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谷小满的童年记忆里,雨中的老宅有种“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诗情画意。
后来爷爷的咳嗽声,奶奶温柔的逗笑声,都是她童年记忆里最珍贵的乐章。
然而,谷老爷子最终没能抵抗过无情的病魔,那一年夏末,肝癌晚期,卧病在床数月,受尽折磨,回天乏力。
老总裁病逝那天,谷小满和谷立夏还在学校上课,吴管家忽然出现在教室里,在一片孩子吵闹的嘈杂声里,把她的课本快速塞进书包里,拉着她的小手就往教室外面走。
“吴伯,发生什么事了呢?”小小的人儿,仰头望住高大威猛的吴管家问。
那时她还小,童音稚嫩,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出心底的不安。
吴管家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哽咽道:“云珠,老爷子快要……不行了。”
他艰难地说完。
谷小满听后,眼眶渐渐湿润。
谷老爷子下葬当天晚上,在饭桌上爆发了一场积蓄已久的家庭战争。
“沈曼君,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还是铁了心不打算管孩子吗?”
谷沧海嗓音沙哑而严厉,眼见沈曼君不讲话,筷子往桌上“啪嗒”一摔,声音刺耳。
他这么一发怒,谷小满惊得打了个颤,沈曼君都跟着缩了缩肩头,谷老夫人刚经历丧偶,本就食欲不佳,这下更是瞬间没了食欲。
老夫人不声不响地起身离开了餐桌。
谷立夏却置若罔闻,依旧埋头大快朵颐,但一旁的谷小满却扯了扯他的衣袖,递了个眼色,谷立夏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了下来。
这边,沈曼君和谷沧海无声对峙许久,才轻声说了一句:“谷沧海,我不是生孩子的机器,更不是你花钱请来的保姆。”
言下之意,她依旧不会照顾孩子。
谷沧海脸色阴霾,眉头紧皱,却也没有了发怒的底气。
612.第612章 我们心里都有伤口4
“作为一个女人,我在最美好的年纪里心甘情愿的给你生下了儿子,而你都做了什么?既然连婚姻都不能给我最起码得安全感,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面对沈曼君的破罐子破摔,谷沧海愤怒了:“沈曼君,你是不想好好过了么。那就趁早滚蛋啊,真觉得我非你不可了嘛。如果不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连一秒都不想再忍你!”
虽然是气话,可夫妻之间这种话不仅伤人心,还伤感情。
那天,谷沧海说完这番话之后,大手一挥,餐具碎了一地。
谷立夏愤怒而起,掀翻了桌子。
彼时,他已经是那个性格阴郁,近乎自闭的孩子。
“混账东西!”谷沧海自然是一巴掌挥过去,谷立夏白皙的脸上挂着鲜明的红指印,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只是愤怒地瞪着谷沧海,小小年纪眼中全是冰冷的讥嘲。
僵持许久,谷立夏突然暴怒地嘶吼:“你们都给我滚!滚——!!!”
他吼完,还狠狠地踹了几脚地上的狼藉。
锋利的骨瓷碎片,刺破了他穿着拖鞋的脚,鲜红的血汩汩流出。
年幼的谷小满吓得瑟瑟发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当晚沈曼君离家,谷老夫人靠着窗边,目送儿媳妇的背影慢慢走远。
老夫人将谷小满搂进怀里,叹息道:“人呐,年轻时总爱争强好胜,谁也不愿服输,谁也不肯低头,老了又回过头忏悔。小雨滴,你要记住了。人呐,应该学会知足。对待自己在乎的人,首先要学会包容。”
谷小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两只小手抱着奶奶的脖子,静静地伏在她的肩上,无悲无喜,只低低地说了句:“奶奶,我爱你。”
童音稚嫩,感情真切。
“小雨滴乖,奶奶,也爱小雨滴。”老夫人轻轻拍着她的背,偷偷抹去了眼泪。
……
谷小满静静地倚在冰冷的玻璃上,不言不语。
她浑身冰凉,在无意识地抖动了几下腿过后,东野寻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男士羊毛开衫披在了她身上。
“嗯?”她终于回过神来,转头惊讶地瞅着面前的人。
如梦初醒一般。
东野寻看着她不语。
谷小满动了动嘴唇说:“谢谢。”这个词放在他们之间太过矫情,令气氛尴尬起来。
果然,东野寻蹙紧了眉结:“云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的心蓦地一紧。
其实他的话暗含着警告,没说出来的另一层意思: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但你要给我适可而止。
然而,她还是问出来,“我在想什么?”
这近乎挑衅的话语,并没有惹恼东野寻。
东野寻平静地望着她,“你总觉得一切是你的错,说你带着原罪,或许,你说得对。这世上没有绝对无辜的人。但你在我这里,有天大的罪都可以赦免。”
谷小满努了努嘴,道:“嘴上说的大度,心却比针眼还小。”
信你,才是中了邪。
东野寻否认:“哪里小?”
谷小满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刚谁冲我发脾气了。”
613.第613章 我们心里都有伤口5
东野寻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牙印,尴尬地清咳了声:“要不……你也咬我一口。”
“我才不要!”谷小满拒绝,嗔怒道:“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属狗的!”
东野寻低笑一声,“不是。”
谷小满:“明明就是。”
那么爱咬人。
“真不是。”东野寻意味不明地眨了眨眼道:“我是属狼的……”
谷小满:“……”
她的小下巴低了下去。
“流氓。”
东野寻抬手摸了摸她头顶柔软的发。
“只流氓你。”
谷小满:“……”
过半晌,她吸了一口气,努力笑了笑:“你相信兄妹连心吗?”
出人意料,东野寻脸色骤寒:“云珠,你希望我说什么?”
谷小满转过黑白分明的纯净眸子,看着他不语。
那双眼睛与谷立夏的眼睛极为相像,只是性格使然,看上去无波无澜,过于冷漠。
如今映着雪色,格外柔韧而明亮,像覆着一层薄泪。
东野寻见她不语,冰冷而浮夸道:“好惊讶呀,你们竟然还有心灵感应?”
“太令人感动了,我都快感动哭了。”他继续挖苦。
“你们真是感情最深厚的兄妹……”依旧是冷嘲热讽。
“别说了。”谷小满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
不知为何,看到她眼中的难堪,东野寻的心微微抽了下,连着怒火和醋意尽数消散。
“云珠,我没办法无动于衷。”他语气生硬地说。
谷小满并没有说什么。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谷立夏是她哥哥,除了父母,他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
即使是东野寻,也比不上。
她不可能不担心。
关于谷立夏,伤情致命。
沈时并没有多透漏,幸亏发现的及时,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总算捡回来一条命。
但谷小满依旧能从他半遮半掩的话里,捕捉到一些不同寻常。
她握着电话沉默良久,末了,才终于缓过神来,清了清干哑的嗓子,沙哑道:
“对不起,时哥哥,我不能陪你去机场了。”
“小孩子,我说过让你陪吗?”听语气,沈时明显生气了。
“那么,下次你回国再见吧。”
她结束了通话,东野寻就势扳过了她的身子,双手按在她肩膀上,黑亮眼眸里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云珠,安心了吗?”他压抑着怒气问。
谷小满整个人灰白着面色,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下头。
“寻哥哥,对不起。”她说。
东野寻冷笑一声:“这是跟我生份了呢,又是谢谢,又是对不起的。”
谷小满摇头道:“没有,发自内心的。”
东野寻:“好啦,不跟你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