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为什么这个家伙, 看起来比我还要惨?)
一方通行的“交易”内容相当简单。
他竟然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她把琴岛世界的外皮蜕掉。
我妻由乃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别做梦了,我怎么可能让你顺心意?”
“是吗。”
一方通行似乎想掩去他的表情,然而他的伪装不够充分, 被我妻由乃识破了。
最初是不可思议的火种, 然后就是燎原的怒火。
“……为什么?”
她笑得尖锐刻薄,像是被绑在火刑架上诅咒世人的女巫,
“你的能力不止这点程度,难道累到虚脱了吗?想要彻底破除我的不死性,你应该能做到的吧?”
(你难道不是和我一样……爱着她吗?)
我妻由乃突然意识到, 自己无法以单纯的、充满恶意的眼神来看待一方通行了。
白发少年同她一样,浑身沾满血污,灵魂与肉体俱是。然而,早已习惯了黑暗恶臭的他,为什么还能理所当然地、露出那种压抑痛苦的神色?
一方通行没有读到她的内心活动。
他的能力持续不断地输出,毫不手软地破坏着琴岛世界的「壳」,语气倦怠地说着:
“啧……就算现在宰了你这个下三滥,也无法阻止那些「兽」的暴动。本大爷又不是正义的清道夫,没空管你这种小角色。还想活着就干脆点,给我脱下这层死人的皮,夹紧尾巴滚回去。”
“……”
“回答?”他很不耐烦地又按断了一根肋骨。
痛苦到达极致,思路突然清晰起来。
对于爱意无比纯粹也无比极端的我妻由乃来说,爱是你死我活的价值博弈、是货真价实的刀山火海。寄托她爱与思念的,只有唯一的、特别的那个人,其余都不过是不重要的背景。
而“爱”实现的唯一方式,就是将所爱之人融入骨血,生死不离。在那路上,牺牲掉多少性命,都无关紧要。
一方通行应该也是这样的。
活在黑暗里的独狼,因为过于强大而被弱小同类怀疑猜忌。我妻由乃深刻地体会过孤独的滋味,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被孤独摧毁过的人,内心是怎样的扭曲,又会怎样变态地想要把唯一的光芒留在身边的。
即使那是不太炽热的光,自身都奄奄一息的光,也会冒着让她的光芒熄灭的风险,把她强行桎梏于自己的黑暗世界里。
我妻由乃是这么想的,也是如此战斗的。
那么,一方通行也应该是这么扭曲的人才对。
他极端的保护,与我妻由乃极端的掠夺,应该是同源的东西。
我妻由乃一直深信不疑,如果站在那孩子身边、拥有这份幸运的是她,那她也会与一方通行一样——
绘梨香会在她的保护下拥有几个合适的友人,她们可以偶尔一起聊天喝茶——只要自己在身边,只要绘梨香是自己的。那么,自由是被允许的。
由乃喜欢看到小绘的笑容,只要那孩子站在她身边,那顺便守护她心爱的玩具也无妨。
在一个小绘与由乃永远在一起的世界,毫无疑问,她会为了小绘的幸福,由乃会成为正义的伙伴。拯救那么几个在她看来无关紧要、又会让心爱少女感到快乐的小玩具。
我妻由乃深信着她与一方通行间不存在本质上的差异。
可是——
她注视着一方通行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
一个连一方通行本人都没有察觉的事实。
(凭什么……)
比之前更为强烈地妒意,猛地从胸腔处炸开,宛如要将全身血液燃沸的情绪,夺走了她的全部理智。
“凭什么——你能这么贪婪啊,恶心的蛆虫!”
她毫不在乎胸腔的血管接二连三地爆开,失去理智地大吼着,
“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明明脏臭了十几年,晒了几秒钟的阳光,就想若无其事了吗?!你这猪猡!”
银发金眸的美丽形象已经彻底崩坏,只是一堆可怜又可憎的肉块而已,如果被那名少女看到了这副画面,大概精神会瞬间腐烂掉的吧。
可是,尽管把这副尊容留住没有任何益处,一方通行却一直本能地绕开将她从原子等级捣毁的选项。
明明是更加简单的、胜利者理所当然的选择。
这是,令我妻由乃无法忍受的逃避。
背后蕴含的意味并不复杂。
这只是极度贪婪无耻又愚蠢的恶徒才能做出来的事。
——不仅想要占有她,还想让她露出笑容。
——不仅想让她驱除黑暗,还想随她去往阳光下。
——不仅想要守护她,还想守护她所思念的、热爱的、她所期待的,从过去到未来的全部世界。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否认的可能性,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想「相信」的无聊信念,都要一并由他扛在肩上。
而当这个应该是恶党的恶党,当发现他有可能无法实现少女的愿望:她爱着的母亲、有可能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的可恶圣女,很可能已经无法得救了——在这种时候,他,居然感到「痛苦」?
