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慧道:“流了那么多的血,我也被吓住了,疼也忘了。”
和姑姑道:“郡主的心性还是和以前一样呢。要是出个什么事,怎么和王爷交代,怎么和太后交代呢。”
这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敦慧半卧在榻上,外面的侍女通传北王妃来了。敦慧赶紧说:“完了,完了,惊动了嫂子,看来又得数落一阵。”
和姑姑等觉得郡主好笑,这还不是王妃关心郡主的缘故,怎么就成了数落。似乎这个比额上的伤疤还要紧,还要令郡主难过。
北王妃脚不沾地匆匆赶了来,见了敦慧此番模样,眼泪差点滚落出来:“我的郡主呀,你不小了,怎么就不知爱惜自个儿。”因为在公主府,王妃又不好当着公主的面教训跟着的下人们,又对敦慧道:“郡主预备怎样,是继续留在公主府给公主添麻烦,还是随我回府去?”
敦慧觉得脸丢大了,哪里还想继续呆,恨不得立马就走:“嫂子,我与你一道回去吧。”
王妃便忙让人去准备,又对永嘉公主歉然道:“公主,真是抱歉,郡主给添麻烦了。”
永嘉一笑:“这有什么麻烦的,等她好了过来玩吧。我喜欢和她说话呢。以前在凤仪宫的时候嫌聒噪,现在又觉得太冷清了。”
王妃点头答应,让敦慧和自己同乘一轿。王妃见她额头上用纱布包好的一团,甚是担忧:“好好的怎么就磕着呢,我听人说流了许多血,要紧吗?回去再传太医来给瞧瞧,太后那里还等着话呢。”
敦慧忙道:“嫂子不用担心,你听我说话也是清楚的,不用请太医。只怕瞒不了我哥了,哎,又得说我。”
王妃笑道:“你还怕被说呀,倒不知道心疼自己。”
回府后,王妃不敢松懈,忙让人请了太医来看,好在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当王妃说要敦慧晚上一道入宫时,敦慧却死活不愿意:“我这模样怎么见人呀,那些人不得取笑么,不去。嫂子就说我要安心养伤,改日再去给太后请安。”
王妃只好作罢:“行,你怕臊着了。既然如此就安心养着吧。”又对身边服侍的人说:“也不知你们是怎么照顾郡主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又都不管了。”一面又让人去栖霞院给黛玉带话。
黛玉喜静,喧闹的场合却很少出现,待说不去,又怕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如今又借居在王府,事事不能由着性子来,只要硬着头皮答应了:“去吧。”
雪雁却是喜欢的,自从老太太没了,她家姑娘可伤心了好些日子。出去透透气倒是件好事。因此拉着黛玉要和她妆扮,素白的衣裳不能穿了。
黛玉性子却懒懒的,也没有心情管这些,对雪雁道:“等几日,你让人传话给紫鹃,让她进来坐坐。”
雪雁忙道:“姑娘莫非又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黛玉道:“我有什么主意,只是觉得烦闷。想找人说说话。”
雪雁放心下来:“既然这样,那明日就让人去找紫鹃姐姐。”
飞雨回来了,掀了帘子进来回禀道:“郡主的伤不要紧,姑娘不用担心。南侧妃已经过去照料了。”
黛玉想了一回方道:“那我就不过去了。”
雪雁和含烟替黛玉选了一身素雅的衣裳。藕荷妆花缎的窄褙子,月白绫子裙,发间只簪了一朵柔粉的通绒花草,并不用金银珠翠。不见奢华绮丽,惟有清丽脱俗之感。
酉时初刻时,便与王妃同往宫中而去了。
第109章:别人的欢宴
黛玉随着北王妃一路先到撷芳殿与顺妃闲聊了几句,恰永昌公主也回来了,兼七公主也在此。七公主倒和黛玉说了好一阵子话。
不过七公主的生母孙贵妃如今没了权势,浑浑噩噩的,她也常郁郁不乐。加上胞兄三皇子世琅现在被软禁起来了,七公主常常觉得在宫里抬不起头来,姐妹们也不常来往,好在顺妃娘娘是个慈爱的人,常常教导她。
黛玉静静的听着七公主诉的这些苦,心想外面的人哪个不羡慕这些公主命的,只是公主的苦楚又有几个人知晓呢?换做平常人家,爹妈、兄妹,一家子倒也平安祥和,用不了掺进这么多的政治因素。
黛玉叹了一句:“公主有公主的命,民女有民女的命。”
七公主苦涩的笑了笑:“其实有时候我倒也暗自高兴,幸好自己是个公主,不是个皇子。”
黛玉明白她的所指。
永昌公主派了侍女过来说道:“请七公主一道去长春宫吧。”
七公主便起身来,携了黛玉的手,一道上前面去。
大家到了太后这处,原来此处已经来了不少的诰命。太后正与几位太妃、太嫔说话呢。见着了北王妃问起敦慧的伤势来:“怎么不见歆儿,是不是伤得很重?”
