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浓雾,于是谁也看不见谁。
“云狐!听话!”
婪夜那类似于哄骗三岁孩童的语气遥遥传来,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有点不合时宜。
暮云卿却于突然间醒悟,婪夜竟是放下了骄傲与自尊,才用那样糯软的语气与云狐说话。
“连你也为她着紧?公子,你明知道她身有魔征,竟然还回护于她?”
要绕过折心柳的负隅顽抗很难,但要弄死茶小葱简直易如反掌。折心柳就算再有灵性,如果没有主人的驾驭终究也是一件死物。
婪夜深吸了一口气,通过声音在迷雾中捕捉云狐所在的位置:“……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如何能不着紧于她?”
这是婪夜第一次承认这个传闻,不仅仅是云狐,就连暮云卿也感到意外之极,但他马上想到了自己羽族的王,心中情愫异常复杂。幸好隔着烟水浓雾,相互之间看不见对方的表情,由此免去了很多尴尬。
折心柳尽职尽责地帮茶小葱挡去了烟水阵的攻击,但百密终有一疏,几道水箭冲破防线,刺中了茶小葱的身体。
顷刻之间,又多了几处伤口,她却连哼哼一下的力气也没有,倒是体内的真气突然找到了渲泄的出口,推着血气加快了流动,血液就顺着那几个透明窟窿像莲花洒似喷了出来。
血洒了婪夜一身一脸,暮云卿看着自己的白裳被染成了梅花点点,两人同是心急如焚。
茶小葱不能动,三股力量在经脉中左冲右突,燎得她心如火烧,哪还有闲情去听他们磨嘴皮子?“未过门的妻子”几个字传进耳朵里,她心中翻腾滚过的不是感动,而是一抹羞恼!只可惜,她口不能言!
“未过门的妻子?”云狐突然冷笑一声,“她是不过是个凡身**,何德何能做得我青丘国的王后?如果她是公子的未婚妻,那珂儿呢?她又该怎么办?”
“云狐,这几百年,发生了很多事你不知道,乖,放开她……”婪夜还是那样温柔,声线低软得一点也不做作。
云狐似乎也习惯于他这样的说话方式,知他这分明是向自己服软,可是心头念转,却只是“哼”了一声:“也对,几百年,我在这一无所有的鬼地方已经呆了几百年!沧海桑田,转眼即逝,我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不自知的小姑娘,公子,我不指望你能理解这些年我独自守望的痛苦,但有一点你须得清楚,害得我变成这样的人,就是这折心柳的主人,如今她能来这里,能让我看见这件旧物,就说明这一切在冥冥之中已有安排,我若是白白错过了,岂非辜负?”
茶小葱被放了血,肺腑之间似乎舒坦了一点,但心里却忍不住一阵哀鸣:再这样磨矶下去,她的血都快要被放干了!血雨洗澡,喵的,你们想要有多拉风!
痛得不行,终于,痛楚战胜了虚弱,她软软地呻吟出声,但不想这一出声打断了谈话,受刺激最大的便是云狐,她突然提高了声音:“我潜心研究此阵三百余年,就是为了今天!烟水杀阵,诛邪伏魔!不用我动手,你们也看得见她的下场!”
暮云卿怒道:“前辈,一人归一事,茶小葱不过是凑巧与你所识之人有些渊源,为何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
“咻——”水箭破空,发出刺耳的点啸,向暮云卿袭来。
暮云卿闪身避过,听得一阵笑声自头顶响起,夹带着茶小葱痛苦的呻吟,没错,是呻吟,茶小葱被痛醒了……
“无辜?!哈哈哈哈哈哈……真正无辜的人是我,当年是我看错人,爱错人,我认栽,但责不在我,为什么他们可以堕入轮回,可以得道升仙,而我却要在这里枯守着数百年,眼见着岁月老去,青春不在……哼,婪夜公子,你作为我青丘国国主,非但没有为我说一句好话,还处处为他人开脱……分明是你们对不起我!是你们对不起我!”
