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我的计划,我愿意付出一切,埃里克。我的技艺,我的贞|洁,甚至是的,如你所言,用性命威胁你,让我得以继续下去。”
言语残忍的如同张开爪牙的毒舌,可安琪的眼神还是那么的清澈。她的绿眸中闪烁着的仍然是埃里克再熟悉不过的爱意,当他终于肯与她视线相对的时候,安琪微微勾起了嘴角,俊秀白皙的面容一如往昔。
“但我的心,我的灵魂始终是你的,埃里克。”
她把他抱进怀里。
黑色的幽灵痛哭失声,彻底溃败。安琪抚摸着他的脊背,就像是安抚孩童般宽容顺从。她能感觉到他的整个身躯抖得像个筛子,男人的喘息就在她的耳侧,绝望滚烫。
他没拒绝她。
安琪知道他不会的,因为他有着她所见过的,最为纯洁、最为干净的灵魂。
“给我半年的时间。我会离开你,但也不过是这区区半年。请你相信我,我会回来的。”
说着安琪再次吻了吻他的嘴唇,在离开的一刻,埃里克突然抱住了她。
猛然的力量叫安琪吓了一跳,但很快埃里克就控制好了力道。他的头颅埋进了她的颈窝里,不发一言。但他的呼吸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一寸一寸,一点一点,抚平了僵持的气氛。
那一刻她悬着的心,总算放回了应有的位置里。
“等我回来,埃里克。”
她无法阻止格雷诺耶,恶是不能掩盖的,安琪也从来不是什么上帝派来的救赎之人。
但是她能让真正的天使看清道路。
“待到我回来时,只有死亡能将你我分离。”
第56章 糖果归你56
两个月后, 华沙,国家歌剧院。
“安琪小姐!”
演员休息室的门应声而开,剧院跑堂西蒙走了进来。他的手中捧着一大束极其夸张的鲜花:“亚历克斯伯爵送你的花束, 说要感谢你美妙的演出。”
安琪急忙站了起来:“谢谢你!”
她接过花束,其中花朵娇艳欲滴, 花束的上面搁置着一张精致的卡片。安琪把花束放在化妆台边的花瓶里,拿起卡片, 冷面严肃的亚历克斯伯爵竟然写了一串情话给她,仿佛他还是个十八|九岁、初出茅庐的毛小子似的。
“也替我谢谢亚历克斯伯爵。”安琪抿起嘴角,“对他的喜爱, 我无以为报,只能奉献出更为完美的演出。”
年轻的跑堂少年闻言,也绽开笑容。他才是真的“毛小子”,西蒙今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 脸颊上还带着尚未挥散干净的稚气:“你的表演已经非常完美啦,安琪小姐。”
“休想用几句话就讨好我。”
话是这么说, 安琪绿眸里还是闪过喜悦的色彩。西蒙看着安琪高兴, 也来了劲头:“我说的可都是真心话,不信你问戈弗雷·诺顿先生, 是吗先生?”
西蒙的目光越过安琪, 落在演员休息室的客人身上。
坐在沙发上的“戈弗雷·诺顿”,身着英版的西装,鼻梁上带着书卷气的眼睛,夹杂着斑驳白发的头发整齐地梳在一旁, 他闻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着一口标准不过的英式英语:“当然,安琪小姐的表演总是那么的完美。”
他的夸赞仿佛比西蒙的更有价值,安琪的脸红了红,连头也不好意思回,只是摇了摇头:“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
“你可得给其他演员留口饭吃呀,小姐。”西蒙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啊对啦!波西米亚王国的王子还想问问你,是否有时间与他见上一面?”
提到贵人的名字,安琪收敛了玩笑的意味,认真地说:“王子想要见我,随时都可以。我会在自己家中的客厅恭候他的。”
说着,安琪从花束中折下一支色彩鲜艳的玫瑰,送到西蒙面前:“这是给你的谢礼,西蒙。”
他眼前一亮,脸蛋顿时涨红:“真、真的吗,安琪小姐!”
“快拿去吧。”
她把玫瑰送到他的手心里。
直到离去时,西蒙的脸还红的像是被煮熟的虾米。
休息室的房门重新阖上,“戈弗雷·诺顿”这才若有所思地开口:“你喜欢他。”
安琪背对着他回道:“当然,亚历克斯伯爵是真正懂得艺术的人。”
男人蓦然笑出声:“我说的是这位年轻的小伙子。”
安琪:“哎?”