北王妃笑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后不用操心。我们郡主害臊,不愿意额上顶个口子出来见人,还请太后宽恕她这一回失礼了。”
太后笑道:“这个孩子,不说她了。”
又见了黛玉,见她一身装束很是淡雅,想起贾家老太君去世的事,点头叹道:“以前老夫人入宫请安时,还要在哀家跟前说笑几句。这个人就没了,还真是让人感慨。”
黛玉含泪答道:“寿命如此,还请太后不要伤身。”
“我们到老夫人那个岁数时,还不知怎样呢。说来她也长我十几岁,这一辈子也算是福分享尽了。”太后颇有些感慨。
敬妃赔笑道:“要说这天底下的福分二字,哪里有人能和太后相比,常人顶多享个八分,剩下的那两分唯独太后能独享。”
太后听了敬妃这话,笑道:“今儿老六他妈还真会说话,我心里也很受用。”
引得众人一笑,长春宫的总领太监前来回话:“禀太后,时辰已经到了。”
敬妃便与顺妃左右一个搀着太后,永嘉公主接过了老嬷嬷捧来的紫貂披风给太后披上。众人簇拥着,上了早已经准备好的步辇,齐往乾元殿。
到了地儿,皇帝亲自来迎太后下辇,于是升了座。冬日里,天黑得早,不过各处已经挂上了各式灯具,照着犹如白昼一般。空旷的台上,已经开始了各式的庆功表演。
翠怜过来给黛玉送了件披风来,黛玉回头道了谢。这空旷的大殿外,风还真有些大。黛玉坐于北王妃后面,面前有一小几,上面摆着个大攒盒,里面不过几色的果馔,一把乌银的自斟壶,一只蕉叶冻石杯,里面已经斟了半杯酒。
台上的演出自是热闹,不过黛玉却无心留意这些。个个正襟危坐,两眼齐往台上看去。皇帝龙颜大悦,拍手称好。文武百官们也跟着称颂。
舞龙舞狮结束以后,世珩主动起身来笑说道:“禀父皇,儿臣愿意为父皇和舅舅献上一曲。”
皇帝捻须笑道:“我儿要表演个什么呢?”
世珩微微一躬身,不卑不亢,脸上带着笑意,随即从腰中取出一支铁簧来,呜呜呀呀的吹奏起来。
黛玉坐在下首已经听住了,这曲子和当初在草原时所听一模一样,气势磅礴,也只有像六皇子这般胸中有沟壑之人。
黛玉听他所吹之曲是汉乐里的(折杨柳),想起了(汉乐府)里有:“杨柳乱成丝,攀折上春时。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城高短箫发,林空画角悲。曲中无别意,并是为相思。”之句,没想到一支普通的曲子,在世珩的演奏下,竟听出了不同的气势来。关于世珩在音律上的造诣,黛玉早就体会过了。
此刻听来更是非同凡响,不过在黛玉听来,世珩将太多的心事透露在此曲中,也透露出他那股不甘落于人后的野心来,使得黛玉为之一震,在人前这样的显露,难道不怕给自己带来什么祸事吗?不过转念又一想,这是为他舅舅庆功呢,大将军打了胜仗,怎样都不为过。
一曲而终,皇帝果然龙颜大悦,拍手笑道:“我儿果然不凡。”
梁放趁此为了给世珩长脸面,趁此笑说道:“都说生子当如孙仲谋,六殿下又是满腹经纶,多好的才气,只怕那孙仲谋也比不过。”
众位大臣也跟着附和,皇帝一笑:“爱卿们太赞他了,只怕更得意起来。”口中虽然这样说着,心里却不免泛起了一丝疑虑,当然无人捕捉到。又忙命人看赏。
世瑾见老六如此受用,心里早就不舒服了,但也只能拉下脸来与世珩道喜,许久不曾路面的世瑜,世瑛也过来了。
水溶坐在角落里,一人静静的喝着自己的酒,心中却思绪万千,老六在朝中得势,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对于他来说关系不是很大,却一次次的又不得不牵扯其中,未来怎样,或许大家早已经心知肚明,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他得护得水家祖上几代积攒下的功业,建功立业他不敢说,只想将平稳的将这个爵位平稳的传给儿子,别的也不愿多想。
想到儿子这两个字时,水溶的愁绪更深了,更多的是份无奈。如今他和孤家寡人已经没有两样。
忠顺王永泽也去跟着附和了一番,他全然忘了亲外甥还软禁在府中,现在已经是明目张胆的要和六皇子结党拉派。
太后对跟前的敬妃说道:“你家老六还真是争气呀,有这样好的一个孙子,哀家很是高兴。后继有望,要是个个孙子都像他这般该多好,我们皇帝也省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