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德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一直到看见了背对着她正在工作的蝙蝠侠和站在他两边的罗宾与红罗宾,以及那些林立着的奇形怪状的手办,她这才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冷汗淋淋地发现自己现在正在蝙蝠洞里头。
最早发现她清醒过来的是站在一旁的鸟架上的杜戈。他欢快地叫了几声张开翅膀就朝桑德拉扑了过去,桑德拉条件翻身的想抬手挡住杜戈的架势,一抬胳膊却发现自己整个上半身都痛得像是被车子用力碾过好几遍,然后又被人用棒槌反复捶打上百遍,最后被一群奔腾的野马来来回回地踩踏了好几遍一样,让她很不得和床长在一起瘫痪算了。
于是桑德拉不得不遗憾地接受自己被杜戈整个鸟糊在脸上的命运。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穿着燕尾服黑色渔网袜,带着黑色高礼帽的美丽女人听到杜戈的动静立马转身,然后朝着桑德拉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将搁置在一旁的水杯拿了起来朝桑德拉走过来,轻声问道。
“谢谢,不过可以先帮我把杜戈从我脸上拿下来吗?”
桑德拉瓮声瓮气地这样说道,整个人瘫软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扎塔娜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用魔杖点了点手中的被子让它悬浮在半空中,然后伸手把踩在桑德拉胸口然后整个鸟都倒在桑德拉脸上不停磨蹭的杜戈抱了开来重新放回鸟架上,帮桑德拉摇高了病床一点一点将水喂给她。
桑德拉也没客气。她现在的确渴的要命,大量的失血同时带走了她身体中的大量水分,再加上当时她掉进海里因为疼痛浑身无力还喝了好几口海水,现在嗓子眼里面干的已经快着火了。
从遇到贾丝明再到被贾丝明捅了这么一下,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个晚上,桑德拉回想起来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也让她重新想起来自己肚子里面仿佛还扎着个东西没有拿出来。
她本能地想去触碰一下自己的伤口,却因为这样的动作牵扯到了自己背上原本撞到墙沿上的淤青,不由得又倒抽了口冷气,两眼放空死鱼一样的瘫软在病床上。
“别担心,”扎塔娜看她这幅生无可恋的样子有些好笑,轻笑了一下又给她喂了点水,“你背上的只是淤青,过几天就可以消了。”
“你感觉怎么样?”
提姆也走了过来,皱着眉轻声询问道。
“疼死了。”
桑德拉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说着,然后又将目光放到了提姆身上,抿了抿唇有些犹豫要不要将问题问出口,提姆却已经开口陈述了起来。
“我们找到了贾丝明。”他松开眉头,毫无情绪波动地向桑德拉陈述着,就好像完全看不出来他之前为了查出那一连串的线索是怎么试图用咖/啡/因把自己杀死的一样。
桑德拉立马打起了精神,挣扎着又坐起来了一些。扎塔娜好心地把她的病床又调高了一些,好让她能不那么吃力地坐着。
“贾丝明是真的,她因为账本的事情被黑面具追杀也是真的,只不过她的父亲不叫阿伯特,叫吉博特,”提姆沉静地朝着桑德拉这样叙述着,然后停顿了一下,扫过桑德拉脸上认真凝滞的表情,这才接着说道,“只不过那是一年前的事情。”
桑德拉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仿佛没有听清楚提姆在说什么一样。
过了很久她好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嘶哑的像是被烟熏火燎过一样的声音迟疑着,却又好像毫不为此惊讶一样地轻轻响了起来。
“是吗?”
她这样问道。
“所以我还是没有救下她是吗?”
“贾丝明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提姆没有回答桑德拉的问题,而桑德拉也不需要他的答案,“黑面具的人杀了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是gcpd放在黑面具那里的卧底,但是被黑面具发现了。他的手下逼问她的父亲账本的下落,因为那关系到那年黑面具的一笔三千万美元的交易,而那时候她藏在壁橱里面,但是被发现了。她没有逃出那个家,也没有来得及向任何人求助。”
“还有呢?”
桑德拉没有发觉提姆脸上有什么表情变化,在这一家子面前她完全没有那个能力去识破他们隐瞒的那些东西,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提姆隐藏了最关键的一点东西。没有理由,她就是知道。
那些被他隐藏的东西,是她最不想知道,现在却一定要知道的东西。
“你确定要知道吗?”
