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是太想要看到阿修罗王的盘算落空、整个世界陷入火海的情形了。
只要一想到那一点, 她就止不住地想要发笑。
可是,还要更加克制一些。
因为眼前的“命运之子”还没有完全相信她。
“远方的来客, 守护世界基石的彭格列的后人,还有阿尔柯巴雷诺,丁向你们致以崇高的敬意,并深深感谢各位来到这里。”
丁姬直接把所有人带入了梦境, 这才能够发出“声音”, 而不必借着碰触传递心声。
幼女般天真的梦见脸上呈现出悲悯的神情,将世界末日的景象在梦境中展现。
“各位,这就是我……在梦中看到的未来。这就是……如果大家相信了‘地龙’的谎言, 就这样放任‘地龙’行动的话, 这个世界的‘未来’。”
并盛町的少年们曾经看到过“十年后的未来”, 但那时候毕竟世界还没有毁灭,这是他们第一次直面“末日”的情形。
炼狱火海,永不熄灭的火焰。
在火海之中,黑发金眼的神俯视着地面,眼中没有任何一丝属于人类的感情。
只要看上一眼,就会从神明眼中感觉到“死亡”。
泽田纲吉差点没站稳,狱寺隼人慌忙上前搀扶住他,一群人下意识地聚集起来,似乎想要凭借这样的靠近而抚慰慌乱的心。
云雀恭弥盯着火海中的人看了一眼,突然手持浮萍拐冲上去。
就在这时,那个如同雕塑般的神明忽然“活”了过来。
他转头看向来袭的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神情,只是轻轻一挥手,地上的火焰猛然间窜起,瞬间吞没了人类的身躯。
“云雀——!”
几个人先后大喊着,甚至有人想要冲过去。
里包恩一把拉住泽田纲吉,低声说:“没用的,看着吧。”
丁姬适时发出惊讶的呼声,紧接着伏下身道歉。
“我很抱歉……这虽然是‘梦’,但并非‘我’可以支配的领域……这是属于‘地龙’的梦境,我只是截下了一点残像……你们的同伴应该不会有事,可是,也许会有些痛苦……”
“闭嘴。”火焰中有人这样说着,紧接着,随着浮萍拐的甩动,缠绕的火焰消失,神明的影像也跟着消失,只留下了地上的火海。火海中央,云雀恭弥完好无损地站着,只是大口喘息着,就像经历过一场苦战。
“我很抱歉……”
丁姬再次道歉。
“我只是想让各位看到‘地龙’的真面目——所有的‘地龙’在成为‘地龙’的那一刻就不再是原本的人了,想要消灭人类的意志代替了他们的灵魂,就像‘地龙神威’,总有一天,破坏的意志将会占据上风,而‘地龙’所说的‘拯救世界’不过是个谎言。他说想要把地球上的人类转移到另一个空间……”
占梦公主更加低下头,以卑微的姿态轻声发问。
“诸位不会觉得奇怪吗?如果天龙的结界可以覆盖整个星球,那么地上的人类就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他只是想要趁机将人类‘囚禁’到自己的城池,再一次圈养人类作为‘奴隶’罢了。神明无论多么亲切,也不会将人类视作同族……神明也根本无需为了人类殚精竭虑到这样的地步。他害怕自己的阴谋被发现,害怕天龙和所有心怀正义的人会破坏,才会说出那样的谎言。其实地龙只会破坏结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给‘人类’留下生存的场所。”
泽田纲吉本来就对卡尔提克耶所说的“拯救世界”的方法晕乎乎的,但那天他就是个陪客,“天龙七封印”和“王权者”都没反对,他更没有反对的资格,现在被占梦公主这么一说,他顿时动摇了。
丁姬立刻感觉到了这种动摇,以担忧的面容追问:“何况,那是‘白兰’的同伴啊……我曾经看到过许多‘白兰毁灭世界’的梦……我无法相信白兰的同伴,更无法相信地龙……但是……天龙们想要停手,我毫无办法,只能在这样的梦中,看着‘地球’坠入深渊,就像这样……”
稚嫩绮丽的梦见伸出手指向前方。
梦境骤然变幻。
在大片的白羽落下之后,出现了广阔的水面。
以看不见的线为分割,天龙和地龙分别立于两侧,沉默地对峙着。
一颗蔚蓝的玻璃珠从空中落下,缓缓地、一点一点接近了水面,在接触的刹那,一点裂痕从蓝色星球底部出现,迅速蔓延到全球。
地面分崩离析。
蓝色消失,变为一片火海。
丁姬哭泣着伏地恳求。
“请你们……救救这个世界吧……”
大片的白羽再次落下,隔开了梦见和访客们,也隔开了梦见真正的祈愿。
去吧,消灭六星,让“阿修罗”醒来,让阿修罗王消失,让这个该死的世界陷入火海——只有如此才能够平息她失去雷神的愤怒。
这个世界的人凭什么踏着雷神的血肉身躯化成的土地生存?
