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你要是不嫌麻烦,现在就叫如意儿抱着官哥儿去你房里吧?回头,我把官哥儿的东西收拾一下,让迎春给你送过去。我这边天天熬药,气味难闻,不想熏到官哥儿。再加上我夜里常睡不觉,翻来覆去,也是怕吵到官哥儿。不如,你现在就抱走?”
李瓶儿既然打算好了,话也说出口了,也就不在意这一天两天的了。官哥儿在月娘房里比她房里好。潘金莲在上房多多少少都有点顾忌,而且上房服侍的人更多。人一多,就不好钻空子。
哪里像她这里,迎春和奶娘守着,竟然都没人发现雪狮子跑进来了。
吴月娘摆了一下手,客气地说:“哪里用得着这么急?小孩都跟娘亲呢!你要出去养病的事还没决定下来,就算决定了,也不是马上就能走的。趁着还没走,多和官哥儿亲热一下。”
“大娘,那雪狮子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也是害怕了,生怕官哥儿再着了谁的道。求大娘帮帮我,帮帮官哥儿。”
吴月娘心里一沉,虽然西门庆没明说,但大家都清楚明白。官哥儿毕竟是老爷的子嗣,不容有失。这是她这个正妻义不容辞的责任。于是,她安慰李瓶儿道:“你别急,我答应你就是了,现在就让官哥儿跟我走。”
李瓶儿笑起来,连声喊如意儿。
如意儿抱着官哥儿出来后,李瓶儿对她说:“以后官哥儿就养在上房,你也跟着去。”
如意儿愣住了,呆在原地半天不动。
这时,迎春用托盘装着两碟点心进来,听见这话,也吓了一跳,正打算问六娘,去拿膏药的小玉进来了。
小玉笑嘻嘻地将玉容膏递给李瓶儿:“六娘,每天洗脸后抹一抹,早晚各一次,不出十天,就能好了。”
李瓶儿向月娘道谢,又吩咐迎春取三钱碎银子打赏小玉。
小玉高兴地接了。
吴月娘笑道:“那你好好养着,我先带官哥儿过去。”
“谢谢大娘。如意儿,快抱着官哥儿跟上。等下我让迎春再将东西送来。”李瓶儿满脸感动。
如意儿毕竟是个下人,李瓶儿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于是,她抱着官哥儿跟在吴月娘和小玉的身后,去了上房。
等她们都走了,迎春吓得扑到李瓶儿身前,哭道:“六娘,是大娘抢走官哥儿吗?我们找老爷去,让老爷做主!”
“别瞎说!”李瓶儿瞪她一眼,“我们总共就这么几个人,我又病了,你和绣春哪里忙得过来?今天跑来了雪狮子,明天再来个雨狮子,后天还有疯狮子呢!人心难防啊。”她摇了摇头,“把官哥儿送到上房,是我的意思。你也知道,我打算去庄子上养病,那里条件不好,不适合官哥儿去,肯定得把他留在家里。我想了又想,当然是留到上房最好。”
迎春擦了擦泪,试图劝她:“官哥儿被大娘一养,回头不认得你了,怎么办?”
“认得如何?不认得又如何?她是正妻,所有的孩子都得先叫她一声娘。这有什么可争的?”李瓶儿躺下来,不愿意再和她多说。
迎春擦着眼泪下去了。
绣春站在门外,断断续续地听了一回,也不敢进来。她搬来一个小凳子,呆呆地坐在门口,防着李瓶儿有事叫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末,休息,周一见呀!
☆、第九章
吴月娘带着官哥儿回了上房,吴大妗子看了看官哥儿,吴月娘并没有和她说起李瓶儿的事。
没一会儿,西门庆从前边进来。他见了官哥儿就笑眯了眼,一边逗弄,一边问:“六娘呢?怎么没来?”
吴大妗子在西门庆进来时,就躲到侧间去了。
吴月娘没回答他,先问:“你吃了晚饭没?要不要再摆上几碟?”
“不用,倒点茶我喝就行了。”西门庆丢下手,让如意儿好好照顾官哥儿。
如意儿抱着官哥儿也去了侧间,和吴大妗子做伴。
吴月娘喊小玉快去泡茶,房里没了其他人,这才对他说道:“刚才我去看了六娘。她的模样看起来不大好,口口声声说要搬到庄子上去住一段日子,好好养病。还说要把官哥儿放我这里,让我帮她养着。”
西门庆坐到椅子上,沉思了一下:“你养也好。你是正妻,明理大度,教养出来的孩子肯定个个都好。”
吴月娘抿嘴笑了:“幸亏六娘不在这里。她要是听见了,还以为你在说她不明理不大度呢!”
