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呜咽一声,却没有任何话语,安琪泪眼婆娑地投入男人的怀抱。
“没人能够伤害你。”他揽着她,低声开口,“没人能够从我这里夺走你。”
安琪抬头,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埃里克。]
精致的面孔中浮现几分担忧的神色,安琪握住他停留在她脸侧的手,继而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埃里克一声叹息。
“我竟然怀疑你。”
他的语气里沾染着隐隐懊恼,身着黑衣的魅影仔细端详着怀中的少女:“怀疑我的天使会对我不忠。”
[那是因为你太爱我了。]
她的脸上浮现出淡淡地绯红,陷入热恋的年轻姑娘总是会因为简单的事情而欢欣雀跃,安琪也不例外。她依偎在埃里克的胸口,抓紧他的衣襟:[不要再生气了,埃里克。]
“我会尊重你的夙愿。”他回应,“就像你尊重你对我的誓言一样。”
安琪抿起温顺的笑容。
摇曳的烛光散发着昏黄暖光,为她的红发镀上一层缥缈的色彩。暖色调中和了她苍白的肤色,安琪看起来那么的柔和。
他的手顺着她的脸蛋缓缓下挪,停留在安琪的颈侧,埋入她的发间。
“你选择不再开口。”埃里克说,“可怜的女孩儿,截断了与世界的联系,任由孤单笼罩了你。”
[这是给你回报,]安琪用手语回应道,[如果不是你,我或许会被加拉尔夫人卖去当纺织女工。在纺线锤前耗尽所有的生命,毫无意义地诞生,毫无意义地归去,更遑论噩梦与夙愿。]
剧院里流传的身世故事当然是假的。
没有什么仁慈的修女,也没有什么发现她音乐天赋的好心人。有的只是让小演员们惧怕,让剧院工人谈之色变的“幽灵”。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来救我的那天,埃里克。]
安琪的双眸闪了闪。
[那天傍晚我坐在孤儿院的后院里,望着铁门之外的天空。天快黑了,加拉尔夫人很快就会喊我们回去睡觉。然后你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我,但我却注意到了你。]
她精致的面容上仍然荡漾着怀念的笑意,碧绿色的眼珠中饱含惊叹与天真的神色。
[孤儿院里的大孩子常常会说,夜晚降临的时候,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内,死去之人的幽魂会一个又一个的自地狱中走出,走上巴黎的街头。其他孩子都害怕极了,我却免不了在想:死去的幽魂会是什么样的呢,会有着腐朽的躯体和干枯的头颅吗?所以我注意到了你,路过孤儿院的一道黑影。]
“当时的你喊住了我。”埃里克低声说。
[我问你是不是从地狱走出来的幽魂。]安琪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仿佛被儿时的自己逗乐了,[你穿着一身黑色的衣物,还披着黑色的斗篷,怎么能怪我认错呢?第二天吉里太太领走了我,说我有音乐天赋。我知道这一定与你有关,与‘幽灵’有关……然后我抵达歌剧院的第二天,你果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说着安琪伸出了手。
她纤细的手指落在他白色的面具上,冰冷的触感隔绝了安琪接触他的机会。但她不在意,这么久以来,她从未对埃里克提及面具与他真面目的事情。
因为那不重要。
面对着埃里克,凝视着他面具之下的双眼,她看到的是他的灵魂。
[我答应了你,在真正的登台之前,只为你开口,只为你歌唱。]
她用手语慢慢地表达。
[这是我的选择,埃里克。我不怕孤独,不怕冷落,唯独只怕你会因妄自菲薄而离我而去。在我的眼中没人能比得上你,请不要轻信旁人的传言,你也知道他们的话语是多么的可笑。]
幽灵叹息一声。
“那名工人是你噩梦中的人。”
[是的。]
“找上门来的教授也是。”
安琪的手一顿。
她未曾隐瞒过埃里克,甚至是……
[上次你可曾受伤?]安琪陡然紧张起来,她捧着埃里克的脸颊,忧心忡忡地用唇语说道,[你不该出现的,埃里克。我能应付好他们。]
“没人能伤害我的天使。”
他的语气冰冷,带着挥散不去的决然。
“你不该如此莽撞,安琪。”显然埃里克并不喜欢安琪那么做,“纵然是波西米亚大使的性命,与你的安全相比也毫无价值。”
埃里克宛若情话般的警告反倒使得安琪羞赧地笑了笑。
剧院里的传闻虽然玄之又玄,却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在人来人往的后台中,就算安琪的行动再怎么小心缜密,也免不了被人撞见。
她的确撞见了波西米亚大使遇刺,而且尖叫出声。那是安琪故意的,因为她知道指使刺客的是詹姆斯·莫里亚蒂。而小演员们说是魅影救了差点被灭口的她,也是真的。
[我必须这么做。]
她坚定地表示。
