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公开现身,杀死深受皇帝信任的两位“神仙高人”,必然成为通缉重犯。也许大都城中,已经处处戒严,挨家搜索。谁知苏夜武功超凡脱俗,竟已带着谢逊逃出城外,任城中天翻地覆,也和他们没有关系。
苏夜回头遥望一眼大都,亦笑道:“我正要西去光明顶,此去路途遥远,又人生地不熟。谢狮王若不弃,我们同行如何?”
谢逊正在心中暗自掂量,猜测她和阳顶天谁的武功更高,听她这么说,愣了一愣,皱眉道:“我才辞别教中兄弟,下山来看我妻子,待教主大寿方回,怎能与你同行?也许三个月后,我和姑娘还能在光明顶上再见。”
苏夜估算时间,心想果然如此,便说:“那时我多半已经离开了,且看缘分吧。你师父是否名叫成昆,绰号混元霹雳手?”
谢逊奇道:“正是家师。怎么,姑娘竟能认出本门武功?”
直到此时,苏夜仍未把蒙面黑布解下来,所以谢逊见不到她的容貌,也见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月光下,她明眸一弯,似乎正在微笑。他又一愣,却听苏夜淡然道:“我久仰令师大名,听说他的武功也极为高强,不知可否有幸识荆?”
谢逊听她夸赞师父,固然喜悦,但喜悦之情一闪而逝,无奈道:“家师云游四海,居无定所,我也好几年没见过他老人家了。不过他若知道姑娘想与他结识,必然十分高兴。”
苏夜又轻笑一声,道:“言重了。也许成昆前辈和我八字不合,见了我就讨厌也未可知。这样看来,贵教胡青牛先生的行踪,狮王也不太清楚?”
胡青牛和成昆一样,有出门乱跑的毛病,从来不会长期住在同个地方。谢逊对师父都不甚了解,更不会特意留心胡青牛。他坦言不知,苏夜也不意外,直接出言告辞。
两人在大都城中萍水相逢,又在大都城外分手。谢逊南下回家,苏夜却往西行,踏上前往昆仑山的旅途。她对中原地理十分熟悉,知道去昆仑山怎么走,外加她轻功高妙,精力远胜常人,行一日的路程,比得上普通人连行三五天,想必不需太长时间,便能抵达昆仑山。
途中,她再度握住玉佩,将屠龙刀放入洞天福地。事实上,她并不需要每次亲自拿着东西,只需要一手握玉佩,一手按在要放进去的物品上,将内力贯通流转,便可将物品放置进去。但她正想看看完成度的情况,便手持屠龙刀,亲身进入那个奇妙的空间。
青铜门上,完成度果然已有了变化。喇嘛和道士一死,竟瞬间多了十点,变成百分之六十,可见他们地位何等重要。若他们不死,江湖势力可能会大受打击。
苏夜看到这个变化时,喜悦之余,又想:“不知杀了成昆,比这两人又会如何?”
她对成昆下落并无绝对把握,正如对胡青牛那样。然而,她将到西面玉门关时,在一座小镇里歇息,却见街上有座药堂人头攒动,围的水泄不通,好像大降价的超市。她好奇心起,走到人群之外,扯住一个中年女子,问道:“大姐,这里的药物莫非不要钱?”
那女子正往里面挤,被她扯住,顿时没好气地说:“你定然是从外地来的,否则怎会不知,这里来了一位胡神医,手到病除不说,还除了药钱之外,不另收诊费。他三天后就走,若不趁机让他瞧上一瞧,又要到哪里去找这等神医?”
话音方落,苏夜二话不说,当先挤进了人群。
第十二章
药堂中人再多,也难不住苏夜。旁人只觉旁边有东西擦了一下,她便仿若无事,从人群缝隙中钻了过去,比游鱼飞鸟还要灵活。
胡青牛与谢逊、杨逍等人年纪相仿,不过二三十岁年纪,自觉艺成,可以下山行医,才会在这里出现。苏夜一进大堂,便见堂上坐着个容貌古雅的青年,身穿青色长袍,满脸不耐烦,正坐在柜台后面为人切脉。
他人到中年时,是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如今还年轻,容貌自然不错,但脾气略嫌暴躁。苏夜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只见他处理病患如砍瓜切菜,动不动咆哮一声“你肝气衰竭,还天天饮酒,莫非存心找死”、“区区烫火伤,为何把自己说的像濒死之人”。
然而,他每咆哮一次,就会同时说出原因,并非胡乱发脾气。苏夜仔细看看求医的人,便发现他的坏脾气所来有因。这些人绝大多数没什么重病,向普通大夫求医也可以,自己回家躺两天也可以,根本不必特意求访名医。她若处在他的位置上,也难免失去耐性。
他身边还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容貌俏丽,也穿一身青衣,默默替他书写药方。
胡青牛武功不错,虽未潜心修炼武学,也非常人可比。这种小地方没什么武林高手,有些人仗着有钱有势,想要排在前面,都被他伸手拎住衣襟,从旁边大开着的窗户中扔了出去。
苏夜还以为那少女是他妻子,仔细一看,才发现两人眉目颇为相似,当为兄妹而非夫妻。当然,那中年女子只说姓胡的神医,又没说人家名叫胡青牛。但当世之中,姓胡、医术精湛、有个同胞妹妹的年轻神医,除了胡青牛还有谁?
