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免有些气愤，东野寻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提过欧阳瑾半句不是，而他呢？
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如此大呢？
欧阳瑾:“话不要说太满，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谷小满自嘲一笑:“如果有一天你心里也装着一个念念不忘的人，会不会改变想法呢？”
“呵……你又怎么确定我没有？”欧阳瑾字里行间嘲讽之意明显，“难道不是竹马一双，青梅只有一个？”
“欧阳瑾，你并没有多喜欢我不是么？在你心里，更偏向凌珍珍，对吗？所以，你又何苦呢？”谷小满心情变得焦躁，努力忍着才没把手机摔了。
主要是东野寻给她买的，舍不得摔。
东野寻狠狠咬了牙，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没有心存芥蒂是假的，他转身走出了厨房，回到卧室躺在了床上。
这个年纪疯也好、笑也好、哭也罢，难免彼此伤害，等耗尽了青春，再回头来看时，一切都是那么幼稚又可笑。
欧阳瑾:“小满，小时候你和他在大院树下嬉笑打闹，逗蚂蚁玩，一起去公园喂鱼……有没有想过，不远处有个我在羡慕，在嫉妒？我每天跟在你们的身后，明明想靠近，却又害怕靠近，因为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可是我有什么错？我也恨自己不会投胎，为什么我不是他，他不是我？我也会想不明白！”
谷小满站起身搅动锅里的粥，砂锅里白雾升腾，就像站在寒冬旷野里喘息时呼出的白雾。
254.第254章 一直在原地等你9
守着温暖的灶台，为什么她会有种窒息的冰冷感？
她感到喘不上气来。
透过蒸腾的白雾，是她看不清的茫茫无期的未来，所以，她早想通了，何必想的那么遥远，把握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吧。
至于未来，总是充满了变故，一如九年前，一场大火就将两个人生生分隔了八年。
命运何其冷酷，还强硬的在他们中间塞了一个人。
“得知自己终于能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读书，一起玩之后，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我兴奋的连续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可真正见到你那刻，没有预期中的笑脸，没有预期中的亲密无间，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眼中的冷漠和疏离，以及嘴角的嘲讽，就像兜头浇下来的一盆冷水，让我从身体冷到心！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谷小满，不是只有东野寻有心，你忘了我也是有心的人！我为什么和凌珍珍走得近，你想过吗？我也会愤愤不平，我差在哪里？”
“你永远不知道我曾经多么喜欢你，即使不能靠近，只远远的看着你笑，看着你和他追逐嬉戏，我都会感到满足又开心。看到你难过，我也会难过。”
“谷小满，如果我们调换一下位置，你就会明白自己对我有多冷血，有多无情！”
……
欧阳瑾的消息不断地刷进来，谷小满搅粥的动作，随着提示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她变得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热烫的米汤溅到了手上，她像没有知觉，依然在不停地搅动。
为什么都责怪她？
为什么到头来都变成她的错？
她从来没有真正怪过他不是吗？
她只是没办法喜欢他。
东野寻躺了会，有些不放心，再次回到厨房，就看到她满身戾气地搅动着粥锅，白皙的手，被烫红了一片。
东野寻心下一惊，快速走向前拉着她走到盥洗池处，打开水喉帮她清洗，好在并没有烫伤。
谷小满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他，只见少年面沉如水，一双眸子仿佛敛尽如墨的夜色，透着寒气逼人的深邃，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气。
“我做错了什么？”谷小满忽然哑声问，像是下一秒就能咳出血来。