提姆反问道。
“看在我都被捅了一下现在还痛得要死的份上,”桑德拉歪了歪头扯动嘴角牵出一个弧度,那双湿润的,时常蔓延着浅浅的笑意的红棕色眼睛却第一次捎上了猛禽一样的锐利,“别卖关子了。”
“为了逼迫吉博特说出账本的下落,他们折磨了贾丝明。”
提姆只是笼统地说了一下,下意识地舔了一下自己干燥的有些起皮了的嘴唇。
不用多说,桑德拉就清楚地提姆想表达的一切。
身为一个每天小心翼翼在黑帮与神经病的夹缝之间生存的普通人,就算提姆什么都没说,但是她无疑是清楚提姆这个含糊带过的折磨里面到底包含了什么样的一些东西。
像是以往从报纸或者人们交谈的口中闪烁其词或者含糊暧昧知道的那些零碎的消息一样,对于这句话,桑德拉依旧愤怒而又麻木。
但是这一回,她感觉到又一种冰冷而又滚烫的情绪从她身上的毛细血管中一点点注入,沿着流动的血液回到自己的心脏,最后被泵向自己的大脑。
“那个女孩……她身上残留着魔法的痕迹。”
扎塔娜看着桑德拉嘴角依旧没有消失的,却毫无感情的弧度,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一点点向她说道。
“虽然那个魔法和我所见过的魔法不怎么一样,但是好在我还可以用回溯的方法来判断那是什么魔法。”
“将不甘心死去的亡灵从冥府的边缘召唤出来,恶魔会隐藏在死而复生的亡者身上寻找下一个目标,而亡者则会忘记自己死去的事情,只记得自己生前的事情,以及自己死亡之前最想做的事情。”
我不想死。
年幼的女孩蜷缩在她的怀中,尽管害怕却极力抑制着颤抖着向她说。
我不想死。
蓝中泛着点绿意的眼眸像是骄傲的雄孔雀趾高气昂地抬着头颅展现出的瑰丽羽毛那样的颜色,而那双像是糅合了大海和森林的颜色一样的眼睛却噙着泪水注视着她,告诉她这句话。
桑德拉带着那样毫无感情可言的弧度僵坐在病床上,冷硬的就像是一尊石膏塑像,面无表情的仿佛带着一个坚硬的面具。
她的手指突然像是触电了一样痉挛了一下,然后卷住手边的布料,一点一点收拢手指,死死绞住柔软苍白的布料,用力的像是要把那块布料揉进自己的手掌之中一样。
而她答应了。
但她食言了。
她食言了。
第19章
“这个诅咒并不像是之前的那个祈愿的魔法一样有迹可循。那个祈愿魔法是从我见到过的一个召唤魔法改造而成的,我还能大概推测出来,但是这个诅咒和我所了解的魔法完全不是一个体系,所以我能给予你的帮助也相当有限。”
尽管那个刺入锥体的创口已经不再流血,但是一道道像是血管一样的黑色纹路却以这个创口为中心开始往外辐射。而且这个创口完全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看上去有种格外奇怪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汤普斯金医生尝试过给你缝合伤口,但是一旦尝试缝合这个伤口,伤口就会开始大出血,就算使用凝血剂也不会停止,所以我们只能简单的给你包扎一下。”
提姆和桑德拉解释了一下为什么他们任由她的这个伤口还像一张嘴一样张着的原因。
桑德拉忍着脊背上的淤青随着自己伸手的动作而传来的钝痛,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沿着伤口的边缘摸索按压了一下。
虽然依旧有浅浅的刺痛丛神经末端传递上大脑,但是却并没有它刚刺入身体时那样难以忍受,就好像之前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仅仅她一个人的错觉一样。
不过这样倒是再好不过来。
桑德拉原本还在想j……那个女孩和她说的“没有人有解开我的诅咒的能力”是不是意味着她不光要忍受生理痛还要忍受这个操蛋玩意儿的折磨,如果是真的那她就直接一头撞死,或者上街随便找一种死法——反正在哥谭想死比想活容易多了——直接了结自己。
不过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疼痛的话,倒是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也不是不可以顶着这玩意儿坚强地活下去。
所以说人这种生物,一旦现实比自己所预期的不能接受的最糟结局好上那么一点,就很容易给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比如说桑德拉已发现自己并不需要忍受那样的疼痛直到找出解决的方法之后,立刻觉得连蝙蝠洞都变得亮堂了起来,她甚至都有心情想明天该吃什么了。
扎塔娜有些惊讶桑德拉这么快就把自己从刚才那种状态剥离出来。很少有年轻英雄在第一次面对死亡的时候能这么快将自己从中剥离出来——哪怕并非因为自己才导致他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