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举是为了什么,众人不得而知,可是群臣都知道,这是一种讯号,这意味着,残酷的夺嫡已然开始了。
宫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挺佩服他娘的,一个让皇帝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得到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小瞧了去?
而“最爱的女人忍辱负重给他生下的儿子”这个身份的确是好用的,宫九稍稍显露了一点才华和野心,就足矣让皇帝十足的欣赏。
可惜宫九偏生不想要他给的,而是喜欢自己去取。不然好生经营,等到这皇帝百年之后,那个位置也还是会是他的——毕竟,和一群愚蠢又自大的“兄弟”比起来,宫九的忽然冒头,让皇帝看到了大安兴盛的曙光。
这个孩子野心和手腕样样不缺,一看便是枭雄的好苗子,而如今大安正在存亡之秋,国势已然在强弩之末,皇帝比任何人都清楚,此时此刻他的继任者,就非得是有能力挽狂澜之力之人。
太子跋扈,刚愎自用,而他其他几个儿子从小被太子弹压,已然失了锐气。宫九的出现,可以说是给皇帝极大的惊喜,让他看到了大安中兴的“曙光”。
宫九可以猜到皇帝的心理,对于他这样近乎天真的想法,宫九就只有想要冷笑了。
“名不正而言不顺,我毕竟是太平王世子啊,就是有个日后之说,也只能在摄政王的位置上而已。”知道最能让皇帝难受的地方在哪里,宫九挑着他最痛的伤口猛戳。
皇帝脸上果然浮现出了一抹难过的神色,他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我明白了。”
他说“我”,而不是“朕”,面对明睿这个孩子的时候,皇帝总有几分底气不足的感觉,于是便想着更加平易近人一些,拉近一下父子之间的距离。
对于旁人来说,能够让皇帝在自己面前自称一声“我”似乎已然是很大的殊荣,可是对于宫九来说,这种假兮兮而又带着“赏赐”意味的亲近只会让他作呕。几乎抑制不住想要干净利落的弑君弑父的冲动,不过一想到如今这样果断的冲着皇帝动手,日后会有许多麻烦,也会打乱自己的计划,所以宫九姑且忍耐了下来。
皇帝说他明白了,是因为他的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那孩子说的没错,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想要将这天下交到他手中,那么就当真要立起来一个傀儡。他的儿子很多,适龄的也不是没有。就在上个月,他后宫还有妃子生下小皇子。
难的是,只有前面已经成年的皇子都不在了,或是根本不堪大用,这样才能让一个亲王世子成为摄政王。
这个皇帝没有什么治世之才,不过也不讲求什么人伦礼教——但凡要一点脸面,也不会有人会跟弟妹通|奸生子,而且这个人当爹其实也不如何合格,因为有了宫九这个更好的选择,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的对自己的儿子们下手。
这种人简直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宫九看着皇帝的动作,心中没有半分波澜,也顺带为他设定好了结局。
他并不是心软的人,更何况对于那些所谓的“兄弟”。宫九冷冷的注视着盛京的暗潮汹涌,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甚至离开了盛京,因为他家小姑娘接受了花家七童的邀请,一路往江南而去,准备参加花家老爷的寿辰宴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皇帝……画风清奇而智障。
不过九公子他爹,也不能指望那人能有多正常就是了。
铁鞋大盗开刷,总觉得庄花花会和花花成为好朋友的——才不是因为他们都带了一个“花”字!
☆、与梦俱明灭。
第七十七章。与梦俱明灭。
六扇门的捕头金九龄, 居然就是刺瞎了很多人的眼睛的绣花大盗。这个消息一流传出去,满大安的武林都开始哗然。
不过江湖之中每一天是发生的事情那么多, 金九龄的这个只是众多事情之中的小小波澜, 很快, 就有新的新鲜事发生, 将绣花大盗一案轻轻揭过。
神针山庄距离盛京不远,只是薛冰到底是个女孩子。在大安,哪怕是身怀功夫的侠女,独自出行总也不是那么让人放心的。得有人送她回去才是,而这个任务,就落在了闲着没有事情干的陆小凤和花满楼身上。
因为叶英和玉罗刹的缘故,小言欢和西门吹雪都留在了盛京。大约是在梦中再也找不见师父的身影的这件事吓到了笑笑,所以这些日子以来笑笑粘师父简直粘到了让玉罗刹嫉妒的地步。
某只大猫哭唧唧的滚进自家媳妇怀里,半真半假的哭粗声来:“呜呜呜, 笑笑不喜欢爹爹了, 她变心了, 呜呜呜。”
玉罗刹的汉话水平……始终是这么让人担忧的。
叶萦洲一边暗自在心里翻着白眼,一边熟练的给这只大猫顺毛。她没有吐槽的是,也不看看他们家大庄主在笑笑的成长阶段陪了笑笑多久, 而再看看他这个当爹的,他们家小闺女如今是十四岁, 阿玉这个当爹的加起来陪过笑笑超过一年了没有?