她略略有些讶异,扭过头来。
年轻人口中的“戈弗雷·诺顿”,原本应该停留在巴黎继续教书的英国教授詹姆斯·莫里亚蒂,此时此刻正坐在华沙国家歌剧院的演员休息室内。他还是那副再明显不过的英国人装扮,声线温柔且缓慢,连出声揶揄安琪,也显得那么谦逊有度。
“机灵的小西蒙。”莫里亚蒂微笑着开口,“今夜收到的所有小费加起来,怕是也比不上天使亲手赠予的玫瑰。你很喜欢他,安琪。”
被戳破心思的安琪也不恼怒。
她也跟着勾起嘴角,挂着盈盈笑容,拎着裙摆,走到教授的面前:“是的,我很喜欢他。十五岁的西蒙叫我想起了我的一位故人。”
“初恋情人?”
“不,救命恩人。”
轮到教授惊讶了。
他侧了侧头,仿佛没料到安琪会主动与其提及过往的私人经历。
“我想,那理应是一位充满朝气的正义使者了。”
但安琪娟秀白皙的脸上闪过的却不是怀念,而是大片的空白。
她很少会流露出如此茫然的情绪。詹姆斯·莫里亚蒂之所以会允诺与安琪——或者说,艾琳·艾德勒合作,除却为了有趣外,更多的是年轻姑娘那总是胜券在握的本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个柔弱且无暇的受害者,但莫里亚蒂却在外表之下看到了她坚韧不移的灵魂。
目标强烈的人,是不会允许自己茫然无措的。
“实际上,”迎着教授端详的目光,安琪慢慢地开口,“我有点不记得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了。”
不过那也不重要。
他是个正义使者也好,披着人皮的恶魔也好,都是几辈子之前的事情了不是吗。安琪已经至少死了两回了,这是她有记忆的,而没有记忆的,已经淹没进了茫茫时空之中,不再属于安琪的人生了。
“性格开朗,大胆又叛逆。他像太阳般温暖,拯救了几乎要跳舞至死的我……他就是黑夜中的太阳,这是我仅剩无几的记忆。”
属于她人生的,只有名单和名单上的人。
安琪迅速地走出记忆,对着若有所思的男人报以无所谓的笑容:“不过既然忘记的事情,应该不太重要。重要的还是你我的约定,教授。我想我的进展非常顺利。”
她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不代表教授会就此放过。但他也并未追问,那太不绅士了。莫里亚蒂仅仅是把安琪提及的话语沉到了记忆深处,然后若无其事地跟上了她的思路:“当然,怕是波西米亚王子已经把你当做他生命中的真爱了。”
俊朗有为的异国王子,纯洁无暇的歌剧演员,听起来就是非常罗曼蒂克的组合。对于年轻人来说他们的感情不需要强烈的动机,美丽和热情足以。
毕竟波西米亚王国的继承人不是老谋深算的政客,也不是紧闭门扉的食人恶魔,更不是……站在整个欧洲背后,坐在安琪面前,神态温柔却深不可测的“数学教授”。
所以她很容易的就换得了王子的青睐,接下来就是下一步的行动了。
“但王子总要结婚的。”
安琪垂眸开口。
今日的她一身青色长裙,天气略冷,她还在外搭了一件浅色的披肩,映衬着雪色的皮肤在灯光之下几乎在发光。她绿色的瞳仁闪了闪,柔软的声线陡然沾上了几分哀伤。
“和一位匹配的了他的身份与王国的女性,而不是一名毫无地位、孤儿出身的剧院演员,不是吗?那注定要沦落为伤心人的姑娘,总得拿点什么把柄,来作为自保的手段。”
“什么把柄?”
“比如说,亲密的照片。”
莫里亚蒂笑了起来。
他似乎很满意,但并不是赞同的那种,而是像他的学生交出了一份不出所料的考卷。教授动了动手指,指尖轻轻撞击沙发扶手发出”咚咚”声响。
“再缜密的计划,再完美的逻辑,”他开口,“也抵不过感情上的一时冲动和美丽女性的无奈之举。”
那是自然。
安琪的这幅皮囊,还有可怜兮兮的身世也不是白白挑选的。当然,莫里亚蒂教授能够看出前半部分,却不会看出后面的部分。
比如说,她为什么会是“艾琳·艾德勒”的那部分。
安琪也笑弯了眼睛,她露出欣喜的神情:“那看来,教授您是赞同我的计划了。”
“还有什么比举起利刃的女性更为令人同情呢?”教授侧了侧头,“我可怜的美狄亚,作为爱慕你的戈弗雷·诺顿律师,我自然是要你做出点什么了。”
“那便一言为定啦。”安琪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得先回去了,教授,为不久之后王子的到访做点准备。”
“我送你回去。”
来自英国的绅士依然那么的体贴,他跟在安琪的身后,在二人行进至休息室的门前时,詹姆斯·莫里亚蒂抢先一步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