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导耸耸肩,不置可否。
沈初一笑笑,转而看向游客,拍手大声说道:“各位朋友,今天呢,我们汴梁一日游的行程到此就结束了……”
……
送走旅游团,沈初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往大门口去了。
她原本想,辰时就要过了,秋月今天也该是等不到李大栓了。谁知她刚到门口,就听到了男人和秋月的谈话声。
“秋月,这些天你受苦了。”
“大栓……大栓……呜呜呜……”
沈初一从门缝看去,只见秋月抵在男人怀中大哭着,而男人也将秋月抱得极紧。
看来这是李大栓无疑了。
沈初一去看男人的脸,对方皮肤黝黑,面相淳朴,的确如秋月所说,模样是个老实人。
可……人啊,还是不可貌相的。
“大栓,我们去投案自首吧……呜呜……”
“秋月?这是为何?我好不容易自由……你不要怕,我带你去天涯海角!”
“可是大栓,你做错事了啊……若我们逃了,一辈子都逃不过良心的谴责啊……”
“秋月!”
“我们去开封府,大人们答应我了,会对你从轻发落的!”
“秋月!不行!我去了,就算不死也要吃一辈子牢饭的啊!”
“啊……怎么会这样……”
……
听着两人对话,沈初一的心越来越沉。
她打开沈府的大门,缓缓走出,看着两人说道:“听秋月的话,去自首吧。”
李大栓心里大喊不妙,他知道自己和秋月的对话都被对方听去,他一时间浑身紧绷,问道:“你是谁?”
“我是秋月的朋友。”沈初一说。
秋月垂头,不知想着什么,没有出声。
沈初一继续:“做错事并不可怕,怕的是,一错再错。”
“也许你要吃一辈子牢饭,但你的心是心安理得的。秋月也不必跟着你东躲西藏,东奔西跑。你要给秋月的,是幸福,而不是不幸啊。”
顿了顿,沈初一看向院落的转角。
“而且,真的逃得了吗。”
“不管在哪里,都是大宋国土,都是府衙官兵啊。”
转角,被沈初一看到的那处,张龙将身子猛地往里一收。
他拍了拍胸脯,看了眼身后靠着墙闭目的红衣,说道:“展大人,沈小妹好像发现我们了。”
“无碍。”展昭轻声说道。
转角离大门并不远,作为练武之人,张龙和展昭都能够将其几人的对话听得真切。
其实他们两人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守株待兔,而是一路跟着李大栓来的。早在午时,他们就找到了李大栓的落脚点,并且成功地找到了李大栓的上线。本可以当时就一网打尽,但展昭想到四季楼里的对话,还是给了李大栓机会。
——展大人,那我刚刚说的……功可抵过?
——几位大人放心,若是今日大栓赴约前来,秋月必会让其伏法并坦白一切。
他当时回了“自然”,虽然算不得承诺,但也是肯定了秋月的话的。虽然李大栓最后没来,但展昭想给秋月这样一个劝说的机会。
抓人算什么?
他希望的,不是身体的伏法,而是真心的伏法。
人都有改错的机会,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改错是为了结果吗?他希望,是为心安。
大门口,秋月也终于抬起头,双眸早已湿润,她握着李大栓的手,说道:“大栓,我们去自首吧。”
她吸了吸鼻子,看了眼沈初一,嘴角牵起一抹笑,继续。
“沈姑娘说得对,我们能逃到哪里去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秋月没读过什么书,但这句话是从小听到大的。以后就算是吃牢饭,我都跟你,一辈子都跟着你。”
听到秋月的表白,李大栓早已泪流满面。
他这一辈子,活的最有意义的,就是和秋月在一起。
他点头,捣蒜般点头:“好,我答应你。”
其实,李大栓并不怕死。
他怕的,是没有秋月。
第10章 结果
看着李大栓和秋月敲响开封府门口的鸣冤鼓,沈初一心中五味陈杂,说不出的味道。她一路陪着他们,从沈府到开封府,听着两人互表心意、互相鼓舞。她几乎料想得到之后的发展,也许这一路,就是他们最好的“风雨兼程”。
“不进去吗?”
