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负气一走了之,还把八爷捎带上,殊不知留了多大的麻烦给他……”解九放轻了声音徐徐说起往事,一面示意司机开车,回头瞧着默默坐在一旁的思柔,说到最后都忍不下心来责备她,带着些许的庆幸道:“也亏得当初同你一块儿去的人是八爷,他心性豁达平和,若是换个人,指不定会闹成什么样子。”
思柔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等解九说完,车里静得出奇,只听到外面街上嘈杂的声响。
“你们都不想骂我两句解气么?”过了好一会儿,思柔才问了一句。
那时的她一心想着离开长沙,躲着二月红,又怕自己独自上路遇到麻烦,才把齐铁嘴给诓走了。她不是没想过后果,也知道等他回来将会面对多大的麻烦,单单她二哥就够齐铁嘴喝一壶的,更不要说还有一个二月红。
八爷向来和五爷、九爷交好,他受了气、遭了罪,另外两个人又怎会真的袖手旁观?要说他们心里对思柔一点怨恨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本来是想骂的。”解九倒也爽快,一点儿也没有要瞒她的意思:“来之前,五爷还嘱托我连同他那份一起给骂了。来接车的时候,我可是都憋着一口气的呢。”
“嗯,也好,你骂吧,我听着,绝不回嘴,也不会怪你。”点点头,思柔稍微转过身来对着解九,坐得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一副洗耳恭听的乖巧模样。
解九摇摇头,也稍稍转过来一些对着思柔:“不过,自打见你从火车上下来,我就又不想骂了。”
思柔不懂:“为什么?”
“因为瞧你这模样,该是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吧?”一边说着,解九一边伸手捏住了思柔瘦削小巧的下巴,俯身朝她这边靠了靠,盯着她的脸看得格外仔细:“学校的伙食不合胃口,还是另有原因,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呢?还有些病恹恹的。”
被他的举动给吓得不轻,思柔后背抵着车门愣了半天,才猛地推开他的手,啐道:“去!你都是跟谁学的?没正没经的!”
瞧她真的恼了,解九这才笑着退回去:“逗你的,怎么,还当真了?”
思柔没有回他的话,只是送了对大白眼给他。
“你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被她没好气地躲开,解九笑得更厉害了:“我们四个也算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又是我们当中唯一的女孩子,平时大家闹着玩儿也就罢了,可真要是出了事,我们三个还是会向着你的。”
“当初你走得急,我们也没来得及细问,后来我辗转得到些消息,也大致知道了些情形……”解九把眼镜取下来,从兜里拿了张细软的帕子细细地擦着:“你也是傻,二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会不知道?怎么就中了霍家那人的计?一走就是整整两年,你就不怕她趁机钻了空子?”
本想反驳几句,可是解九说得句句在理,竟让她无言以对。
“这次回来,把之前的误会都说清楚,就是走,也要走得心安才是。”总算是把眼镜擦得一尘不染,解九戴好眼镜,又把帕子放回兜里,再看向思柔时,已没了之前的调笑,反而严肃得紧:“我们都盼着你好,你也要对自己好些,莫要辜负了我们几个一番心意。”
解九的一席话,说得思柔心里暖暖的,还有些发酸。思柔抬眼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笑道:“突然觉得,你跟我妈似的。”
“啧!”没想到她竟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解九气她不争,可转念一想,也笑了:“那我姑且吃点亏,当你一天的妈……”
不等他说完,思柔扬手就打:“吃亏的是我好不好!”
解九看着她笑,也不躲,由着她打自己几下出气,等她坐回去才道:“你这样子,该是大病初愈,那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愣了愣,见他一副笃定的模样,思柔这才说了实话:“原本年前就打算回来的,可我染了风寒,高烧一直反反复复不见好,最后烧成了肺炎,新年是在医院里挂吊瓶过完的,好在有几个要好的同学一直陪着我。你看,我现在不是又活蹦乱跳的了么。”
在还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肺炎是极难治愈的重病。尽管思柔说得轻巧,可懂得些医术的解九知道,治疗的过程定是冗长且痛苦的。车里再次陷入沉默,解九眉头轻蹙,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心疼,最后长叹一声,转身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伸手抚上她的头揉了好几下,轻声道:“回来就好。”
眼看就要到家门口了,思柔再三嘱咐解九不要把她生病的事讲出去,特别是大奶奶,她即将临盆,可受不得任何刺/激。解九也知道分寸,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生出事端来。
两个人正说着,车已经稳稳停在李府大门外。
思柔透过车窗就看到,管家带着家里的丫环仆人在门口候着。
而站在正中间的那人一袭红色长衫,俊美的脸上带着三分焦急七分期盼,见解九的车到了,终是露出一抹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蠢作者手一贱,就给二爷树了好些个情敌,还越写手越顺,肿么破???