不过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叶萦洲并不会特地往玉罗刹心口插刀。她知道,哪怕时常和他们聚少离多, 可是这个男人爱这个家的程度,一年也不比她少。
叶英大概也知道小徒弟的心中想法,作为温和宽厚的长者,他从来不会拒绝小姑娘的请求。叶萦洲说对了一点,在笑笑的成长过程之中,叶英的确更多的充当了“慈父”的角色。不过虽然是慈父,但是叶英同时也是一位严师。
叶家天眷的出现就意味着叶家已是存亡之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叶英是不敢放松对小言欢习武程度的要求的。
而如今,他有了实体,于是顺理成章的,他的徒弟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在此之前,西门吹雪觉得此间剑道之巅峰,应当就是他的小舅舅叶孤城。然而在叶先生出现之后,他更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叶孤城轮回两世,却也抵不过叶英修心数百年。
藏剑弟子众多,叶英算是见到过形形□□的孩子们了。像是西门吹雪的这种以杀入道的情况他不是没有见过。之前就一直感叹于这孩子选择了一条最孤独又最艰辛的道路,却偏偏在剑上系着一家亲人,有了最沉甸甸的羁绊。叶英在真的见识过西门吹雪的剑招之后,他沉思了许久,却终于有了明悟。
“你的剑,很好。”叶英这样对西门吹雪说着,看着少年漆黑的眼眸,叶英道:“其实你的剑上的重量,不是羁绊,而是一种保护。因为你清楚自己的剑上系着什么,所以就永远不会轻易的对待自己的性命。”
“反身自重,这不是歧途和累赘,而是一种突破。”叶英笑容温和,他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腰间的焰归没有出鞘,只是平平的向前一刺。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招,在西门吹雪和叶言欢初时学剑的时候,都是曾经练习过千百次的。可是大庄主这一剑,看似寻常却又最不寻常,他平平出剑,脸上别说没有半分狰狞,甚至就连半分波澜也无。因为修习心剑的缘故,叶英如今虽然可以重新看见,可是他还是习惯性的在出剑的时候微微阖上眼眸。
那一剑原本刺向合芳斋后院的那棵枇杷树,玉罗刹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某个吃醋了的男人看着叶英出招,当即阴阳怪气道:“哎呀,笑笑最喜欢这枇杷的。”
于是,叶英的剑招轻松的变换了一个方向,直接往玉罗刹刺去。
嗯,教徒弟的时候与其用死物演示,还是活物的效果更加好一些。
玉罗刹也不是吃素的,他的天资自不必细讲,单是看看他的一双儿女在习武方面的妖孽程度,便足矣窥见玉罗刹的强大之处。更何况玉罗刹的功夫是当真从生死边缘历练出来的,他不容许自己失误,因为在大漠,哪怕是一点微小的失误,都是可能要了人的性命的。
所以,在叶英的这一剑刺过来的时候,玉罗刹迅速动作,他的周身恍若蒙上了一层雾气,整个人的身形也变得不甚清晰。叶英挑了挑眉,他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一招之中竟是带着一些明教的暗尘弥散的影子。
明教的武功就藏剑有些压制,不过这种压制是体现在水品差不多的人身上的。至若叶英和玉罗刹的这种,所谓的压制是不存在的。
换了一个方向,叶英的剑准确无误的向着玉罗刹所在的方向刺去——他修心剑,是以心为眼,以心为剑,而玉罗刹的功夫,只是一点迷惑双眼的技巧罢了。在对方不依赖视觉的情况下,玉罗刹这种恍若鬼神的功夫,对于叶英来说却是起不到任何效果的。
玉罗刹原本就穿着宽松的白袍,没有在叶英手下走过百招,他便叶英用剑穿过了白袍,而他整个人都被钉在了地上。
“剑上有所承担,并不是一件坏事。”
叶英收回了焰归,转身平静对西门吹雪说道。他没有因为打败玉罗刹这个可以说是此间功夫最高的人而洋洋自得,因为在叶英看来,方才他的掩饰,多多少少都有些欺负孩子的感觉——而且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大唐的时候,藏剑虽然和明教有些过节,但是叶英还不至于拿明教后人出气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