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宁有些意外,赶忙道:“还没呢。”
他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上身倚着床柱,底下还翘着二郎腿儿,传音道:“你叫什么名字?”
“锦宁。锦绣的锦,安宁的宁。”她小心翼翼地说完,就在等他开口吐槽她的名字不好听。
但过了半晌,他也没再说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月光皎洁,冷冽的寒风时不时吹响木质的窗子。旁边传来玄奘低沉的鼾声,却仍旧是静谧。锦宁左右摇晃着身子,忽地有些想念灵山了。
也不知道金善跟晋和两个人现在在哪呢。
一个要去收服黑熊精,一个要去收服红孩儿。如今想来,好像都没有她这个好呀。取经虽然苦了一点,可这猴子……
一种微妙的情绪划过脑际。依着他暖融融的身子,她自是也不怕冷,倚着紧箍一角沉沉地睡了过去。
彼时,她不知是在何地踉跄行走。街道两旁的人皆投来异样的目光,对着她指指点点。她仍是不解之时,空气中忽然传来嗖的一声,接着一根沾了水的鞭子便打在后背。她吃痛闷哼一声,回头只见一脸上有刀疤的壮汉正拿着鞭子驱赶她呢。
她转身想跑,脖子却被紧紧勒住不得动弹。挣扎中,她只得跟着那绳索的牵引跨过一个又一个灼热的火圈。烈火燃了毛发,痛苦的呻/吟被绳索勒紧堵在吼间,她低下头去揉被烫伤的地方,赫然发现自己下面是毛茸茸的身子。
周遭的人不断叫好,逐渐有铜钱重重地砸到身上。她脚下一滞,眼看就要栽倒在火团之上,胳膊却被一双柔软的手拉住。
她抬眼一瞧,是个模糊又熟悉的人影。
一道光占领视线,锦宁陡然惊醒,身下的孙悟空亦直起身子,警惕地望向窗外。
梦境离奇,可梦里那巨大的痛楚与悲伤却仍堵在胸口久久不肯离去。她心下明白了些什么,低头道:“大圣,做恶梦了?”
孙悟空顿了顿,从床上一跃落地,语气里是十足的不屑:“俺老孙天不怕地不怕,哪里来的恶梦?”
锦宁苦笑:梦里的场景如此陌生,肯定不是她曾经历过的事情。况且梦中那毛茸茸的身子——怎么想都跟她身下这个嘴硬的猴头十分吻合。
度化这种事,大抵都是这样,你只有能走进他的心里,才能将佛性带进他的心呀。
只是她没想到,当年大闹天宫叱咤风云,令一众天官闻风丧胆的齐天大圣,竟也有这样落魄的经历吗?
他轻声穿墙而出,身形轻巧而迅速地在几个房梁上轻踩掠过,最后停在一间十分豪华的禅房外。
他抬手在嘴里沾了些唾沫,才刚要去戳那窗户纸,屋里便传来一声闷响。那是钝器割破血肉的声音。
紧接着,血光划过,猩红的鲜血溅了一窗户。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 修文 修文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给大家造成了虚假更新的困扰 万分抱歉!!
☆、第5章 不可过度体罚
“呀!”锦宁吓得失声惊叫:“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孙悟空犹豫了一下,掐了个隐身决穿墙走了进去。虽然其实除了孙悟空没人能听到她说话,锦宁还是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暴露了。
只见方丈老僧正一脸贪婪地握着一盒子金银珠宝,眼睛都闪烁着银钱的光芒,全然不顾面前发生的惨案。旁边站着的是他徒弟广智,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上头还滴着血。而地上仰面躺着一具尸体,大睁着双眼死相惨烈。他头戴棉帽身穿棉袄,看样子是个小厮模样。
孙悟空兀自咬了咬牙,没有动。锦宁猜着是因玄奘还在屋内酣睡,他怕轻举妄动会连累玄奘。
广智将刀刃放在死尸的棉袄上蹭干净,方才一脸嫌弃地收回怀里,道:“师傅,看来他们家不是一般人家,要不要——”
金池老僧嘴角仍挂着贪心的笑,将铮光瓦亮的珠宝盒子盖好,道:“把这里给我收拾干净了。留着尸体,扔去柴房,赶明儿背他上他们家去一趟,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是。”广智连连点头,作揖道:“师傅高明。”
是典型的图财害命啊。
锦宁心中气不忿,怒道:“亏得还是出家人,怎的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孙悟空仍没回答。
广智又道:“袈裟也骗到手了,今晚是不是按计划行事?”
“既然知道,还愣着干什么?”老僧把盒子往桌上一撂,起身上大衣柜里取出来找玄奘借的锦斓袈裟放在身上比了比,道:“快去搬柴禾。”
广智连连点头:“是,师傅。”
搬柴禾?意思是想把唐僧烧死不成?!
