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九尾狐的带路,我们很快就找到了离开萤火墓的出口。
我们进去的时候是刚正午,出来的时候却是天黑了。十月份尾巴的季节,北方已经天黑得越来越早。
本着“饭场就是战场,筷子就是钢枪”的理念,在安大队长的带领下,我们三个人选了一家离神荼师伯家最近,人又很少的一家店应付一下晚饭。
在服务生第五次朝我投来奇怪的目光时,我把头顶的帽子压得更低了。我当然知道自己这一头白发相当惹眼,可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被人瞧来瞧去当新鲜玩意儿看的感觉。
神荼几乎没怎么动,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说不饿。安岩也吃得很快,我本来挺饿的,见他们都放筷
子了,也就不吃了。
出了大门,我将帽子取下来踮起脚戴回安岩头上,将自己连帽衫的帽子带上,把头发塞到帽子里:“走吧。”
回到THA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江小猪看见我就脱口而出:“阿青,你咋个戴着绿帽子就回来了?!”
我翻了个白眼,考虑着要不要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换成有帽子的。
安岩怕我心里不舒服,一把拉起江小猪将他拖老远:“你管阿青戴不戴帽子?人家戴着好看!”
张天师八成是猜到了几分,直接问了古籍的事情。安岩连忙回头解释道:“古籍在神荼那儿。对了对了,我们这次进去的时候,和第一次进去的地方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张天师看着安岩问道。
我当然知道安岩是在努力帮我转移话题,让我不用那么尴尬。我也知道他们俩刚才没怎么吃饭是因为不想让我在那里多呆,可越是这样我心里越焦躁。
我宁愿他们不要这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自己只会添麻烦——你们不用管我,真的。我最怕我周围的人因为我而委曲求全,尤其是我在乎的人。
神荼的话在我耳边回荡,灵能全开,心魔未除。
“我们遇到了一个阵。”我抬手放下帽子,一头如雪长发瞬间散开来:“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阿……阿青……你的头发……”江小猪和王胖子都惊呆了,指着我说不出话。
“银灵之力完全开启的影响。”张天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神荼:“小师叔的眼睛也是这样。你们遇到的是个什么阵?”
我听了后有点发愣,仰头看着神荼:原来他那双冰蓝凤眼,也是受了神荼之力的影响才是这个颜色吗?
怪不得他明明是中国人,却有一双极具异域风情的蓝眼。
“阴阳双生阵。”神荼将古籍拿出来,朝后继续翻了下去。安岩凑过去看了看,随着神荼的动作一顿,安岩惊讶的喊到:“怎么后面全是一个‘等’字,什么都没有?!”
江小猪听了,也凑过去使劲瞧:“还真是撒,这个有撒子用啊?我们都知道你们馗道有人在等了,咋个就是不说为撒子嘞?”
“也没有那个阵。”神荼合上古籍,脸色不太好。
“那个阵是用来干什么的?”我深吸一口气,看着神荼问道。
神荼肯定是知道的,他甚至关心那个阵多过了关心后面那满篇莫名其妙的‘等’。
那么那个阵一定更有问题。
不过我的本意倒不指望神荼会说,他那个人一向这样,心里疑惑的事总得有点眉目了有几分把握了,他才会告诉你,不然他就是憋着。偏偏又没人比他定力更好,到最后还是得乖乖等着他自愿说出来。
不过这一次,神荼却打断张天师,自己来说了:“逆转生死,控制轮回。”
“什么?!”安岩听完简直难以置信:“你说那个阵是用来让人不能轮回的?可是,可是,那个阵作用的对象是……”
安岩说不下去了,神荼替他说道:“银灵子。”“有人想让银灵子永世不得超生?”我听完就觉得浑身冰凉,一股寒气沿着脊柱密密麻麻往上爬:“可是,神魔之战以后……十大魔神只剩下他们三个,没有别人了。”
而那个阵的两仪和启动方式,都是神荼郁垒之力,神荼郁垒又是掌管世间一切生死的冥神。
那不就等于说……
“那阿青你是怎么挣脱的?”张天师也意识到整个事件的严重性和诡异性,转头问我道。
“我那个时候,快死了。我看到……我看到神【shen】荼【shu】了。”我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说,一定要变成‘她’才能挣脱。然后,他教我怎么开启银灵之力……啊,对了!”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有些激动地喊到:“他说,那个赌,他赢了!”
