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向东：“借我300万。”
他连个铺垫都没有，直接了当，语气似真似假，带着试探。
东野寻愣了两秒，仅仅是两秒，说：“好，把账户给我发过来。”
“……好，”顾向东大概也没意识到他答应的如此痛快，也愣了两秒，才轻声说：“半年后还你。”
“嗯，”东野寻应声挂断了电话。
“你就这样借给他？”解雪源不能理解。
至少也该打个欠条吧，毕竟不是一万两万。
“源哥，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东野寻突然抬眼看着他。
解雪源虽有疑惑，还是回答了他，“你六岁，我七岁。”
“那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东子？”他又问。
“十一岁，他被那个混账父亲打得腿都断了，满大街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却没人敢拦他，是我救了他。”解雪源平静地说。
东野寻苦涩一笑：“是啊，我们再不堪，好歹有人疼有人爱，而他呢，尽管环境恶劣，父亲把母亲打跑了，家里有那么个混蛋父亲，三天两头吃不上饭，别说热饭了，冷饭都吃不上。”
他转头看着窗外，沉默片刻，才继续道：“他最饿的时候，去饭店偷吃客人吃剩的饭渣残羹，大冬天的没有棉衣穿，我去过他家一次，他连个睡觉的床都没有，两个大箱子并一起，就是他睡觉的地方。那时候他讨厌我们，看不惯我们铺张浪费的作风，总是有事没事找我们麻烦……你以前总是问我为什么要对顾向东手下留情……”
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着解雪源认真地说：“其实，我真不是手下留情，我是不敢伤他，我从来没见过比他还努力的人。他的学费都是靠捡垃圾，抗麻袋赚来的……他说，他的父亲去楼下小商店赊账买烟酒的钱，还要他去付账……”
727.第727章 破茧成蝶14
解雪源沉默了。
东野寻自嘲地笑笑：“跟他比，我顶多算个无病呻吟的纨绔子弟。”
“小寻，会好的。他脑子很聪明。”解雪源也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想那时候他会答应我，大概也是自己想留住你，毕竟你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他也舍不得你吧。”
东野寻听了他的话，眼神暗了下来。
“所以，我有什么理由不帮他，对不对？”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说。
解雪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
东野寻笑了声：“顾向东说半年后还我钱，我信他。让我们拭目以待。”
解雪源点点头。
他抽出了根烟点上，缓缓地吐出了烟雾，冰冷的桃花眼静静地看着东野寻。
“外面转转吧。”东野寻看出他有话说，率先起身往外走。
解雪源跟在后面，默不作声。
到了花园，东野寻在长椅上坐下，知道他不喜欢烟味，解雪源站在他身侧，把烟掐灭扔进了垃圾箱里，敞着腿坐下，没有说话。
“我后天的飞机，回国。”东野寻语气轻缓，难得对着他心平气和。
“嗯。”解雪源应了声，往后靠向椅背，始终垂着头：“我就不送你了。”
他不喜欢分别时那种伤感的气氛。
“小寻，我才发现自己从来就不曾真正了解过你。我认为你心狠，你却展露仁慈。我认为你慈悲，你却绝情……”他话说了一半，低低地笑了声。
很无奈的笑。
结究是世事弄人。
“你还记得以前天天打架的日子吗？”东野寻说。
解雪源一愣，摇头。
“那时候你真拉风啊，我是崇拜你的。当然啦，人不轻狂枉少年嘛。那时候……每天过得像活在梦里一样，精力好像用不完，年轻就是好，无惧无畏，刀光剑影的，也从来没有怕过。”他扯了扯嘴角，笑得释然：“我每天都在努力，想要做得更好，甚至想要超越你。做你的弟弟不能太差，对吧。”
解雪源眼底划过震惊。
“我并不介意你有太多朋友，因此冷落了我，真不介意。我觉得前呼后拥的你特别耀眼，你那么的随心所欲，又那么张扬。”东野寻抬头看向远方，“我觉得能有个这样的哥哥，真的特别自豪。”
