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捕捉到了未定手心的汗水,默默地也替她捏了一把汗。
但他同时还注意到未定的眼中并无紧张慌乱,她的神态是那般自若,就如同百年前的未定一般——她总是那样淡然,尽管偶尔会有正常的激动情绪,但总是能迅速地恢复平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就如同现在的未定,完全不知道自己处在什么样的状态下,却能如此自如地配合着,如此毫无保留地相信着自己这个管家,哪怕之前她还认为他是个“变态”。
“逆卷先生,我送你一程吧。”管家不想再僵持下去了,也跟着下达了逐客令。
这个时候,如果他是气急败坏地走的,那反倒证明他真的只是来道歉的。
可是隐忍到这般平静,那反倒让人担心了。
“这怎么可以呢,”逆卷怜司冷冷地说,“我是来替礼人赔礼道歉的,香取小姐好像情绪有点大。该怎样你才能消气呢?”
最后一句话分明是咬牙憋出来的。逆卷怜司的眼神若不是隔着眼镜,简直要发出寒光了。
这下子,未定似乎有些犹疑不决了。
她似乎并非害怕,而是在考虑自己的行为到底有什么影响,该不该行动。
沉默了一会儿,她转头看向他,一言不发。
“我无法继续了,你来收场吧。”
她的眼神似乎在这么说。
“看样子传言是真的,香取小姐真的变了,变得完全依赖自己的管家了,呵呵,”逆卷怜司冷笑着,嘲讽着,用轻蔑的眼光制止住了管家的行动。
如果自己此刻出手,传言又该演化成什么样子?
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他们已经隐忍了几年——此后又会如何?
管家只能略微担忧地看向未定。
若是她眼中有一丝请求,他都会不顾一切的出手。
哪怕眼前的并不是百年前的主人,他也不会放任其他人这样对她。
“笑话,给你点留点颜面你不要是吗?”未定也冷笑了,直直地用那双紫眸盯着逆卷怜司。
站在未定侧前方管家突然注意到,未定的那原本纯粹而富有层次感的紫眸中多了一股暗色。她的语气也开始变得非常恶劣。
“那就来好好道歉,”说着,未定抬起了自己的一只脚,“把它给我舔干净,我就接受你的道歉。”
真是过分呢。
管家笑了,恍惚间他感觉自己的主人似乎回来了。
而逆卷怜司也终于忍受到了极点,直接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嚣张地依然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的未定。
“香取小姐是不知道教养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看是不知道的是你吧。”
未定理了理自己的裙子,缓缓起身,冷冷地看着逆卷怜司。
“在我的地盘,还想放肆?”
就是这一瞬间的事,逆卷怜司突然从管家眼前消失。
下一秒,巨大的轰响声传来。
逆卷怜司已经莫名其妙地被轰飞到了屋外,数秒内都不见他有什么动弹。
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从附近传来。
管家惊愕地看到刚刚还那么柔弱故作强势的未定,此刻气场完全变了。
她懒懒地看了看逆卷怜司的落地点。
然后将自己手上的那堆东西向上轻轻抛了拋,又接到了手上——那时逆卷怜司的内脏,其中白花花的肠子的部分十分显眼,其余的大概是些内脏的碎片。
有些碎片还顺着她的手流到了地上。
未定就这么一步步地往前走着,走一步抛一次,等慢悠悠地走到逆卷怜司面前时,她手上的内脏已经只剩下那些肠子了。
“唔……你的心脏我挖走了一半,不过现在都掉没了,你会死吗?”未定依旧是那样淡漠地看着他。
逆卷怜司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的恐惧,却马上用故作镇定取代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香取小姐的作风吗?随意杀害来访者?”说着,他咳出了一堆血块。
“他快死了。”管家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嗯,那你要我救你吗?”未定玩味地看着逆卷怜司。
逆卷怜司狠狠地看着她,终而保持沉默。
“看样子是想死了。”
管家有些失望:这人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知道进退,毕竟还是年轻,没有见识过香取未定的可怕。
只是这样的伤势……
管家开始思考逆卷怜司死后的对策了。
而逆卷怜司也终于昏了过去,免了未定继续折磨他。
“要怎么处置他?”管家此刻看逆卷怜司已经像是看一个死人了。
未定沉思了两秒。
“我还是救他吧,不然她会伤心的。”
第二个“她”,管家竟听不出来是指谁。
心脏都碎成这样了还能再治好吗?
