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欢的眼睛骤然就瞪大了,她微微张了张小小的唇,额头上的五瓣梅花似乎都随着主人心情的愉悦而更加鲜艳了几分。小姑娘小心翼翼的伸出另一只没有被宫九握住的手,一寸一寸的抚摸着长欢的剑身。
长剑有灵,传闻长剑认主的时候总会有异状出现。对于这种神异之事,其实宫九是不相信的。所谓祥瑞,在他看来不过是后人的牵强附会。
然而在小姑娘的手放在那剑身上的时候,这柄走过陈年风霜却还锋锐如昔的长剑却当真微微晃动了一下,发出一阵翁鸣。长剑翁鸣,这种事情搁在叶孤城身上很是寻常,宫九虽然不好此道,不过若是有心却也不是做不到。
毕竟其实长剑嗡鸣,不过是真气外放,引得长剑产生了某种共鸣罢了。看似玄且又玄,可是说破之后也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可是如今言欢只有三岁,剑招也只是笨拙的模仿,真气外放?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宫九就只能当是他寻的这柄“长欢”喜欢这个叶家的小姑娘了,看着那孩子水亮亮的眸子,宫九居然很轻易的接受了这件事。
叶萦洲显然也被长剑的翁鸣吓了一跳,不过她所以被吓到,不是因为自家小闺女引起了剑鸣,而是因为有宫九这个“外人”在场,哪怕他是故人高徒,哪怕他年岁尚小,叶萦洲也怕他看出自家小闺女身上的异状。
藏剑对剑的亲和力近乎是天然,哪怕后来藏剑武学已然散落,可是叶家世世代代的人却都是用剑的。自家小闺女身为藏剑天眷,能够在并未习武的情况之下引发名剑嗡动,在叶萦洲看来是预料之外,可是却实在是情理之中。
小言欢只是纯粹的欢喜,她本能的知道自己喜欢这柄剑,可是叶萦洲却想得更深了一些。她出身叶家,对剑自然颇有研究。她记得长欢是他们藏剑山庄流出的轻剑,如今机缘巧合,这柄轻剑经由旁人之手又回到叶家。
了解这柄剑的价值,也清楚若是作为初相识之人,这个孩子送予自家小闺女此物实在太过贵重,只是藏剑旧物,叶萦洲当真不好推拒。一时之间,叶萦洲的面上便有一些犹豫。
宫九不知其中具体细节,不过他最擅长掌控人心,不难看出这位夫人的犹豫,宫九出声道:“此物是我偶得,并非师父与沈伯伯之物,更何况我不习剑,不好埋没了它。言欢即将随叶城主习剑,正衬此剑。”
这已经是在明着宽慰叶萦洲了,且言明是赠与叶言欢的,如此一来,哪怕是小言欢的娘亲,叶萦洲也不好再替女儿做什么决定——她是不指望自家小闺女能主动拒绝了,毕竟从方才开始,这孩子的眼睛就从这剑上挪不开了。
小小的孩童居然毫不费力的将那柄比她还要高的长欢拿了起来,虽然是轻剑,但是藏剑山庄出品,分量实在不轻。言欢拿在手里并不见半点勉强,和她小小一只的身量十分不符。
距离她最近的宫九不知叶家天生神力,他微微愣了一下,继而看着那单手提起这柄剑的小姑娘,不确信的问道:“能舞得动?”
原谅他用“舞”这个词,因为言欢小小一只,这长剑被她拿在手里,其实是有些可笑的。宫九赠与她此物,原本是打算等她年岁渐长再用的。
小言欢却没有听出宫九语气中的不敢置信,小姑娘用力的点了点头,转而腰身一扭,猛的就将手中的长剑轮了一圈。
“啪”的一声,宫九只觉自己面上一痛,眼前一阵光点乱晃,居然好半天也缓不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目睹了这一切的西门聚聚:让你撩我妹妹,该!
捂眼睛的萦洲麻麻:少年你……你对我们黄鸡的力量一无所知!
还在路上的城主:呵呵。
☆、人迹板桥霜。
第二十一章。人迹板桥霜。
宫九被小姑娘用剑砸了脸,除了疼之外,他还有点……懵。
前生的那个难以启齿的毛病一直隐匿于骨血,宫九这些年来一直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受伤,也决计不再接触鞭子银针这种危险的东西。
他如今长到了八岁,还是第一次这么疼。半边脸先是一阵麻,等到疼痛蔓延上脊髓的时候,才化作了火辣辣的疼。宫九本就生得白皙面皮,如今小言欢虽然年岁不大,但是气力已然不小,这一剑抽到了脸上,宫九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不光是叶萦洲,就是方才一直冷冷盯着这个对自家妹妹无事献殷勤的人的西门吹雪,也是不由的眉毛一抽。
一定很疼,西门吹雪看着宫九脸上巴掌宽的红印,竟然也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了。目光不觉落在了自家妹妹软软小小的手上,西门吹雪沉默了一下——他只是忽然想起,自己三岁的时候,大概是不能这么有力气的……吧?