苏夜在旁观察他切脉时的手法、问症时的问题、诊断时的凭据,确认他医术绝非虚言后,才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微笑道:“胡先生,我想找你谈谈。”
胡青牛瞥了她一眼,微微一愣,似没想到此地会出这等人物。但他并未把她的美貌放在心上,只看了这么一眼,便冷冷说道:“到外面等着。”
苏夜笑道:“是找你谈谈,不是请你看病。我与贵教杨左使、谢狮王都有交情,如今正要前往光明顶,先生连这点面子都不买吗?”
直到她提起明教中人,胡青牛才重新认真看了看她,皱眉道:“本教兄弟在中原还有旧识?”
“……”
苏夜不知他如何看待明教兄弟的,只好微笑不答,装作没听到。
那少女正是胡青牛之妹胡青羊,此时抬头看了看苏夜,向她吐吐舌头,仿佛代兄长致歉。苏夜还以一笑,便听胡青牛道:“也罢,那你日落之后再来。我晚上只炼药,不行医,现在没空和你说话。”
苏夜很少被人这么嫌弃,也拿他没办法,正要往外走,忽然突发奇想,笑道:“在下粗通医术,如今闲着也是闲着,可否帮先生一把?我看这些人里,有伤风感冒的,有着凉发热的,还有跌了一跤,看见伤口肿了就赶过来的,不如交给我处置?”
习武之士多少懂一些医术药理,又擅长处理跌搭伤。胡青牛听她提及明教,已经信了她的话,并不和她客气,淡淡道:“你自己找把椅子坐吧。”
想要成为名医,除了学习过去的医药典籍之外,还必须要有自己独到的发现,即不停治病救人,从实际病例中收集总结经验。胡青牛下山游历,既为寻找昆仑山没有的药物、毒物,也为把满腹知识用到实际当中。
可惜大部分人得的都是小病,而非疑难杂症,未免降低了广撒网的质量。苏夜坐到胡青牛旁边,刚搭上第一个人的脉象,便皱眉道:“你吃坏了肚子,自己去找黄连服下就行了,为何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胡青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胡青牛冷冷道:“看到了吧,不是我脾气不好,任谁见到这么一群活宝,脾气都很难好的起来。”
苏夜这才知道,此时胡青牛名声仅限于明教之内,尚未声名满天下。他的工作方式也不像蝶谷医仙,而像个刷经验值的民工,什么都看什么都治。由于他身边没带药材,只开出药方,让人依方抓药,因此几乎不收诊金。有些病、伤可以用内力疗治,他就顺手给人家治了。
他从吃过早饭开始,一直工作到日落时分,才闭门谢客,不见任何外人。苏夜听过这条规矩,只好陪着他治到天黑,见他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回到药堂内堂,便也跟着进去。
胡青牛兄妹租住药堂,不住小镇的客栈。苏夜走到窗前,往窗外看了看,见沉沉暮霭中,街上还有人散去的背影,不由笑道:“去关内繁华之地行医不好么?为何非要帮这些人看病?”
胡青牛正在喝茶,闻言叹了口气,说道:“贫苦百姓无钱看病,无钱买药,一旦病重了,只能听天由命,岂不比大富大贵人家可怜的多?二来……他们既没钱寻医觅药,即使患了缓症,也有发展成重症急症的可能。这些在医书中都实例甚少,我愿意碰碰运气。”
他又饮一口茶,才招呼道:“请恕胡某失礼。姑娘高姓大名?缘何认得我教中兄弟?”
苏夜认识杨逍,源于杨逍主动下战帖挑战;认识谢逊,是走着走着就认识了。她仍不想提及自己身份,便含糊道:“那两位近日都在中原,恰好和我遇上,相谈甚欢。胡先生同为明教中人,倍受他们推崇,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胡青牛性格有些急躁,但心肠甚软,从小喜欢学习医术,反倒是同门师妹王难姑爱学毒术。他态度恶劣,只因忙碌终日,难以长期维持笑容。何况他若不板起脸来,只怕难以令求诊之人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