☆、第15章
这一身明艳的大红穿在他身上,艳而不俗,倒是蛮般配的!
两年未曾想面,原以为之前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那种莫名的悸动和羞涩,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或者消散。而此时思柔才知道,这种想法真是幼稚的可笑。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只要他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她都会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无可自拔。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解九已经下了车,绕到她这边打开车门,很绅士地伸出一只手来搀她。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瞥了眼伸到面前的手,思柔愣了下,抬眼看到他笑得满面春风,不禁也笑了笑,极配合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低头从车里出来,恰巧错过了解九眼里的小算计。
这个时间点,梨园里的戏其实并未散场。不过,二爷刚唱完一场,还没来得及换下一场的戏装,就听陈皮说,九爷派人来传话,说思柔小姐今天回长沙,八爷和九爷已经去火车站接人了,让二爷忙往之后再去李家相见。二爷哪里还等得到戏散场?吩咐手下弟子带他上场,其他的事交由管事打理,自己忙卸妆换衣,直奔李家而来。
终是再见到她了!
同两年前比起来,她不再是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或许因为这段时间独自面对太多的人和事,她成熟了许多。俏丽的短发,西式的白衬衫配无绣纹的黑色长裙,脚上蹬了一双高跟鞋,简单大方又不失青春活泼,倒是越发让人挪不开眼了。
然而让二爷不爽的是:此时思柔和颇为洋派的解九站在一起,两个人都是西式打扮,看上去竟如此般配,真是气死个人!
二爷暗暗攥紧拳头,长舒一口气,才险险地控制住自己激动不已的心绪,抬步朝他们走过来。可是走得近了,才发现解九和思柔有些过于亲昵的举止。
眼看着下人把行李拿进府去,思柔一站稳,抬头对着解九道了声谢,就要把手收回来。谁知,解九却一把握紧她的手,根本没有要松开的意思。然后,他们两个就这样手牵着手,站在那里等着二爷越走越近。
放手啊,你这样是几个意思?看了看二月红,又回头看着解九,思柔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脱框了。
解九却是一派的气定神闲,笑得更是人畜无害:乖乖站着,别动。
我了勒个去!这是要闹哪样啊你?又用力挣了几下,还是没能挣脱解九的手,思柔被他气得都有些懵了。
“九爷,此番思柔回来,还劳你专程跑一趟,谢了。”二爷说得客气,可动作却强硬的不得了。使了个巧劲,不仅分开二人握在一起的手,还将思柔顺势给揽了过来,和解九隔得远远的。“这些事本该是红某来做,不想今日脱不开身,劳烦九爷了。改日红某定当上门道谢才是。”
解九平日里用惯了枪,武功身手自然是比不上二爷的。不过他一席酸溜溜的说辞,倒是让解九暗暗好笑。刚才的举动就是要让二爷知道,这世上在乎思柔的男人,可不止他二月红一人。不过,既然思柔做出了选择,他自当是祝福她,可若是有人不懂得珍惜,他定会牢牢抓住她绝不松手。
“二爷客气。我们几个自幼就同思柔交好,接个车而已,分内之事,无需言谢。”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解九当然是见好就收,随即欠了欠身,道:“现在既已将她交到二爷手里,解某也算是任务完成,告辞了。”
察觉到两个人话里的火药味儿,思柔不免有些头痛。可猛地听解九说要走,她还是没能忍住,探出头问了句:“这就走?不进去坐坐么?”
话刚出口她就反悔了,这人刚才摆明了就是要挑事,自己干嘛还要留他?让他继续作妖么?
“不了。”解九见她一副后悔的模样,不禁笑了,指了指李府背后自家宅邸的方向:“反正隔得又不远,若是想找我聊天,随时过来,我请你喝茶。”
谁要跟你喝茶聊天,哼!送他一对大白眼,思柔哼哼唧唧地把脸扭到一旁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