[你将我从泥潭中拯救了出来,埃里克。那么我愿意为了我的夙愿,去牺牲一切。]
魅影没有开口。
安琪知道他的想法,十几年间无声的沉默足以她学会去感知他的内心。埃里克不想放手,不情愿她亲自冒险,更不情愿她与那名出身卑微、号称制香天才的格雷诺耶接触。
于是她略略收敛起弯着的嘴角,真诚地看着他。
[为我演奏吧,埃里克。]
她白皙的手指自他的面具挪开,郑重其事地牵起幽灵的手。
没人知道巴黎歌剧院的地下藏着一个偌大的宫殿。更不会有人知道,十几年来,他们口中的剧院幽灵,时常会牵起一名红发的女孩儿,拾级而下,抵达最深处的居所。
一开始安琪还会害怕,年幼的她会畏惧与高高的台机和幽深的湖泊。而每当自己感到害怕时,埃里克总会为她歌唱,他完美的嗓音会驱散她的恐惧与不安。
带她离开孤儿院的并不是游荡在巴黎街头的幽魂,而是天使,音乐的天使。
[唯独你的旋律能够使得我忘却噩梦与仇恨。]
她跟随着埃里克自空旷的房间站起来,他带领着她朝着钢琴走过去,一步一步,神圣又坚定。
十几年来,谁也不知道在巴黎最接近地狱的地方,时常会传出几乎能救赎一切的天籁。
几乎能够救赎一切。
伴随着他的演奏,安琪依偎在椅子边,枕在他的腿上,缓缓地阖上了眼。
她多么想沉浸其中,就此放弃,真正地将名单与梦境抛在脑后,使得时间停留在这一瞬间。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卡文,昨天没写出来更新,实在是不好意思哦姑娘们[挠头]
感谢野生的晶晶 鹿嫤遐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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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卷十一万字搞定木下写的我好累,所以这卷内容会简单一些的。这个世界的重点其实不在于安琪怎么动手,而在于安琪是否动手,包括教授也是哦w
当然我对教授线的剧情也是非常满意的哈哈哈
第47章 糖果归你47
安琪将炖好的牛肉端了上来,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正坐在餐桌边沿, 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任何一个富有教养的男性, 在看到女孩儿如此忙碌时, 都理应站起来伸手帮忙的。但格雷诺耶并不懂得这些, 他从未受过教育, 在这之前也没有接受任何人的恩惠。
所以格雷诺耶不知道帮助安琪,更不知道按照她的身份和资产,应该请上一个优秀的厨娘和体贴的女仆, 为她忙前忙后安排一切。
在他眼里, 只要是安琪所做的事情, 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小姐。”
格雷诺耶开口。安琪把一部分炖牛肉分给他, 同时报以询问的目光:[怎么了?]
“他们说你是整个巴黎最为优秀的舞蹈演员。”
道出这话时格雷诺耶歪了歪头, 语气怯懦,但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他们”, 怕指的是佩利西埃先生店里的员工。
安琪牵着格雷诺耶的手,亲自向佩利西埃先生推荐他时。一向和蔼可亲的香水店主人其实是有点不高兴——在华盛顿与弗朗西斯·安德伍德和汉尼拔·莱克特周旋时, 安琪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别人的情绪变化。
但当格雷诺耶指出“爱神与赛琪”的缺陷之后, 他的态度立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眼下佩利西埃先生已然把格雷诺耶当成珍贵的宝贝,他退休后的继承者。店员的态度自然也全然不同, 他们肯定告诉了格雷诺耶很多事情, 特别是安琪未曾告诉他的。
[在舞台上, 我需要进步。]
她平静地说。
[你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
格雷诺耶点了点头。他拿起叉子,姿势很怪。安琪坐在他身边的位置,手把手纠正他把握餐具的姿势。
随着安琪前倾身体, 柔美甘甜的气息立刻包裹住了格雷诺耶。
他缓缓地吸了口气,淡淡的芳香填满格雷诺耶的肺部。他甚至舍不得去吐出呼吸,生怕这一抹气味随着呼与吸的动作而离开。
在香水铺子里,保存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只要格雷诺耶想知道,佩利西埃先生会很高兴的向他解答。但那些香味都非常无趣,毫无价值,装在瓶瓶罐罐里的液体,再昂贵再罕见的气味,也比不上安琪的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