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沈香沉已经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方才燕虹闯进来的一瞬间,秦无炎突然动了,他不仅自己钻进了床底下,还从后头抱住她的腰,将她一起拖了进去。因空间狭小,沈香沉本十分地想挣扎着拒绝,但是外头的人已经到了,她迫不得已,只好被他拉下了水。
地上勉强还算干净,积灰不多,沈香沉极难受地蜷缩着,腰还被人牢牢地环在胳膊之中,硌得她肋下生疼。
且说外面燕虹一见李尧以后,厌恶至极,却还是忍了恶心揪住这个醉鬼的衣领喝问道:“我问你,你们将我师兄带到哪里去了?”
李尧若是意识清晰,大概会好好交代一番,曾书书临行之前将渝都城安危交到他手里,安抚滞留在渝都城中的焚香谷弟子也是任务之一,但是他现在正是醉到连人都看不清楚的程度,哪里想得起来李洵跟着曾书书等人往西北去寻玄火鉴的事,故而只是摇头晃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燕虹怒极,站起来一剑将桌子砍成两半:“你到底说不说!”
门外聚集的人群立时骚动起来,周一仙带着一队城卫也匆匆跑了进来,他一见这屋中模样,就觉得不对,这李尧再怎么玩世不恭也不能大白天的一个人喝了这么多酒来买醉吧?那与他喝酒的人呢?
不过他倒也没那个闲心去找人,眼下将李大护卫从这焚香谷弟子的剑下解救出来才是最重要的事。
“哎哟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刀动剑的!”
燕虹冷冷道:“我去城主府求见,你这个老头不是不放我们进去么?”
周一仙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是不想见这些个胡搅蛮缠的焚香谷弟子,要不是他们,他的宝贝孙女儿能被人抓走?但是他也不想因此而将这城中闹得个鸡犬不宁啊!否则等小环回来,肯定还得埋怨他。
所以他现在只能陪了张老脸来安抚一个小姑娘。
从周一仙说话的那一刻起,沈香沉便知道现在是更出不去了,而且看这现状,一时半会这外头的人还走不了。
偏偏她身后的秦无炎还一点也不老实,似乎是觉得这样极不舒服,总是动来动去,她只想把自己外面挪,好给他腾出地方来,但他的手臂却跟热的钢筋似的又硬又烫,怎么拉也拉不开。
他用了力气,所以她才拽不动,但是为什么会热呢,她抬起一只可以活动的手,贴着上头的床板往后探到了他的额头和脸,果然,也是烫的不行。
是发热还是醉酒的缘故?
沈香沉虽然担心,但想着此时也没办法确认,便打算等一时再说,正想着,手背上忽然觉得一软,接着有暖湿的呼吸喷在上头,沈香沉睁大了眼睛,无比清晰的意识到,秦无炎正抱着她,亲着她的手背,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灼烫的胸膛,透过薄薄的衣衫处传来温暖的体温。
沈香沉僵成了一块石头。
她心想:现在两人的姿势这么亲昵又暧昧……若是被人撞见,怕会误认为这是捉奸现场吧?
秦无炎并没有止步于此,他虽然醉着,但是基本的思考能力还有,床下空间虽小,但既然够他一个大男人侧躺,必然是够沈香沉平躺的,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将她硬是掰了过来。
外头周一仙和燕虹说话的声音还听得分明,途中还夹杂着一两句李尧痛苦的呻.吟,沈香沉十分担心李尧搞不清楚状况胡乱透露出她跟秦无炎的事情来,她正又急又怕,他却不知想做什么。
因为姿势的改变,两人便对上了眼。
秦无炎的脸因酒醉而通红,酒气伴着浅浅的呼吸扑在她的脸上着实不怎么好闻,她想起之前自己也是醉酒扰人,他都容了,所以也耐着性子容忍了一下,忍不住,索性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她闭得不怎么真切,眼睫毛微微颤抖着。
秦无炎见她不看自己,不高兴地抿唇,视线从她的白皙光洁的脸颊上逐渐下移,看见她微微起伏的胸口,那里绵软,线条优美,他看得目不转睛。
沈香沉久久未察觉到他的动静,睁开眼,于是发现他的视线正落在不该落的地方。
……
她立刻抬手捂住,气呼呼地瞪他。
但秦无炎却笑了起来,像是心情很好。
此时周一仙与燕虹的话也说到了结尾处:“若是燕虹姑娘想去找人,路途遥远,依老夫看,不如将众位焚香谷的兄弟姐妹们一齐带走,也好有个伴。”
燕虹收剑回鞘,不客气道:“不用你提醒。”转身甩门而去。
周一仙唉唉叹气,这小姑娘长得漂亮脾气怎么这么大,真是不讨人喜欢,连他孙女的一丁半点都比不上。
他回身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李尧,脸上更是愁眉苦脸,又让身后跟着的一队城卫出去监视那些焚香谷弟子的动向,才施施然地找了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坐下,清了清嗓子,喊道:“既然是李护卫的贵客,为何不敢现身一见呐?”