也不知在门口发了多久呆,久得李大栓和秋月早已入开封府,只余她一人站在门外。哦,不,并不是一个人。
沈初一扭头看来人,嘴角扯了扯,说:“展大人、张大人。”
“沈小妹,别见外啊!”张龙笑道。
沈初一对他笑笑,没有多说。
展昭眸色微沉,又问了一句:“沈姑娘,怎么不进去?”
沈初一摊摊手,回道:“我一不是原告,二不是被告,三不想看热闹,到这里就够了。”
“就够了?”展昭挑眉。
沈初一看了眼开封府内里,幽幽说了句:“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无所谓私盐之案后续如何,无所谓如何处罚李大栓,她沈初一,介入其中所参与的故事,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说完,沈初一皮笑肉不笑对展昭拱手,又对张龙笑笑:“两位大人,民女告退了。”
转身要走,那好听的声音叫住了她。
“沈姑娘。”
沈初一心猛地跳了跳,她佯装若无其事回头看。
展昭立在开封府门口,身影挺拔,他张了张嘴,继续。
“天色渐晚,展某送你回去。”
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沈初一不乐意,还要说什么,张龙先一步发声。
“展大人,这要升堂审案了啊!”
展昭莞尔抿嘴,说了句与之前沈初一说的类似的话:“已是最好的结果。”
说完,他走至沈初一身边,嘴角的弧度扩大:“沈姑娘,走吧。”
沈初一吞了口口水,直觉这故事发展不太对,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丫的!展昭刚才对她笑了!犯规!使用美男计犯规!
看着展昭与沈初一渐行渐远,张龙挠挠头,不太理解展昭所言所为。
不过……那又如何呢?咱们展大人说什么都是对的,不是吗?
*
与展昭并肩几分钟,沈初一才反应过来,指了指天对展昭说:“展大人,这天色,貌似不晚来着。”
展昭也顺着她的手看天,轻应了一声,缓缓说道:“但也快了。”
诶?这也可以?
沈初一心里“切”了一声。
既然展昭要送,就让他送好了。反正,她又没亏。
“沈姑娘没什么要问展某的吗?”行了一半路程,展昭突地问道。
沈初一摇头,反问:“问什么?”
“问那日展某的用意。”
“展大人做事有展大人的道理,哪是我一个小百姓该知道的。”
沈初一的话当然有赌气的成分。
她是生气的,但她却也觉得自己没资格生气。
对方为民做事,对你稍有疏忽又怎么了?你又不是他的谁,他注意你那么多干嘛。
这么想,沈初一说出的话,自嘲的成分更多。
展昭见她如此,稍稍沉默,少顷,开口:“那日之事,展某很抱歉。”
他没有解释,而是干脆利落地道歉。
沈初一见展昭如此坦荡,倒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她咳了咳,心平气和了些:“展大人无须如此,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真的?”展昭歪头看她,问。
沈初一气不喘脸不红地点头。
“那多谢沈姑娘宽宏大量了。”
两人又借其他事扯了几句,不知觉中,已到沈府。
沈初一看了眼自家大门,正准备开口告别,却听得对方先是一句。
“偌大的宅院,沈姑娘是一人独居?”
沈初一没有多想,点头:“嗯,一个人。”
“那……沈姑娘可用过晚膳?”
“还没呢,这不回去就吃嘛。”
“沈姑娘一人吃?”
“嗯啊。”沈初一回答得理所当然。
展昭抿嘴,继续:“不知沈姑娘可介意带上展某?”
“哈?”
“展某一日奔波案件之中,着实有些饿了。若是沈姑娘不介意的话……”
沈初一吞了口口水,指着自家大门,定定地看展昭:“你是说要和我一起吃晚饭?”
“不知可否。”展昭问。
沈初一面露难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展大人,我这没什么好吃的,自个儿不是吃馍馍就是吃面。”
“展某并不挑食。”展昭回得很快,快得沈初一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人家这馍馍都愿意吃了,自己也不太好拒绝吧……
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初一也不磨叽了,让开身子,做出“请”的手势。
“那就委屈展大人了。”
展昭微微颔首,迈上台阶。
沈初一看着展昭的背影,总有种入套的感觉。她有些恍惚怔楞,也不由得想——
展昭,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