被妹妹在力气上比下去什么的,西门聚聚绝对不会承认的。如今他已经五岁,也开始跟着爹娘习武练剑了。西门吹雪比寻常的孩子心性更加坚定一些,习武练剑之事并不用家中长辈督促,叶萦洲和玉罗刹真正要担心的是儿子逞强,太过面前自己反而容易伤了根骨。
西门吹雪很听他娘亲的话,但是这一次,西门吹雪看见了自家妹妹挥剑的场景,小小的少年便在心中默默将“力量练习”这个事情提上了日程。
到底是自家小闺女闯了祸,叶萦洲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成年人,她最先的回过神来。急忙俯下身去查看宫九的脸,在确定这孩子只是脸肿了一些,万幸没有被砸上鼻梁,也没有伤到骨头之后,叶萦洲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某只闯了祸的小肥啾也回过神来,慌忙将手中的长欢放到盒子里,她踉踉跄跄的冲着宫九扑过去,在被宫九下意识的抱了起来之后,小言欢小心翼翼的冲着宫九被她砸中的那半张脸吹了又吹。
小姑娘的身上有一种萦绕不散的奶香,夹杂着一点润肤脂膏里的花香,软软凉凉的呼在宫九的脸侧,让他的动作微微一僵。宫九并非是真的八岁孩童,在前世他殒身之时,早已经是惯看风月的年纪。虽然因为心理上嫌弃那些女人腌臜,所以他们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可是鱼水之欢、风月之事,宫九并非不懂。
这小丫头只有三岁,而自己的这幅身子也不过八岁而已……
一个八岁的孩童被一个三岁的奶娃娃撩拨到了,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是满满的槽点。宫九体质特殊,受伤之后好的速度总是很快,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特殊的体质发挥了作用,被言欢吹了这么几下,宫九当真觉得脸上的疼痛好了很多。
因为自己那一瞬间升腾起来的异样心思而黑了脸,宫九动作有些僵硬的将言欢放到了地上,自己揉了揉脸上被她用长欢拍到的地方,声音有些生硬的说道:“没事儿。”
可是谁也不会明白宫九复杂的心理变化,叶萦洲母子三人都只以为他是真的疼得厉害了。叶萦洲转身招呼了一旁的婢女,让她去取膏药,又犹觉得有些不妥,叶萦洲索性又吩咐了府中侍卫,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将药膏送过来的人是忠叔,宫九虽然潜入,但是闹出了这么大的一通动静,忠叔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知道有人闯入他们白云城中。事不过三,忠叔又一次看见了宫九的时候,已经有些……麻木了。
当你苦心孤诣的革新了许多次防卫体系,却发现就连一个孩童都拦不住的时候,你应当也是会麻木的。
忠叔一脸生无可恋的挡在自家小小姐身前,面瘫着一张笑脸将那药膏递到了宫九面前。宫九故作天真的冲着这位老爷爷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打开了那小小的白瓷瓶,倾倒出里面淡绿色的膏体,然后十分认真的……将那膏体抹歪了。
忠叔用他岌岌可危的发际线保证,这小子绝对故!意!哒!果然,下一刻,忠叔便听见他家小小姐柔软的小奶音从他背后响起。
“啊呀,九哥哥你抹的地方不对,笑笑帮你吧。”小舅舅说过,人要对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自己将人家的脸砸肿了的,小言欢深深地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赎罪的。因此,帮着这个还送了她礼物的小哥哥涂药,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忠叔险些都要飚出两道面条泪,可是看着自家小小姐那清凌凌的眸子,他实在不忍心将那些复杂的大人世界说给他家小小姐听。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忠叔却只能侧开身子,眼睁睁的看着他家小小姐伸出手白嫩嫩的小手,蘸了淡绿色的药膏,一点一点的涂抹在那个臭小子脸上的红印上。
宫九其实已经感觉不到很强烈的疼痛了,不过清凉的药膏涂抹在脸上,还能感受到那小丫头指尖的软嫩,宫九也就乐得弯下腰去,配合着小言欢的动作。
练剑之人的手上难免会有些薄茧,前生宫九就算保养精细了,可是虎口处也还是生了一层茧子。这小丫头既然姓叶,还如同每个叶家人一样对剑有一种近乎天性的喜爱,那日后定然是会习剑的。一想到这双软嫩小手日后也会起水泡、水泡被磨破最终堆积成一层硬皮,宫九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九公子想,大概是这双小胖手抚在他脸上太舒服了,所以他不愿意这种舒服随着那孩子年岁渐长而逝去吧,总之九公子在百忙之中还钻研了一下医术,在药房里鼓捣了小半个月,最终调配出了一个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