我这句话一出来,大家都是一愣。安岩有点急了,冲到我身边坐下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我之前。”我看他这么着急,不禁有点慌:“我之前……我来不及,我说不……我不记得了。”
安岩单手捂脸,一句标志性的“我去”,看起来对我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我愣愣的看着安岩,那种焦躁感越来越强烈。
连安岩都这样,那神荼岂不是……我……
“清明上有郁垒之力。”神荼看了看我们俩,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转移了话题。
“什么?!”张天师愣住了:“怪不得清明和小师叔你的惊蛰一碰到就会出事。阿青,你把清明给我看看。”
“给你。”我低着头,将清明抽出来递给张天师。
“唉,怪了。明明银灵子墓里那些远不如银灵子的怪物的幻术都会对你们有影响,为什么阿青的幻术却不行。”张天师端详了清明好一阵,叹了口气:“之前,小师叔你带回来的那本古籍里,也没有提到神荼郁垒能抵抗幻术。要是一直找不到原因,那可怎么办?”
“都不重要。”神荼淡淡的说道,拿起桌上的古籍翻阅着,似乎对于我们三个身上的灵能的奇怪牵扯根本就不关心,只是想找到那个阴阳双生阵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是,既然你们三个都彼此相互信任,无论千年前曾发生过什么,都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张天师说着,松了一口气,却意味深长地朝我和安岩看了过来:“只是,灵能的强大必定要有同样强大的意志才能驾驭。否则,心魔不除,极易走火入魔啊。”
走火……入魔吗?
我抬头,这才发现张天师和江小猪他们都在看着我,连安岩和神荼也是。
谜之尴尬的场面,我该说点什么好……
☆、山海经与史前文明9
“所谓心魔,就是你心中最阴暗最害怕的东西。灵能全开,心魔随之依存而生。它会将你心底里哪怕是一丝细微的魔障无限放大,最终堕入深渊,万劫不复!”张天师的话还在我耳边回荡,我翻身摸到床头的手机,打开看了看。
02:35。
我已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快三个小时了。
我不敢睡觉,我一睡觉,脑海里全是小时候因为父母不断吵架时,我害怕的哭喊,自己每次尽力讨好周围的人却得来的白眼和咽下去的酸楚,只要没碰到我底线就被任意欺负的难过。
在布达佩斯被附身时,几乎对安岩下了杀手,恨不得将神荼一剑穿心的残忍。
在秦皇岛时,看到自己一头白发的失控,安岩抓着我的手时,黏腻在我手上的,属于他的鲜血。
我的心魔,我的恐惧。我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被无限放大的恐惧。
我在害怕什么?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早上8:00。
慢吞吞的打理好自己,将长长的白发依旧编了方便利落的蝎子辫,选了平时爱穿的高领衬衫,换上一双随意的小白鞋。
刚下楼,就听到安岩和江小猪好像在讨论着什么“欠债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冥神饶过谁。”
我莫名觉得有点腿软。
见我下来了,安岩眉开眼笑的朝我招招手:“阿青,你来得正好。古籍也到手了,老张他们会帮我们去查关于纯青琉璃心的事。我们三个可以安心做我们的事了。”
“什么事?”我看着安岩的笑容,觉得背后突然嗖的一凉,这货这么笑准没好事。
“当然是例行公事咯。”安岩嘴里叼一根手指饼干当烟,一双大杏眼笑得弯弯的,棕色眼眸里氤氲着一层碎钻一样闪亮的光芒。
“例行公事?”
我看了看站在我对面,隔了整个训练场地那么远的神荼,忽然就明白了安岩口中所说的“例行公事”是什么意思了。
好吧,道理我都懂,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更何况是在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异端审判局的预料之中这种非常情况下,没有人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什么,我们只能尽全力完善自身,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然状况。
可是我现在心里总是定不下来,那种自从银灵之力全开后就无时不在的焦躁感都快把我折磨疯了。
我不想说话,不想动,更不想照镜子。甚至昨晚回房后,我拿起画笔想画画来平复我的心情也毫无作用。
说实话,安岩说让我来训练场的时候,我真不太乐意。我想他也看出来了,但是一反常态的是,他没有理我,而是坚持和我一起来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