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和光想笑，手往下挪，半撑着身子，看起来不那么像挺尸的，然后问：“我后腰上的文身漂不漂亮？”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会肯定，不说好听的话也要点个头啊，没想到周泽楷回忆了一下之后，冷静地摇头，吐出一个字：“俗。”
“……你再说一次？”
好话不说二遍，周泽楷不说了。
叶和光想捶枕头。
文身是七月里她自己一个人去做的，昨天才被蒋校长看到，想骂她又不舍得骂，就说丑得要死。现在她也就是没头没脑想讨个话，谁在乎周泽楷心里怎么想的，说句好，哪怕是出于礼貌呢！而且，不漂亮就算了，俗？！
“不关你事！”她忿忿地说。
周泽楷沉默了片刻，说：“哼，卸磨杀驴。”
“噗……哈哈哈哈哈……”叶和光失了撑力完全跌趴在床上，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儿，趴在床上披头散发肩膀耸动，像某种发疯的动物。
“周小驴儿。”她说，抬手擦笑出来的眼泪。
周泽楷：“……”
“再见。”他严肃地说，然后就往门口走，顺便帮她关个灯。
“晚安队长，我谢谢你。”叶和光喊，也没回头目送一下。
清脆的一声开关响，屋子骤黑，然后房门被带上，锁舌的声音过后，又余寂静。
叶和光艰难地挪着，拧亮了床头柜上的小台灯，然后尝试着翻了个身，整个人瘫在床上。
别动，她想，不动就痛这一下，就这么睡过去。
合上眼睛，纷乱的思绪慢慢地归拢。
两天过后，袭击事件已经走到了尾声。
不夸张的说，荣耀粉丝圈为之一震，联盟很严肃地对待了这个新闻，还有不少选手为此发声。叶和光看了好几段视频，最后说：“于公于私，我要赞颂伟大领导江波涛同志的发言。”
江波涛矜持地说：“谢谢。略尽绵薄之力。”
“王队也讲得蛮好的啊。”吴启说。
杜明一手搂了他的肩膀，“啊哈哈吴启啊你过来看看我的手速数据。”
叶和光笑了笑，说对啊，我得谢谢各位父老乡亲。
黄少天都在微博上帮她打了半天的嘴仗，虽然叶和光并不领情，还抢他死活才跟叶秋约来的JJC的轮次。
除此之外，她的直接感受就是，打开这几天没动过的微博，手机差点死机了。
“该换手机了。”她看得很明白。
钢琴黑的手机曾经有一个很夸张的外壳，坏掉了之后就剥掉了，裸机磕磕绊绊用了快三年，她也算爱惜东西的了。因此说换就换毫不眷恋，当天晚上下了单，周六比赛的时候，她收到了快递，换新。
主场对昭华，10：0。
悍勇无双的轮回再加上一周以来首次公开露面的叶和光，让那场发布会变得很热闹，有记者只想谈赛场表现，也有记者还想关注那次袭击事件。
叶和光坐在周泽楷左边，面无表情地把鹅颈话筒的麦克风掰向队长。
周泽楷：“……”
他把话筒推给右边的江波涛，这样江波涛就有了两个话筒，说话有重响，听起来威仪非凡。
江波涛：“……”
江波涛说：“谢谢队长和叶姐的厚爱。”
下来叶和光说你故意的么，说好不要再喊我姐，气死了。
江波涛露齿而笑，说，叶妹妹，我要过生日了，请问有礼物吗？
轮回的副队长生在一个很妙的日子，11月11号，在轮回除了方明华以外，普天同庆。刚好是周日，大家集体出行，敲诈江波涛请了一家远近驰名的餐厅，吕泊远觉得自己上个月自己生日在周内就请大家吃了个蛋糕实在是太划得来了。
“11月是个好日子啊。”杜明囫囵着说话，被吴启拍了一巴掌说吞下去再讲。
他就吞下去再说了：“接下来是不是队长生日？今年吃什么？”
“有比赛。”周泽楷说。
24号是周六，对虚空，主场作战没问题，约夜宵。
周泽楷笑了笑，低着眉眼不说话，然后他又看了一眼叶和光。
叶和光在喝汤，她得到了一个教训，还是壮一点好，努力多吃，多锻炼，长肌肉。察觉到望向她的视线，她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盯回去。
“哦，那我20岁是在星期四啊，”她掐指一算，“副队，请问有礼物吗？”
“咦……为什么单独问我？”
轮回大部分人现在才知道原来叶和光也是11月生的，纷纷表示你独在异乡的第一个生日我们要准备一下，还是整岁，必须搞得隆重一点。
但实际上，22号那天，叶和光却是在一天训练后，在某直播平台度过的。
她也搞不清楚这算不算袭击事件的延伸，总之轮回骤然开始包装她，不仅是连续接到了一份代言一份杂志封面邀请，还有两个广告待定，日常中和粉丝的互动也是，有天经理让人拿手机拍了个“轮回普通的一日”，从众人起床开始拍到晚上吃夜宵，形式随意但剪辑别有机心，叶和光自己看了那个视频都觉得自己太抢戏了，在健身房里那段，明明大家都在（轮回强迫性周常之一），10秒镜头里5秒是她。