东野寻紧抿着唇不语。
谷小满清了清嗓子，颤声道:“他们生下我只是为了给家族争取更多的利益，他们有把当成女儿吗？他们从来记不住我的生日，你看我们家相册，唯一一张全家福是哥哥满月时留影的，那上面没有我。我在哪儿？你知道每次我看到之后，是什么感受吗？我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所以，一步错步步错。”
此刻她的愤恨是毫无保留的，第一次对着除自己以外的人，宣泄心底的不满。
哪怕她极力克制焦虑的情绪，可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东野寻只觉一颗心宛如被扔在油锅里煎熬，他痛的不能呼吸。
谷小满咬了咬唇，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们有把我当人吗？”
东野寻紧了紧握着她的手，以示安抚。
255.第255章 一直在原地等你10
话说到此，谷小满眼眸一热，自嘲道：“他们指责我冷血，指责我不听话，他们把我当成联姻的工具，他们让我跟谁在一起就要跟谁在一起。而我不敢有意见不敢反抗，所谓亲人带给我的只有畏惧。”
“我是奶奶亲手拉扯大的，我甚至没喝过一口母乳，在我被毒蛇咬伤后，妈妈有生以来第一次抱了我……”谷小满哽了下嗓子，仰头眨了眨眼，阻止眼泪的滑落，“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吗？像隔着冰山，冷的让人窒息，我才发现原来母亲的怀抱，并不是像书上写的那样，是温暖的，有安全感的。”
“我理解她，因为我是强塞给她的，不喜欢我有情可原，可谁又来理解我呢？”谷小满悲凉地笑了笑，侧头看着他，“清姨会叫你宝贝，而我呢？每次听到她喊你宝贝，我都努力让自己笑，因为不笑我怕自己会忍不住眼泪，那样多丢人啊……”
其实她并不是说给东野寻听，只是单纯地想发泄，而听的人只觉有把无形的刀子不停地往心上扎。
东野寻感到喘不上气来。
他拿出手机，颤着指尖打字，“云珠，不要说了，我心里难受。”
东野寻嗓子眼里泛上了血腥味，他快速转身走出厨房，到了洗手间又是一通昏天暗地的呕吐。
谷小满出口的话语里，是积压多年的愤怨，他又如何不懂，只是眼下自顾不暇，却助长了绝望滋长。
他也隐隐意识到，自己救不了谷小满，就如同他救不了自己，终究医者不能自医。
这个晚上，他吐完后，身心俱疲。
谷小满盛了粥，问他要不要喝，他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在手机上编辑出一句心灰意冷地话，“倒掉吧，再好的粥也救不了我。”
这是重逢以来，东野寻第一次被绝望打倒，因为他看不到希望。
谷小满沉默片刻，也没说什么，端着粥碗真就倒进了马桶里。
东野寻靠着床头，看着她走出去，眼底泛上水光，他打开微信，“陆医生，有没有能让人失忆的药？吃了可以忘掉所有悲喜？”
陆海川语音过来的很快，“要什么药？还浪费钱。直接拿头撞墙，要狠，要重，多试几次，幸运的话会忘了所有，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不幸的话，半身不遂，下半生躺在床上，痴痴傻傻，倒也不知悲喜为何物？怎么样，你觉得可行吗？”
东野寻听着他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陆大才子也会开玩笑。
“如果如此没尊严的活着，毋宁死！”他回复。
陆海川叹息，语气舒缓道:“那不就行了，我也不想扯什么大道理，那些全都是废话。当然啦，你比我懂得还多。人生就是场修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对于陆海川，有些事情东野寻不介意说给他听，包括不为人知的心事。
陆海川对他也是诸多惦念，有关这个孩子的事，他不会跟外人提起半个字，却时常记挂在心。
东野寻沉思了一会儿，手指开始在手机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按着，“我和你认识马上十年了，我们也算是忘年交。你告诉我实话，有没有绝望的想死的时候？”
256.第256章 一直在原地等你11
“小寻，我这个年龄说没有过，也没人会相信。谁一辈子不经历点坎坷。生命之旅在于行走的每一步，每一步的感恩，每一步的敬畏。太多的人事令人唏嘘，而我们对于自己的足下，如此任重道远……”陆海川话尾带上了悠长的叹息。
是啊，他从没想过死，无论再艰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