那声音在上空盘旋回荡,飘渺不定,婪夜昂头,缓缓攥紧了手中的兵器。水箭破空的声音骤急如雨,只不同的是,这雨带着劲风,一道道笔直冲天。水箭与折心柳相撞之声不绝于耳,茶小葱因痛楚而抽气的声音渐渐被掩盖。
暮云卿几次腾跃都被箭雨逼回,他无措地向婪夜站定的位置看去,却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哈哈哈哈哈……”云狐沉溺于自己的回忆不可自拔,她的笑声比夜枭更凄厉,明明是个为情所伤的女人,却显得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婪夜!”暮云卿失了剑,手中连个格挡的兵器都没有,肉身挡箭,又添了几处新伤。他叫婪夜,却半晌没听到回答,踌蹰片刻,只好摸索前行,意欲与其会合。
茶小葱的血大概已经流干了,她之前承受过比此际痛苦百倍的折磨,不论是从精神上还是**上来说,烟水诛魔杀阵都比想象中弱很多。不知是真气护体的原因,还是她本身的意志得到了升华,初时的刺痛渐渐缓和,她幽幽地睁大双眼,望天。
天上什么都没有,虽然杀阵之中杀气满溢,但静谧的天空依旧与来时一样祥和。或许是太过清醒,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也像这天空一样宁静。莹绿的光华包围着她,令她莫明就想起了蟠龙镇北郊的那座小小的义庄,不知那几个孤魂野鬼怎么样了……
“茶小葱!你还醒着么?”是婪夜在叫她,茶小葱其实从来没认真听过婪夜的声音,她曾一厢情愿地认为狐狸精走路都是一摇三摆,说话都是端腔拿调的,但他不是。此刻,他的声音柔软而肃整,清朗如明月,仿佛有种魔力,轻易便摄住了人的心神。
她听见了,只是出不了声。身上的伤又多了几处,却好像没那么痛,也不再流血。强自按下心神,慢慢地为自己导理紊乱的气息,引得折心柳与她共鸣,呼吸吐纳之间那柳枝就像一串绿色的霓虹灯,明一分,暗一分,闪闪动人。
“茶小葱,还记不记得,我教给你的,意念!”意念?那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法术,也是第一次成功地使出了狐咒,她怎么会不记得?只是这个时候,意念有什么用?她的手脚都被黑气缚住,等同于五花大绑,有意念,又能如何?
“公子,没用的,除非你能赢我,由我亲自做阵眼,这阵法不会灭,你们便救不了她!”
婪夜目光一敛,突地执起手中长枪,向茶小葱掷过去。拨开云雾只是一瞬,暮云卿猛然抬头,看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一声金鸣,长枪撞上游动的柳枝,被弹至茶小葱正前方,突然变成了一把伞。
一把极其雅致的绢伞,在她眼前一飘而过,耳边传来一声轻响,绢伞被水箭击中,加速旋转,绕飞而去,转眼又到了婪夜手中,最终化为一支紫玉簪。
这一幕,场中其他三人都看得很清楚,除了茶小葱心中似有灵光闪动,其余二人皆感茫然。
婪夜握着那支发簪踏前两步,轻声道:“那……刚才那些你都看明白了?”
水箭密密麻麻地打在折心柳上,碧绿的叶片悠然飘零,由于主人的灵息降低,更多的漏网之箭刺向茶小葱。葱绿的裙裳已经被鲜血染红,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婪夜低头看了看发簪,又抬头看向茶小葱,只希望她能听明白。
云狐浮在阵心,手里端着个法诀,暮云卿突然想到一事,不觉灵机一动,趁其不意返身扎进云海。
茶小葱依旧不能回答婪夜的问题,不过在吐纳之中她感到手脚上的黑气略微有了松动的迹象,换言之,就是她已经能稍稍控制住那些被危机激发而出的无主魔征。虽然她还不知道是谁教会了她吐纳敛气之术,但她能肯定一点,这个人不会害她,只会帮她。
云狐惊疑不定,厉声喝道:“你们究竟在捣什么鬼?”
婪夜看出茶小葱已能自主运气,心中大喜,不理会云狐的叫嚣,又接着道:“道法之能,五行相生相克,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借水之势,能生木灵,驾驭木灵最简单、最有效的一招便是‘棘流破’,以木灵之风斩去水根,关键在于一个‘破’字……不知你能否明白。”他心中有些忐忑,毕竟茶小葱一点法术根基也没有,让她临阵磨枪学习木系法术简直妄想。可就算是妄想,却仍是一线生机。
云狐瞳孔微缩,似终于明白了婪夜的意图,她暴喝一声,意图打断婪夜,却不料一阵怪风袭来,熟悉的绿木生息之气飘入口鼻之中,竟令她陡地仰天打了个喷嚏,那怪鼓涨了一会,未成气候,却成功地吹歪了法阵疾射而出的水箭。
不可能!
心底有个声音歇斯底里,但熟悉的绿光已如昔日,照亮了她苍白的脸。
周围的云水逆转,烟水阵由水变云,到了折心柳附近却由云逆变成了水。水珠附着在柳枝上,枝叶疯长,缠成一副青篓将茶小葱裹在中心。
婪夜吐了口气,将发簪插回髻,赞道:“孺子可教!”
“婪夜!你这个王八蛋!去死吧!”
婪夜万万没料到,茶小葱学会木系法术的头一件事便是向自己打击报复,他手中没有了兵器,见一道绿风扫来,全然不及防备,只在心里怒骂一声,跳起来扑进了水里。水花溅起,升起一团云彩,到了茶小葱面前又变成了浮动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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