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可你之前一直在刘王府,又不能与外边通消息,是什么时候处置的她们?”棠锦也不是个笨蛋,立时就想到了这点。
墨涵暗暗小心谨慎起来,这个棠锦郡主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他故意翻了一个白眼,满不在乎的应道:“本王怎么说都是一个王爷,处置几个奴才下人这样的事需要本王出面吗?府里的管事若连这点都不会,那还是趁早去了的好。”
两人正说着话,小六子在外边探了探头,却不敢进来。
“有什么事?”
“回王爷,夏管事在外面求见。”
“传。”墨涵可是惜字如金啊。
夏成比起前几年在姑苏是完全不同,京里的风风雨雨见多了,人显得越发老脸沉稳,全不像一个才满三十的人。不过是外边庄子上遭了雪灾,不少庄户家中房屋倒塌等等,墨涵一一吩咐了下去。
棠锦发现夏成走路有点跛,不由奇怪,又有心试探,关切的问道:“夏管事,你这是怎么了,受了伤不成?”
“郡主不知,我们郡主之事虽不能怪我们,但护主不利也是大错,所以小的自领责罚,府里每个管事都打了二十大板,革一年银米。郡主身边人全由小的作主杖毙了,其余人等革半年银米。连王爷都受了太后责罚,我们做下人的岂能推脱责任?”夏成垂着头,一副凄然之色,当他说到丫鬟被杖毙之时,小六子的身子抖了抖,彷佛他想起了那日的惨象。
棠锦见他说话行事都是心有余悸的样子,结合她来了林府之后看到的萎靡之象,不由信以为真。
太后听了棠锦的回报,倒是没想到,难道林墨涵果真不知林黛玉失踪一事,那却是谁的手笔呢?不过因此,对墨涵的戒心去了点,本来怀疑他与江南叛乱有关,这时候也淡了下去。
话说墨涵黛玉一行人一路不是车马就是坐船,直到十一月底才到了鄱阳湖边的林家地盘。这里本来是墨涵当年往两湖、川中发展商铺的一个中转站,后来渐渐做大。前两年,为了防备太后,愈加着重发展这里,庄子仆从侍卫一应俱全。
当然,狡兔三窟,墨涵置下的府邸不止这里,不过这里是除了姑苏林府外最重要的。因为这里地势好,东去江南,西去川蜀,北上京城,都有水路陆路可通,极是便宜。最关键的是,九江知府暗中是刘瑄的人,凡事有个照应。又不比江南等地引人注意。
林宅坐落在庐山脚下鄱阳湖畔,黛玉等人弃舟登岸,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地方。果真是个好地方,风景秀丽,气候温暖,颇有江南水乡之感,黛玉看着很是喜欢。匾额上挂的却是王府,外人只知这里是会稽王家盛夏避暑之地,偶有主子会过来住段时间,大多时候是闲置着。
一路车马劳顿,墨涵自然不许黛玉贪看景致,直接与她到了他们俩住的齐飞院。齐飞院名字由来就是王勃的“落霞与孤鹜齐飞”,建筑格局不同其他院子,而是两座三间的正房并排而立,中间隔着一个紫藤的长廊。正房前边两溜耳房,供丫鬟仆妇们居住。院子中间竟是一整片的竹林,其间一条小小的鹅卵石铺就的小甬道。正房前边空地上零碎几颗海棠木芙蓉,后院却是一大片的梅树,此时正是含苞待放的季节。
黛玉墨涵二人分住了两边的正房。墨涵好歹哄了黛玉睡下,自己也歪了半个多时辰,然后嘱咐了丫鬟几句就出去料理他事了。
黛玉一觉醒来,已是两个时辰之后,天色阴阴的,似乎晚饭时辰了。雪雁服侍黛玉梳洗停当,里边一件白色立领中衣,外边罩了一件白狐毛滚边玫瑰红织金缠枝纹妆花长褙子,下边浅紫色马面裙。
“一会又要歇息了,随便挽个什么髻就好,别折腾了。”黛玉对着镜子里的雪雁轻说。
雪雁自小学着给黛玉梳头,知道她的喜好,果然松松挽了一个慵妆髻,只点缀了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子的双结如意钗,右鬓一朵半开的小小红梅。黛玉歇息得好,又是这样一打扮,更显得袅娜妩媚,娇花照水。
“大爷去哪了?”黛玉随口问着。
正在铺床叠被的碧香嘴快,抢着答道:“大爷先召了这里的管事,也就是姑苏老林管事的儿子小林管事问了问这里的情形,然后又接见了住在芙蓉院的一个叶姑娘,现在似乎出府未回。”
黛玉一愣,立时转过头来,面色似有不解,顿了顿才问道:“叶姑娘是谁,我竟从未听过?”
雪雁狠狠瞪了碧香一眼,死丫头,什么不好说,非要开口就提什么叶姑娘,姑娘心里必定膈应。不过换了自己,也是满心不舒服,之前从不知道大爷在这里还有一座外宅,关键是外宅里还住着一个年轻姑娘家,别是外室就好,不然还不定姑娘闹成什么样呢?