管家自认为自己见识广博,却也没见过这样神奇的医术。
而且他从未见过未定治疗过谁,哪怕是几百年前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的未定也是一样。
未定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疑惑,主动解释了一句:“我最近学会了一种叫医疗忍术的东西,应该可以试试。”
“放心,我也知道他死了你也难办。”
“难得这么久没见也不能一来就给你添麻烦啊。”
未定看着他,甜甜地笑了。
☆、三个她
火速派人将逆卷怜司送回去后, 管家才有时间仔细观察自己的主人。
毫无疑问,现在的强大的香取未定正式百年前将他拉入麾下的主人, 既不是前几年那个玩乐无度的香取小姐, 也不是这几日的无害的未定。
现在的香取未定, 很强大, 很危险, 但也让人安心。
她用她那远超凡人想象的实力获取了她今日的地位。她毫无疑问是无敌的。只要她还是这样无敌的状态,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刚才他担心逆卷怜司会死掉也不过是考虑到,以自己的实力独自恐怕对付逆卷家着实有些麻烦。
可现在她回来了。
他很高兴,也彻底安心了。
他看着她缓缓地伸了一个懒腰, 很是无所谓地将后续的一切讲给他处理。
他看着她依然不适应吸血鬼的作息, 在这本该活跃的黑夜里困顿起来。
“有事叫我。”
这是她唯一的指令。在下达了这项指令后,她就从他的面前消失了。
以他对她多年的习惯的了解,未定此刻必定是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但这段时间未定的变化太多, 他不是那么确信了。
于是他轻轻地走到未定门前, 试探性地敲了敲门,他甚至做好了接受惩罚的准备:他现在并无事,若未定真在里面, 他打扰了她可能有惩罚。
吸血鬼引以为傲的嗅觉在这里起不了半分作用:未定向来都是如此, 她和她的那套固定衣物一样没有任何气味。
可前几年的那个完全不像话的香取小姐身上却是有气味的,是那种他无法忍受的淫=糜的气味, 其中也有着浓浓的纯种吸血鬼的气味。
他抬起了手,已经做出了向下敲的动作。
然而这时门突然大开,他的手被一只娇小但却有力的手抓住了。
尽管很敬爱自己的主人, 管家还是在被抓住的一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条件反射地以为手的主人——香取未定是要杀他。
然而她没有,她很快地将手放松了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有事?”
“没有。”可能是未定这段时间的表现太过无害了,他竟什么都没想的实话实说了。
下一秒,他的手整个被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重重地掉落在地上。
他花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忍住了那瞬间的剧痛,没有惨叫出来。
他盯着地上的手和血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而他还没有从刚才的触感中缓过神来:未定的手是冷的,带着纯种吸血鬼特有的冰冷。
她的力度也是十分可怕的,可怕到所有人都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柔弱的身体里是怎样迸发出这样的力量的。
同时,管家也意识到了一点:未定多少是有些生气了。
数百年前,他成了未定唯一的管家。
那时候的未定也是如此冷酷,但却从未对他动手。
所以他从未触碰过她。
一方面是他确实畏惧这个强大的吸血鬼,十分听话用不着未定过多关注,另一方面也是未定确实很少对他有所限制,也很少让他做什么,有时候还会默默地替他解决一些麻烦。
即使在那次他逃跑回家以后,她也只是瞬间出现在他家中,用对她来说十分客气的方式将他请了回来。
这样的她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扭断了他的手。
“实在抱歉,主人,我哪里触怒了您吗?”管家战战兢兢地跪下,一时之间脑袋一片空白,竟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来抹消未定的怒气了。此刻,他连未定过去强行别过来的称呼“未定”都不敢叫出口了。
他将头垂的很低。他死死盯着前方未定的脚,试图看穿她的意图。
他甚至有种感觉:好像自己脖子那里穿过一股冷风,好像下一秒自己的脑袋就要掉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