其堪忧，剩余的生命大概只能以月计数。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即将不在人世，他才不再观望，急急地亲自动手。
二十八人的怪物的幕后主使者已经落网，但事情还不能就此告一段落。
缉捕残党刻不容缓。
南霁云大概可以称为可靠的上司，入狱以来居然从未透露过任何一个其他成员的信息，特警们只能依靠拼凑各种信息试图寻找他们的踪迹。
将二十八人的怪物全部缉捕的那一日，南霁云死在了病床上。极度消瘦的他，和真正的南霁云死状几乎完全相似。
他或许对不起全世界，但他一定对得起那个名叫南霁云的男孩。
因为男孩曾说，要成为医生，拯救很多很多的人。二十三号从来不敢让自己的双手沾上点滴鲜血，唯恐违背男孩的祈愿。
虽然二十三号的肩上背负了众多人命。
遗体被放置在病床上，明日即将火化。一个女人悄悄潜入病房，小心翼翼地掀开寿衣，用刀割下了一块皮肉，放入培养皿中。擦干净血迹，重新盖好寿衣，她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已得手。”
她拿出手机飞速打出这几个字。
看到短信。许墨满意地点了点头，着手安排科研人员解析南霁云——二十三号的基因。
他不得不承认，南霁云是个天才。能够解析重组evol，BLACK SWAN中无人能够达到此等境界，如果南霁云没有反抗之心，想必能够推动BLACK SWAN的计划。
可惜他死了。
不过就算是死了，他依然能发挥余热。
与QUEEN相反的JACK……听上去不错。
许墨如是想。
*
二十八人的怪物彻底取缔，林若玄拒绝了梁查的盛邀，没有留在evol特警总局，而是选择回到警局，继续做一个普通小警员。
白术离开了恋语市。他负责的是BLACK SWAN，虽然在二十八人的怪物这儿摸鱼了许久，他也不敢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回到重案组的第一天，林若玄和白起收到了一张请柬。
鎏金印花的红色信封精致得不行，林若玄有种不好的预感。
拆开信封，起首的几个大字让林若玄有一种恍惚感。她推了推身旁的白起，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上面的新郎和新娘的名字，写着的是余刚和安雅？！我没有看错吧？”
“……没有。”
“今天不是愚人节？”林若玄不死心。
“……不是。”
白起的接连否认让林若玄不得不接受现实了。
“别吧，余刚比安雅整整大一轮呢！”林若玄痛心疾首地大吼道，“安雅怎么会看上他！”
“你小点声！”白起连忙捂住她的嘴，“余刚在后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