如果不是阿修罗王从天界消失,帝释天就不需要牺牲自己。
这全都是阿修罗王的错误。
阿修罗王必须死。
当她终于恢复了记忆,却失去了水镜,再也寻不到雷神的踪迹之时,她多么绝望啊。
这一份绝望驱使着她前进。
当来客恢复神智,就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地下。
泽田纲吉犹豫地看向里包恩,“到底要怎么办?我该相信谁?”
里包恩沉默片刻后回答:“蠢纲。你才是彭格列十代目,需要做决定的人是你,决定相信谁的人也是你。”
泽田纲吉想到刚刚的“占梦公主”,又想到十年后的“白兰”还有当时听说的其他世界的命运,再想到复仇者监狱的破坏、白兰的脱逃,尽管他心里还有些犹豫,可他还是说出了答案。
“我……无法相信白兰……”
里包恩轻轻点头,反问道:“也就是说,你打算相信这位‘梦见’。”
泽田纲吉跟着摇头。
“不……我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她会找到我?这个世界上,厉害的人不是很多吗?之前的,王权者?还有天龙?还有很多很多人……”
里包恩嗤笑一声。
“因为你有‘彭格列指环’。你是天龙之外唯一可能杀死白兰的人。那位占梦公主大概就是这么想的。”
泽田纲吉没有再说话。
十年后的战斗他别无选择,突然被逼上战场,不得不前进。现在一个沉重的选择在他面前,如果他选错了就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他脑中一片混乱,一会儿想到御柱塔上说着想要拯救世界的少年神明,一会儿想到密鲁菲奥涅的高楼上说要毁灭世界的白兰,最后只剩下炼狱火海的残像。
“我决定——”
玖月牙晓从一个梦境穿过,进入另一个梦境。在梦和梦的间隙,他听到了声音,有人在呼唤他——有同样行走于梦境的人在呼唤他。
于是,他停下脚步,就看到了穿过梦境而来的人鱼。
“桃生小鸟。”
“是的,我是桃生小鸟。你就是地龙的梦见吧?”
桃生小鸟甩了甩尾巴,直接从刚刚的梦境游到玖月牙晓面前,拦住了他。
“未来尚未确定——你为什么要急于让地龙破坏结界、带来末日呢?”
玖月牙晓看着面前的梦见,过了会儿,挥手改变了周围的环境,将这里变成了他最常停留的“时间停止的东京”之梦。
“因为比起不确定的‘未来’,我更想要选择我希望的‘未来’——我想要让京君活下来,就像你希望‘神威’活下来一样!”
桃生小鸟愣了一会儿才摇头,苦笑着说:“我正是因为不愿意接受梦到的未来才会沉睡不醒……可是,有人告诉我,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想要改变命运,首先要面对命运,所以我醒了过来,我很清楚——我们都梦到过同样的‘未来’。天龙也好,地龙也好,所有人都……”她哽咽片刻,续道,“所以,想要改变命运的我们、想要挑战命运的我们要更加勇敢,而不是只想着‘退而求其次’的选项——!”
玖月牙晓突然笑了起来。
“桃生小鸟,你不明白……对我来说,这从来都不是可以比较的‘选择’……从一开始,我就只想要京君活下来而已。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
桃生小鸟感觉到梦境在“驱逐”自己,她拼命抵抗着,大喊道:“京君难道会想要‘只有他一个人活下来的未来’吗?!你想要保护他,首先要尊重他的意愿,实现他的心愿吧?!”
玖月牙晓没有回答,直接关闭了梦境。
两位梦见短暂的交会结束,重新回到各自的梦境之中。
桃生小鸟一下子惊醒了。
司狼神威因为不放心,就守在桃生小鸟门外,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进去。
桃生小鸟看到司狼神威,双眼一亮,捉着他的肩膀,喘息片刻,忽而流下泪来。
“神威,你必须要创造出结界……这个世界的未来,是延续还是毁灭……全都在你。难得地龙想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请你——救救这个世界吧!请你……救救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