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又想,等去了学校该去和先生们说说,再买一套深蓝的衣裳。
薛太太又和宝钗说了几句话,便放她去上学。
宝钗出了门,雀儿早已将书包准备好了,宝钗上得马车,莺儿赶紧跟上,大清早,车轮在干净宽敞平整的马路上行驶,咯吱咯吱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动听。
因着贾府离学校近些,宝钗去学校又正好经过贾府,因此上,她已经和黛玉说好了每天早晨她喊黛玉一起上学,又说黛玉寄居在贾家着实不易,能不必大肆惊动便不惊动,教黛玉每天坐薛家的车一起上学,放学的时候两人也一起回去。
原是商量好了的,可等车子到了贾家门口,便见一辆大大的马车停在门前,紧接着,车门打开,惜春娇俏的笑着:“薛姐姐。”
宝钗又看到黛玉和迎春的笑颜,也笑着打了招呼,黛玉几天没见宝钗着实想念,便和迎春惜春说了一声,她带着雪雁上了薛家的马车。
两姐妹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黛玉讲了一些她在贾家的生活,宝钗便问:“老太太竟是让迎春和惜春上学了?怎的没见三妹妹?”
黛玉笑了笑:“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这位女中诸葛呢,若不是你给二姐姐和四妹妹出主意,她们哪里上得了学。其实,大舅舅也是好的,虽然说看似不待见二姐姐,可真有了事,还是能替二姐姐做主的,再加上二姐姐着意亲近大舅妈,大舅妈也待她好了起来,珍大哥哥更加看重四妹妹,四妹妹只一说要上学,珍大哥哥就四处找门子托关系,没多久就替四妹妹办好了。”
“本就是如此,一家子骨肉,自然是亲近的。”宝钗笑了笑。
心里暗道,这下子,恐怕贾珍要和西府离了心吧。
正说话间,只觉得车子颠簸了一下,宝钗隔着玻璃窗子问:“怎的了?”
“前边有颗小石子没扫干净。”架车的仆佣赶紧回了一声。
宝钗轻轻应答,才要放下帘子,不料,却看到路旁的一家楼宇内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样貌是绝顶的好,只一身衣服穿的松松垮垮,头发也有些散乱,他脚步虚浮,身体晃荡,看起来,应该是宿醉没醒的。
再瞧时,里边追出一个长相秀美的女孩子,一脸笑意的将一件披风搭在少年肩上,又上前替少年系上带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的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
宝钗皱起眉头,满心不屑的哼了一声,愤愤然放下帘子。
她是没想到能在此处瞧到陈煜,看那样子,陈煜昨夜必是寻欢了,那女子说不定便是他的相好呢,两个人如此不要脸的在大街上上演恩爱也不怕旁人的口水,实在是……
宝钗咬了咬牙,心道先忠靖侯那般端正的一个人,怎会生出陈煜这样的纨绔子弟来?
这才多大的年纪?
宝钗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思,一时间便想了许多,直到黛玉推她才醒过神来,黛玉笑笑:“薛姐姐,学校到了。”
两人携手下得马车,抬头瞧时,很是吃了一惊,宝钗也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女学,竟建的这般的大气辉煌,这女学猛的看起来,竟是比皇宫还要……
不能再想下去了,宝钗摇摇头,等迎春和惜春下了车,姐妹四个一起随着人潮进门。
且走且行,又不时的找人寻问,终于寻到了校长室,姐儿四个进去报了名,校长是一名瞧起来四十多岁的女子,穿着一身西洋装束,头发剪的很短,半盘在头上,只用一根白玉簪固定,身上再无其它饰品,整个人显的干净利落,只是眉宇间的精明和凌厉却有些不似女子。
她应是得了信的,打量完了姐妹四人,便叫了人过来带她们认识各自的先生。