碧香赶忙掩住口,讪讪的低着头,不敢回话。说实话,她也不清楚叶姑娘是何方神圣。
“姑娘,听小林管事说叶姑娘是前任九江知府的女儿,两年前太后命人抄了叶知府家,男丁流放,女眷发卖,小林管事看叶姑娘可怜把她买了下来。大爷知道后还在信中好生夸赞了他一番,让他不许把叶姑娘当下人看,要当客人一般好生招待着。刚才叶姑娘知道这里的主子来了,是以去向大爷道谢。”雪雁一早就把事情去打听清楚了,她心里有数,姑娘待会听说后必会问的,与其让姑娘心头郁结,还不如实说了为妙。
黛玉怔了怔,哥哥竟然从未将这事与她提过,叶姑娘?
她暂时按下心事,问了几句晚饭安排之事,外边就有通报说大爷回来了。她忙起身迎了出去。
“睡醒了?睡得好不好,可还习惯?”墨涵站在门口,任丫鬟给他解下雪狐镶边石青暗纹斗篷,露出里边的黑狐滚边月白色长袍。见到黛玉出来,不由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挽着她到里间暖炕坐下。
黛玉秋波流转,脸绽芙蓉,娇笑道:“很好,醒了不过一刻钟。哥哥一定没有好生歇歇吧。这会子先用饭,哥哥早点回去睡一觉,接下来的事情怕是有得忙。”
“我不想用饭?不想回去睡。”墨涵把脸挨近黛玉的面颊,嗅着她身上甜美的兰花香,闷声笑着。
黛玉往边上躲了躲,终是没躲开,只得垂下眼睑低声问道:“哥哥若是现在不饿一会再用也使得。”
“谁说我不饿了,我还真有几分饿。”墨涵的呼吸抚在黛玉脸上,热热的暖暖的。
黛玉扭捏不过,故作正色:“不是哥哥说不想用饭吗?”
“谁让你说一用了饭就要赶我走,那样我还不如挨饿呆在这里呢。”墨涵心中好笑不已,这个小丫头,脸皮还是这么薄,得赶明年把婚事办了才好。
“哥哥。”黛玉登时羞红了脸,伏在墨涵怀里不肯把头露出来,心里却是欢喜得紧。
“好,好,我不闹你了,咱们先吃饭,吃晚饭我还有事与妹妹说呢。”墨涵不忍再逗她,抱了她起来大步流星走到最西边的小花厅,丫鬟们已经摆下了碗筷。
黛玉想到满屋子丫鬟看着,又羞又急,在墨涵肩头捏了几把,却只能算按摩。两人说笑着用过了晚饭。墨涵依旧如先一般抱了黛玉就回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瞒着别人,他就是要大家知道他与黛玉不是兄妹,他就是想像情侣一般待她。
为了不让自己想歪了,黛玉赶忙问道:“哥哥,这里安全不?没有人会发现吧?”
“没事,九江知府是自己人,而这外边人都道是王家别院,没有人敢来擅闯。到处都守着咱们的人,外人轻易不能靠近。”墨涵浑然不似平日的淡漠,语气温柔似水,彷佛要把黛玉融化了一般。
“那就好。你说京城那个假的哥哥能骗过太后的眼睛吗?”黛玉心中如有小鹿狂跳,强自按耐着,声音却是越发低了下去。
墨涵揽了黛玉一起躺下,把她的头转过来正对着自己,眉眼间缠绕着绵绵的情意:“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不会发现的。妹妹,我的手好酸,你给我揉揉吧?”
黛玉知他是在向自己撒娇,半点不恼,果然在他胳膊上不停按揉着。墨涵一路上精神绷着,今儿又没歇过,居然在黛玉的轻揉慢捻中慢慢睡了。黛玉又好气又心疼,不舍得把他叫醒,好在屋子里本就暖和,炕上铺了厚厚的毡毯,一点都不硬,小声命丫头取了杏红色的被子给他盖着。自己重新梳洗了一番才回到床上去睡。
第二日醒来之时,墨涵已经不再了。黛玉用了早饭,坐着和白卉一起做针线。
春纤笑吟吟的掀了帘子,福了福身:“姑娘,芙蓉院的叶姑娘来给姑娘请安,在外头等着,要不要请她进来。”
黛玉恍然想起昨儿被哥哥闹着就忘了问叶姑娘之事,不由懊恼,只是哥哥都说要好生招待她,自己自然不能摆架子,忙命快请,自己搁下手中针线,白卉收到一旁。
门帘轻动,进来一个十七八年纪的大姑娘,体态丰盈,曲线玲珑,明眸皓齿,肌肤白皙,脸上带着温婉的浅笑,眉尖却锁着一缕清愁。倒也难怪她,父兄没有消息,母亲不辱于人而死,只她一个孤零零的,还是个被卖之身。昨日她先去谢了这里新来的主人,却是好一个俊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