生日当天队友们拍了个祝福小视频给她，稍后就被官方账号发布到了社交媒体上，叶和光自己还没来得及感动呢，经理找过来，说，晚上跟粉丝们一起庆个生吧，开直播？
所以她就直播了，没有稿子，随意发挥。
“谢谢大家的支持，真的，谢谢。”她左手手肘撑在桌面上，不是很正式地和留言中的人闲聊着，看时间实在拖不下去了，切开窗口去企鹅上找人。
“嗯之前的意外对我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叶和光一心二用地说着话，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敲字，往职业选手大群发消息，“我会尽我所能地打下去……对，现在在轮回很开心，我现在心里只有荣耀，只有比赛。”
因为群里的消息走了一下神，半天没说话，又想起来似的赶紧说话：“哦，还有健身增肌，有机会给你们看看我的腹肌……现在？现在不行啊，还没练出来。”
她关掉企鹅的窗口，重新看见摄像头捕捉的自己，稍微长了一些的头发还是去修了，换了另外一种造型，没那么男孩儿气了，倒是有点萌。
叶和光抓了抓头发，心说在镜子里看没觉得这么可爱啊，哎呀妈呀我真可爱。
留言里有一条抓住了她的视线：总觉得越来越少看见你笑了，是被你刚出道时候的笑容吸粉的。
醒醒，叶和光在心里说，我一岁一岁往上长，一直傻笑合适么。
她清了清嗓子，说：“这样，我一个人一直瞎说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上游戏吧，额外给大家看看我的精彩操作。”
“对了，我请了个外援。你们猜猜是谁？”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荣耀，迅速地选择窗口化，好露出直播那边的画面来。
然后她擦了把虚汗，说不是，不好意思啊不是周泽楷……来让我们欢迎他，大家的好朋友黄少天。
叶和光就在群里问了一句有没有人有空来盘竞技场，黄少天这个PK狂魔就应战了。她说我在直播，结果黄少天更来劲儿。
“幻影十三剑？戳我伤疤啊这位朋友，”叶和光进竞技场的时候看到一条留言，念出来，“你看他能不能打出来吧。”
结果是不管十三剑还是龙回环都没出现，两人没出全力，倒是嘴炮打得比较厉害，直播弹幕上直接出现了呼唤字幕君的请求。
打了三局就磨够了时间，叶和光就说不打了不打了，谢您捧场啊前辈。
黄少天说：“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又叫我前辈了，叫声哥来听啊！就像以前那样多可爱啊，你现在变得很烦了你知道吗光妹子，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我没空看你直播回头翻视频检查啊，你笑一个呗，开心。”
叶和光无语凝噎，切掉了和他的语音线，然后和观众们说再见，晚安小可爱们。
洗脸刷牙，这天就会这么过去，本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就趁着刷牙的时候手速飞快地回复大家送来的祝福，还是方锐这兄弟耿直，嘘寒问暖，直接打笔巨款，她就跑五期生群里去要红包，毕竟这边熟人多，厚得下脸皮。
吴羽策等人勉为其难地给她发了几个红包。
周泽楷给她发了一条私聊消息，叶和光满心以为是额外的队长定制福利，高兴地点开一看……是她刚刚的直播视频剪段，刚刚黄少天最后跟她叽里咕噜废话的一段。
“？？？”她回复，不知道周泽楷什么意思。
“说得对。”周泽楷说。
“……要我转告他你的认同吗？”
“不用。”
那你干嘛来着，叶和光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周泽楷解答了她的疑惑。
他发了一张图过来，然后说：“生日快乐。开心一点。”
叶和光差点把手机掉进洗脸盆里，她满嘴泡沫，舌头发涩，抬头看见镜子里眉眼平静，目光漠然的自己，又低头看那张对话框里的图片。
脸颊还有些婴儿肥的少女躲在相片里，笑容甜得能渗蜜，像个大娃娃。青岛的海风在她背后，栈桥和暗蓝的天空都是朦胧的虚影，但她脸颊边几丝零散的黑发都在柔光中纤毫毕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