“绑架的事，是我对不起你，那是我犯的大错，”解雪源开了口，特别坦然地说：“我知道那是个致命的错误，可惜我当初没意识到，那时的我已经昏了头，哪里还有残存的理智。”
东野寻没有接他的话头，转移了话题：“你还记得我们都被捅伤那次吗？”
解雪源看着地上的花草，无法言语。
当然记得，刻骨铭心。
东野寻冷了神色，低低地说：“我听说你跟那帮小混混单挑，气得想跟你绝交。”
解雪源喉结微颤，说不出话来。
“逞什么强啊，非要单独行动，真以为自己无敌了？我边往那边赶边想要是那帮混混敢伤了你，我全灭了他们。见满身是血的你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时候，我冲动的想把他们的头都拧下来。真的……我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我想，我是真喜欢你这个哥哥。”
728.第728章 破茧成蝶15
东野寻语气平缓，没有情绪起伏。
“那晚我们都受了不轻的伤，却抱在一起笑着，我满足的像抱着全世界。”
解雪源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东野寻并没有看他，但也知道他哭了。
他自顾自地说着：“有生以来，除了云珠。你是第一个让我如此喜欢的人。即使没有云珠在身边，日子也不像以前那么难过了。我每天都在努力学习，给自己定下了目标，为你努力，为妈妈努力，为了云珠努力。那时候一心一意想着早点成功，快点长大。那时候，我觉得自己至少是幸福的。因为你每天都能带给我惊喜。”
“后来，你突然从背后捅了我一刀，那一刀可真疼，到死都忘不了。我从医院醒来的时候，每天都盼望着你能来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不讲话都可以。我的要求并不高啊，但是没有……”东野寻仰头望着天空，清亮的眸底，闪过一丝水光。
解雪源的眼泪掉的越来越快。
“后来，我出院了，爸爸让我住到了你们家里。你躲着我，即使偶尔打个照面，也不再像从前，你冰冷的眼神，让我很难受。再次相遇，我真的不想伤你，打你更是愚蠢至极，可我控制不了自己，每次一想到你曾经那么对我，我就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你离开的那年，每每看到你坐过的位置，你用过的杯子，或者你穿过的拖鞋，随便哪一样，都能让我痛不欲生。那一刻，我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滴血。我恨你，却还留恋从前，可你却突然不见了。”
“你还记得圣水一中餐厅门口吗？你突然那么突兀地出现在我眼前，我差点认为自己看花了眼，我在里面隔着玻璃看着你整整十分钟，才敢走出来。你从来不知道，在你面前，我卑微的不像自己。”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解雪源敏感地悟出了什么。
东野寻沉默良久，才轻声说出来：“我们都忘了过去吧。我不怪你了，是真的彻彻底底放下了。希望你也能走出来。”
解雪源嘴角浮起一丝凄凉的笑：“不是我不肯，是根本忘不掉。”
即使忘了，伤痕始终刻在心上。
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东野寻咬牙说：“解雪源，你该知道，就你对我做的那些，如果不是你，换成任何一个人，我一定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我知道。”解雪源拿出了一支烟，有水滴在上面，打湿了一小块。
他攥在手心里，捏碎了，又扔到了垃圾桶里。
东野寻观其神色道：“我们再也成不了朋友，索性还有兄弟这层关系缠缚着，总还不至于成为陌生人，是不是？”
解雪源冷冷地笑了，“你的意思是，不要我们成为仇人？”
“这是最好的结局，解雪源。”东野寻认真地说。
解雪源沉默不语。
东野寻低声一笑：“即使你不放过自己，也放过我行不行？那是你犯的错，我不想拿后半辈子帮你修正这个错误。请你体谅我，今天我是剖心挖肺，揭开了伤疤来跟你谈的。”
729.第729章 破茧成蝶16
解雪源不比他好过，他一直都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