沈香沉知道身份暴露,逃也似的从床底下钻出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才走了出去。
周一仙的表情先是一惊:“沈老板?”看到她身后的秦无炎,顿时变成了惊吓:“颜烈!”
秦无炎坦然自若地笑着。
沈香沉知道他这哪里是真的坦然,分明是醉了所以意志意识减弱,所以不分好歹,才丝毫不觉得暴露人前有什么问题,半点危机感也无。
不过周一仙毕竟不是曾书书那些个沉不住气的少年,初时的惊诧过后,看出此时的秦无炎似乎没什么危险,才喘了口气,捋了捋胡子,对着沈香沉道:“沈老板别来无恙呀。”
沾了小环和金瓶儿的光,沈香沉对周一仙的印象颇好:“周老先生也是半点没变过,精气神看起来简直不输年轻人。”
周一仙被这马屁拍的极爽,当即哈哈大笑:“还是沈老板会说话,都赶上瓶儿那丫头了。”
自从渝都分别之后,沈香沉一直都没见过金瓶儿,不由接口道:“周老先生今日可有见过金瓶儿?”
周一仙微微一叹:“她怕是回了她师父那里去了,当初她许诺不会再回渝都,我这些日子也未曾离开渝都,自然是见不着的。”
沈香沉也不失望,却又听周一仙问道:“沈老板离开渝都之后,是往哪儿落脚了呀?”
这个问题,便有些难答了,总不能把她投靠鬼王宗的事情给说出来。虽然说一开始是被胁迫的,可到了今天,这胁迫与不胁迫的问题,也无法分得清楚了。
见她支吾犹疑,周一仙若有所思,但也没追问。
此刻醉成烂泥的李尧突然跳了起来,饿虎扑食一般猛跃起来,目标正是秦无炎,后者注意力此刻全部放在沈香沉身上,没能及时发现和防备,便被扑了个正着,沈香沉回头看时,就见秦无炎一张脸已经黑得透透的了,身上还扒了一只无尾熊。
李尧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头儿……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走了呢。”
沈香沉觉得这画面有些辣眼睛,不忍看,立时扭过头去,与周一仙一老一少眼对眼,一个愧于将李尧灌醉成这个样子,一个羞于渝都城城卫的形象问题,都不由而同地彼此尴尬地笑了起来。
不过好在,就算是意识行为能力比起平时弱上太多的毒公子,在面对一个过往从未在他手中讨到过便宜的属下时,仍然不遗余力地发挥了应有的实力——李尧被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后脑勺着地,晕了过去,物理性质上的。
摔完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他静静地站着。
沈香沉选择装聋作哑,她回头笑得十分从容:“周老先生,我们还有要事,就先行一步了。”
周一仙也是淡定地道:“若是如此,老夫也不强留……”他忽然正色起来:“只不过,沈老板可还记得,第一见面的时候,我应过沈老板,要为你看一看相,只是我那孙女学艺不精,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若是沈老板不介意,今日就由老夫再为你看上一看,可好?”
沈香沉听了,觉得今日这老头是话里有话,只是不知道,他这看相功夫是真还是假了,她思量片刻后道:“那就有劳周老先生了。”
周一仙示意她过来。
沈香沉也不扭捏,便走到他面前。
周一仙道:“当时既然小环看不了你,想必我也看不得,今日我便用‘天罡神算’为你算上一卦,此卦或可看出命格来,若是这也看不出,想必这世上任谁也无能为力了。”
此时周一仙的神色难得的正经,竟真的像个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与往日的疯癫顽童形象截然不同,沈香沉略感诧异,微微点头。
片刻以后,周一仙的眉头越皱越紧,一时竟也显现出苍老之相来。
他垂头叹了一声:“果然。”随即又抬眼看向沈香沉,说道:“是小老儿能力微弱,竟真的看不出沈老板的命格。”
沈香沉心中隐隐早有预料,知道她这命格周一仙能不能看出来,恐怕跟他的能力并无干系,而是自己,确实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周老先生,我有一事想问。”
“沈老板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