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二哥这是来烧热灶了吗?”薛王氏喃喃问道。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阿素不可太钻牛角尖。”
“可那不是别人,是我二哥啊!”薛王氏哭道:“往日你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原来不止商贾是这样,世人都是这样。”
薛王氏颓废坐在软榻上,这样的事实十分打击她。她就是个传统的妇人,希望自己的夫家和娘家都是好人,能和睦相处,即便现在王家和薛家还没有撕破脸,但她已经敏感的察觉到就在不远的将来了。
“好了,好了,别哭,和你说这些可不是招你哭的。”薛逊递上一杯红枣红糖茶,“刚出月子,不能流眼泪,咱们儿子有样学样,以后可是个小哭包呢。”
说到儿子,薛王氏破涕而笑,道:“才不会呢!蟠儿在哪儿,半天没见他了。”
“什么半天,刚刚还赖在你怀里,现在被奶娘抱下去吃奶了。你呀,太不把你家浩哥放在眼里了,自从有了蟠儿,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是直线下降啊!”
薛王氏一张脸羞得通红,心虚得左右看了看,发现丫鬟都离得远,应该听不见才放松下来。薛逊大笑,道:“都老夫老妻的,你怎么还这么害羞啊。”
“老不正经!”薛王氏娇嗔道,大白天说这种羞人的话,还怪她脸皮薄吗?
笑闹一阵,薛王氏才正经严肃问道:“咱们驳陛下的面子,这可怎么好?”
“怎么,后悔啦,我要是接旨,你就是侯夫人啦。”
薛王氏给他一个白眼,道:“我说正经的呢,陛下不会怪罪吧?”
“不会,至少现在不会。”薛逊神神在在道,“不过生气是肯定的,皇帝也不能耐我何,你放心。快过年了,你把经历花在过年上,宴会什么的就少去吧,这金陵是龙兴之地,个个都是七巧玲珑心,我可不忍心你去闯龙潭。”
“放心~”薛王氏温婉笑道。
薛逊太小瞧他的作为在朝中引起的波澜了,生气?怎么会如此轻描淡写,皇帝那是雷霆之怒,御书房都被砸过一回,连出主意的张相都被骂给狗血淋头。
“这就是你说的仁商、良民,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一介商贾,居然敢踩着朕的脖子拉屎屙尿,岂有此理!”
皇帝只能反复说着“岂有此理”,他当初补偿一个三品散官被打回来就想给薛逊一个好看,结果让张相拦了,说是国士待之国士报之,然后他就给了一个天大的恩典,在朝为官数十年、丞相之首的张相也是到了七老八十才得了侯爵的封赏,他得了爵位基本就是退休的前兆了。
即便是这样的天恩殊荣,这薛逊居然还如此桀骜不逊,真是气煞人!
“朕要宰了他!宰了他!拿薛家陪葬!”皇帝在御书房里,一边怒骂一边砸,气得要死。
“拟旨,薛逊犯上不敬,目无尊上,着菜市场斩首,抄没家产!”皇帝气不打一处来,怒吼着吩咐道。
“是。”张相躬身道:“臣去叫小黄门拟旨。”
“不用,就你来,朕等不及了。”皇帝怒道。
“陛下,臣这两天胳膊不好,写不出字来,还是请小黄门来拟旨吧。”张相推辞道。
“胳膊不好,嗯!这是什么!”皇帝把面前的奏折摔到张相面前,这是他昨晚写得东西。
张相颤颤巍巍的把奏折捡起来,尴尬道:“陛下知道就是,何必拆穿呢。老臣跟了陛下几十年,陛下也体谅体谅老臣吧。抄了薛家是个好差事,能得不少金银珠宝,可臣是文臣啊,要那阿堵物作何。臣战战兢兢几十年才有的名声,可不能毁喽。”
“哼!”皇帝怒道:“那就能陷害别人啦!”
张相苦着一张脸道:“翰林院的学士论关系都还是臣的学生,护短一二可是可以理解的吧。关键是清流就好个名声,宫中的公公就没有这方面的估计的,他们一饮一食都是陛下所赐,自然陛下说什么是什么。”
“你个老东西!”皇帝再没听出来张相这是在劝他暂缓对薛家的处置就不是皇帝了。“薛家如此辜负圣恩,难道放任不理,以后还不人人有样学样。”
“没了薛屠夫,吃不了带毛猪,陛下还少了人才不成?先前老臣说只有薛家能不动声色的解决这场民乱,既然薛家不识抬举,陛下启用他人就是。只是臣也不知道这个‘他人’能不能办成事儿,若是能,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少不得还要用薛家,现在把人宰了,要用的时候可就抓瞎了,何不先把薛逊的人头寄在那里,陛下想什么时候砍,就什么时候砍。”张相神神在在道:“还有,若是启用能臣主持南方政局,自然要有当地百姓配合,若是薛逊小肚鸡肠暗中破坏,陛下占据大义,正好名正言顺,不伤您清名。”
张相想来,若是薛逊真暗中做小动作破坏赈济南方,那格局也太小了。这种格调,就是过了这个坎儿,可过不了那个坑。
“哼!真不知你拿了薛家多少银子!”皇帝嘲讽道,他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要不说薛逊谨慎呢,他要真在京城遍地洒银子,老臣就不必这么苦恼啦。老臣下个月就要娶重孙媳妇儿啦,聘礼还差着一大截,真盼着有个财神爷来送银子呢。”张相哭着脸道。
“朕少了你俸禄不成,还来哭穷。”皇帝笑骂道:“待到那日,朕亲赐聘礼!”