广智拉着地上的尸体拖着长长的血道子一路走进柴房,把尸体丢了进去,又唤来几个弟子抱着柴禾往唐僧他们住的客房外头运,看来真是起了歹心了。
锦宁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对孙悟空说:“大圣,快想想办法啊!”
“吵死了。”孙悟空终于开口,并带着她一跃跳到房顶子上,看着那群和尚悄没声地把柴禾铺好,把火点上,这才拔下一根汗毛一吹,插着手坐在屋檐上看好戏。
只见那根猴毛在空中飘飘摇摇,忽忽悠悠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落下来将客房整个罩在了里头。任凭外头火苗冲天,也别想伤到里头分毫。
锦宁一见便乐了:“大圣,你本事好大呀,原来是早就有打算了。”
“这算什么。”孙悟空得了点阳光灿烂得不行,一个筋斗翻进云里,吸了一大口气重重地朝着观音禅院吹了过去。
空中立刻卷起飓风。房子周围的火苗本来就窜得老高,遇了风更是来势汹汹,浓烟滚滚,直将那些小和尚老和尚烧了一个屁滚尿流。
锦宁正跟孙悟空瞧热闹呢,便听空中一个尖尖的声音说道:“咱四奶奶说的就是这观音禅院吧?要的是什么宝贝?”
另一个粗犷些的声音跟着响起:“说是亮闪闪,金灿灿,穿戴之物。”
孙悟空闻言抬头去看,锦宁也跟着望了过去。那云端站着的是个穿藏青色长袍的老道,还有个细腰窄臀的白衣秀士。二人在云中嘀嘀咕咕的,貌似是要抢个什么宝贝。
“不好,袈裟!”孙悟空一纵身上前提棒朝着二人便打。
白衣秀士从袖口抽出一对短剑飞身架住金箍棒,回首对青袍道士说:“那间禅房金光熠熠,去抢宝贝!”
孙悟空见势不好,手腕一翻,长棍一挑,将秀士打出老远,跟回身去追老道。秀士一愣,念了一句不知名的口诀,身下双脚竟然化作一条蛇尾缠住孙悟空的腰身。待孙悟空一棒打上去,挣脱开来再回头看,老道已经化作一阵青风卷着重伤的秀士跑走了。
孙悟空驭着避火之术纵身来到老方丈的禅房里查探,袈裟已经不见了踪影。
“完了,大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锦宁哭丧着脸托着下巴:“袈裟丢了,玄奘小师傅要手撕了你了。”
孙悟空没理她,一个筋斗云来到高空探路。在天上飞了一会儿,锦宁实在是困得要命,就睡过去了。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五更天明,冲天的大火刚刚完全熄灭,剩下屡屡青烟随风飘散,在深秋之中和着瑟瑟落叶萧索异常。
孙悟空盘腿儿坐在客房中的卧床上,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些啥。
过了会儿,玄奘悠悠转醒,才打了个呵欠,鼻子抽了抽,立刻闻出了周遭的糊味。他狐疑地看了眼孙悟空,随即从床上坐起身跑到屋子外头查探。
孙悟空挠了挠脑袋,自也跟了上去。大和尚小僧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生还者抱着断壁残垣啼哭,整个观音禅院都成了一片废墟——除了他们昨夜所睡的客房。
玄奘转过身面容冷峻地看着孙悟空,并不发问。他是在等他主动交代。
孙悟空不以为意地吧了吧嘴,道:“那老僧夜间图财害命,还谋划着烧死你,俺老孙将计就计给他来了个火烧观音院,去去晦气。”
“放肆!”玄奘双眉竖起,怒不可遏:“你怎可又去伤人性命?为师如何说的?你上非衙门官府下非冥界判官,凭何决断他人生死?”
言罢,他双手合十,阖上眼睛开始念经。
念的当然就是那篇定心真言紧箍咒了。
锦宁一时心绪复杂:他念一遍真言,她与孙悟空的羁绊自是多了一分,她体内的灵力也会涨一些。可紧箍给孙悟空带来的疼痛却是无计消除的。
还没理清自己到底是想让他念还是不想让他念,自己便随着孙悟空滚到了地上。
孙悟空一声闷哼卡在喉咙里,捂着脑袋痛苦地挣扎着,十指紧紧抠着紧箍想要挣脱,无果。
剧烈的疼痛加身,他却咬紧了牙关不肯叫出声,更不肯求饶,就这样径自忍着。
源源不断的灵力自四面八方传入紧箍,锦宁立刻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像是晒到了春天的日头。她才贪婪地吸收了一下,便觉孙悟空在地上剧烈翻滚起来,最后俯着身子用脑袋重重地磕那地。
真身被撞得疼痛不堪,锦宁心中狠狠的一揪,这才回过神。
“大圣你坚持下!”她奋力调用身体里的真气去抵抗传来的灵力。然而这场拉锯战无异于螳臂当车,灵力无孔不入,越来越盛,不一会儿她便累得满头大汗,却是做了半天无用功。半晌,她眼前倏地闪过一道亮光,接着竟从本体里脱出,化了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