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因为这么奢侈的理由,因为这么个——幸福到可笑的理由?!
尽管声带喉管依然无比脆弱,由乃依然以要自己撕裂的架势,凄厉地吼着: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杀掉你……绝对会亲手!杀掉你!”
然而,她所仇视的敌人,却完全没察觉到她眼神的变化。
今天的一方通行,也一如既往、自以为毫无偏差地,扮演着恶党的角色。
漠视他人的感情、漠视自己的感情,扭曲原本的意志、扭曲会使他脱轨的情感,肆意定义“恶党”的活法,拒绝接受自己能够过上正常生活的可能性。
可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出戏了,就算眼神狰狞、面容扭曲、浑身上下都往外冒着穷凶极恶的气场——却无法克制住僵硬的肢体语言,从头到脚都在发送着求救信号,而作为求助者的一方通行,却对自己的变化浑然不觉。
(绝对不原谅!)
我妻由乃被剥夺四肢,只能用愤恨的眼神,吞噬着一方通行四周的光芒。
(这种虚伪的污染者……怎么可能让他的脏手碰到小绘!就算是死——)
(小绘,也只能由我来玷污!)
“已经完全疯掉了?还是想靠激将法打断我的解析?”
一方通行无法理解我妻由乃突然过激的言行,他撇了撇嘴角,手指微微一动。
但不是之前的破坏行为,食指与中指指腹相贴,轻轻一扯,透明色的「线」从骨与骨、肉与肉间挣脱了束缚,被牵引着,离开了我妻由乃的身体——
我妻由乃的嘴巴像是脱臼般,一瞬间张大到了令人惊骇的地步。从那黑洞洞的大嘴与泛着血丝的牙齿舌头间,吐出了超越人类听觉极限的“噪音”。
如果是普通成年人,可能会被我妻由乃的尖叫震晕过去。但一方通行可以控制所有矢量,因此他只是用被染红的手指掏了掏耳朵,就成功让世界安静下来了。
“什么反应都无所谓。”
他笑了。
依旧是污浊的、狞厉的笑容。
“你这个家伙,本身能力也不过就是那样。用着这女人的身体,做到这一步已经值得夸奖了,解析起来花了本大爷好大一番力气。”
随着材质不明的线被一点点抽出,我妻由乃的身体的抽搐个不停,她体表的色彩像是年久失修的油画装饰墙一般,逐渐灰白、干裂,直到线被全部收回。
一方通行望着埋在血肉里的最后一小截“线”,线末端联结的黑色物质在黑红的血肉与黄色的脂肪层里,若隐若现。
那是我妻由乃的“核”,也是所有“兽”都持有的“核”。一方通行曾毁掉我妻由乃的肉体一次,并拿到了一枚碎片。
根据绘梨香的解说,只要毁掉这个核,就能够彻底毁掉兽。
但是,一方通行并不清楚这枚核是以怎样的形式,与琴岛世界的肉体联结的,也不知道拿去这枚核,会造成什么后果。
脑海里浮现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与画面。
【我最喜欢妈妈了。】
【总有一天,我会从那些东西手里把她夺回来。】
【到时候……】
少女的瞳眸闪闪发亮,她侧过脸,笑得有些过分坦率和温柔了。
【到时候,就一起过新年吧。】
一方通行垂着眼,那双与少女轮廓相似的金眸,正怨毒地凝视着他。
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可能轻轻弹指,就可以毁去少女的所有希望。
即便如此——
一方通行短暂地闭了闭眼,啧了一声。
“将军了,下三滥。”
他发动了能力,可怕的力量顺着缠着手指的线,一路向“核”袭去。
被破坏的线炸开了绚丽的烟花,衬得那双金眸愈发闪耀,宛如星光入醇酒。
我妻由乃似乎在声嘶力竭地说着什么,但一方通行并不想听。
(反正也就是败犬临死前的诅咒,听多少遍都一样。)
这么想着的一方通行,在下一秒,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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