张相事儿办了,还顺带撒娇,把自家重孙子的婚事推上一个新台阶,而且没留下任何把柄,果然是侵淫中枢多年的老狐狸。
皇帝挥退张相,叫来陈木南,道:“严密盯着薛家的一举一动,务必查清银子都在什么地方。”
“是!”
“朕把通政司交给你,这一年来尺无寸功,你若是念着旧主子就趁早别做这统领。”皇帝怒道,看薛逊的反应不难猜出,他的信息比通政司还要全面、还要快。
“属下不敢!”陈木南双膝跪地,叩首道:“属下是陛下臣子,唯陛下之命是从,臣已经在通政司中展开清洗,一定把薛家残留势力一网打尽。”
掌着要命的密探机构,又不能得到主上的信任是何等悲哀,陈木南心里也是苦逼。他名义上是统领,可手下还有三个副统领,一个是皇帝派下来监督他的,一个是从通政司系统一步步爬上来的,一个是素来与薛家不睦的,可这三个人都有可能是表面功夫。陈木南身处其中才知道薛家在情报间谍上的厉害,说不得这三个人都是薛家的耳目呢。
可惜这些皇帝不会在乎,皇帝不问过程,只要通政司能辖制薛家。
等了小半月,京城中居然没有发出圣旨让薛逊去死,让一干伸长脖子等热闹的人喟叹不已,还以为有一场大戏呢。
薛逊也接到消息,皇帝派了南安郡王作为都指挥使,统领水军,以期和茜香国再次决战,副统领也是鼎鼎有名的平国公,平国公乃是太子舅舅,皇帝这是摆明了告诉天下人,他绝对没有放弃太子的意思。后方主管民生的是户部尚书戚威,戚大人连日常事务都抛开了,专门组建了一个临时班子,从六部五寺抽取能臣干吏在,专门在南昌设了临时衙门,作为南方战局和中央承上启下、连接南北的枢纽、桥梁。
“主子,要传令南方阻止他们……”
“不用!”薛逊神神在在道,若是只有南安郡王他还可能着急,但是现在看邸报,居然掺和进了平国公,那他就不必担心了。
太子果然和平国公血脉相连,太子有如今飞扬跋扈、罔顾人命,离不开平国公一直以来对太子的溺爱和捧臭脚。平国公能力很强,不然不能作为皇后母家,但他有个最明显的缺憾——好强!
一般人好强能说是有上进心,平国公好强简直是受不了任何人比他强。现在谁都知道他是作为薛逊的替补,人家军政民政的名正言顺的一把手南安郡王和戚威还谦虚着,平国公肯定受不了。
“若是平国公忍下来了呢?”听了薛逊一番分析,仍旧担心的忠叔问到。
薛逊笑着看了一眼牛先生,牛先生捋着胡子道:“太子殿下年轻气盛,可忍不了。”
“若是陛下捉着咱们的小动作可怎么办?”忠叔还是不放心。
马先生冷冷道:“还需要什么小动作,太子自己就能坑死自己!”
第22章 薛逊列传
平国公有此性格缺憾,薛逊知,难道其他人不知吗?不止其他人知道,平国公自己也是知道的,因此在大军行进之前,平国公特意上南王王府拜访,道:“王爷知道下官这狗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可江山社稷、百姓安康岂能儿戏,还请王爷到时一定拦着我。此乃家父留下的戒尺,送与王爷,以警示下官。”
平国公用自己的性格缺陷为由率先低头,南安郡王自然心满意足,投桃报李道:“公爷客气了,什么戒尺不戒尺,你我兄弟还用说这些,快快收起来。”
“入了军中,自然令行禁止,请王爷不要推辞。”
南安郡王无奈道:“唉,既然如此,那戒尺先暂存小王这里,待战事结束,马上奉还。”
领兵的主帅副将达成一致,这支大军就不再是双头蛇,反而拧成一股绳,没有外人挑拨离间的余地了。平国公刚愎自用,但也分得清形势,不然不能高居国公之位,他的目的是打赢这场仗,为自己和太子加分,而不是去逞英雄,有熟谙兵马的南安郡王顶在前面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