西门庆叹了口气:“她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闹了那一场,倒像变了个人似的。”
吴月娘不屑地撇撇嘴:“要是我的孩子差点被人杀害了,我也会变了个人。”
西门庆笑了,一把搂住吴月娘,一手摸上她的腹部:“这都是雪狮子使的坏,我已经把它摔死了,怎么还纠缠着不放呢?你要好好的,再给我生个儿子。这么大的家业,光一个官哥儿委实太少了。”
吴月娘一脸温柔,看着自己的肚子:“是男是女还未知呢。”
西门庆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女儿也好。只要能生,还愁将来没儿子?”
吴月娘笑得更加甜蜜,嘴里却道:“我不敢奢望能生几个,只要好好地把这个生下来,再安安稳稳地养大,让他一世安乐无忧,我就高兴了。”
西门庆没有出声。
这时,小玉端茶进来,说道:“三娘和五娘来了。”
三娘是指孟玉楼,五娘是潘金莲。每天早晨和晚上,这些小妾都要进上房给吴月娘问安。李瓶儿因为卧病在床,所以免了这项。
小玉把茶放在炕桌上,门口的玉箫向三娘和五娘行礼,掀起帘子,向内通报。
三娘和五娘进来,吴月娘笑道:“你们来了。小玉,再端几盏茶来。”
玉楼和金莲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
玉楼先问:“六娘能下床了?我刚看到官哥儿在侧房。”
吴月娘摇摇头:“她病得厉害,哪里下得了床。她说自己精力不济,让我帮着养几日。”
玉楼和金莲愣住了。
玉楼最先回过神:“这是应该的。上房丫鬟多,大娘福气多,官哥儿在这里呆几天,保准病就好了。”
吴月娘笑了笑:“她那屋里,天天熬药,熏着了官哥儿也不好。所以,我就答应了。等她好了,还给她送回去。”
玉楼奉承道:“不论官哥儿养在哪,将来长大出息了,挣了凤冠霞披,也是大娘先戴呢!”
吴月娘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金莲心里不耐烦听这些,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官哥儿。自从他病了,我还没好好看过他呢。”
吴月娘赶紧阻止:“他才刚喝了药,你别去吵着了他。”
潘金莲脚步一顿,看向西门庆。
西门庆却冲她点点头:“有奶娘伺候着呢,不用你担心。坐下,我们说说话。”
潘金莲手里扭着帕子重新坐下。
西门庆先叹了口气,对众人道:“六娘最近很不好,天天跟我吵,哭着闹着要去庄子上养病。”
玉楼知道西门庆的性格,没有出声接话。
金莲撇撇嘴,撒娇似地说:“她要去,就让她去呗!”
西门庆假意瞪了她一眼:“他既然进了我家门,就是我家的人。哪有一大家子分开住的道理?”
玉楼想了想,说:“要不,再买几个丫鬟伺候她?”看了吴月娘一眼,“她那里就只有迎春和绣春,以前还要照顾官哥儿,的确是……”
西门庆点点头:“你们没事也多去劝劝她,让她不要乱想。大家和和气气地在一处才像是一家人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玉楼和金莲告辞而出。
出了上房,来到走廊,潘金莲不屑地对玉楼说:“还要买丫头?大娘房里才几个啊?她好意思越过大娘去?真以为自己生了个儿子就要窜位了,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呢!”
玉楼笑了笑,并不搭话。
潘金莲一面走,一面径自嘀咕:“当初,她可是刚和那个神棍分开,就进了府。进来没多久有了身孕,只有我们老爷傻,把个野种当眼珠子!”
“你小点声,被人听去就不好了。”玉楼见她越说越过份,忍不住劝了她一句。
潘金莲挽住玉楼的胳膊,娇声笑道:“真金不怕火炼!我可不是傻子!”
没一会儿,到了六娘房前。
绣春坐在门口,见她俩来了,赶紧行礼,跑进里间通知六娘,说三娘和五娘来了,又一溜烟跑到门外,帮她俩打帘子。
潘金莲斥道:“你瞎跑什么?跑来跑去的,没体统!”
绣春不啃声。
迎春正在侧间收拾官哥儿的衣物,听见动静走出来,行了礼,笑道:“三娘和五娘来了。绣春,快去拿茶!”
绣春应声,赶紧去了。
李瓶儿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来了,只好随便挽了挽头发,坐起身,正要下床见礼,玉楼抢前几步,道:“不要这么见外,你还是靠着吧!”一面说,一面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潘金莲自顾自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玉楼笑着问李瓶儿:“六娘,今天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