宝钗因为曾经进过学,学的还不错,分到了中级班,而黛玉和惜春并迎春三个人分到一个班里,应该是让她们从头学的。
宝钗原想和黛玉一班,哪料到她自己孤伶伶出来了,黛玉怕宝钗不高兴,小声道:“姐姐且安心,下次考试的时候我跳级,到时必和姐姐一班。”
宝钗笑着点头,又和黛玉说了一会儿子话才分开。
她寻到自己的班级,看看上面写的小牌子,中级十班,笑着进去,便见班里约有十几个女学生,都已经坐好了,正好挨近中间靠近的位置一个桌子空着,宝钗问了旁人那里没人用便径自过去。
第一日在京城上学,宝钗很有几分新鲜感,一日间也学了不少的东西,上午的课程完了,本来下午便是各自选自己喜爱的课程修习,宝钗因觉得自己对礼仪很生疏,尤其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规矩礼仪,便报了礼仪班,学习各国礼仪。
大约宝钗本应便是学这个的料子,学起礼仪来倒是很快,先生只教一两遍她便记下,行动站立也做的有模有样,很得先生的喜爱,便更加着重的教导她。
这一下午学下来,宝钗身上似是散了架的,酸疼的难受,不过想想教导她的先生可是皇宫出来的,其祖上还曾伺侯过摄政王陛下,于礼仪上很有一套见解,便忍着不适努力去学。
待得放学的时候,宝钗便把请安、问好、走路、吃饭之类的礼仪学了一遍,也都记在心中,以后便是自己去熟悉了,先生看她这般有灵性,很是欢喜的夸奖了一番,又让她回去之后要加紧练心,万不可懈怠了。
第十四章 探春
探春穿着一身湖蓝绣折枝花的小袄,下系石榴裙,外罩杏黄衫子,她双手捧着经卷走到王夫人门前:“太太……”
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带着木讷,却有些慈和之意的声音:“进来吧。”
探春赶紧进去,把经卷放到王夫人面前的案上:“太太,这是我抄的经文,太太念佛时可供在佛前,也算我的一点子孝心。”
王夫人抬头,对探春笑了笑:“三丫头,坐吧。”
探春小心的坐下,就听王夫人问:“你二姐和四妹都上学去了,你一个人在家也没个人玩,会不会有些埋怨我这个当母亲的没让你上学?”
探春低头,把失望掩住,强笑:“女儿不敢,太太不让我去一定是为了我好,女儿家当以贞静为主,识得几个字就罢了,不必要强出头的。”
“还是你最可心。”王夫人听了极欢喜的,伸手摸摸探春的头发:“这天气渐冷了,你也该做两件大毛的衣裳,正巧我才得了几张皮子,你挑两张,回头我让针线房的人给你做了。”
“太太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有衣裳。”探春赶紧推辞。
王夫人一板脸:“给你你便拿着,跟母亲还客气什么。”
探春无法,只得起身挑了两张皮子,一张狐狸皮的,一张灰鼠皮的,挑好了指给王夫人看,王夫人笑道:“你眼光倒也不错,得,改明我让针线房做好给你送去。”
探春赶紧拜谢,王夫人叫她起身,又和她说了几句话,并嘱咐她多瞧瞧宝玉,省的那几个丫头都去上学,宝玉没人陪伴闹出事来。
探春满心苦味,却还是应了,拿着王夫人又塞给她的几件首饰出得门去。
转过抄手游廊,探春才将将要出门,便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拉到一旁,探春一瞧,见是赵姨娘,便冷了脸:“姨娘拉我做甚?”
赵姨娘描着眉,脸上抹了粉,一副妖娆样子,她抚抚鬓角巧笑:“我是想问三姑娘一件事。”
“什么事?”探春有些不解。
“我听说二姑娘和四姑娘还有林姑娘都进学去了,听说薛家的姑娘也上了学,怎的一大家子独留下姑娘孤鬼似的在家中,老太太和太太是什么意思,都是贾家的女儿,凭什么就不让姑娘去?”赵姨娘说起来很有几分怒气:“这也欺人太甚了,要我说,姑娘很该撕下脸皮闹上一闹,到时候,看谁没脸。”
探春听的浑身发抖,伸出手来哆哆嗦嗦指着赵姨娘:“这话也是姨娘该说的?闹?我一个姑娘家如何去闹?闹出来没脸的还是我,传将出去我哪里还有什么名声,便是环儿以后进学娶妻都是个事呢。”
“呸!”赵姨娘很不服气,狠狠的啐了一口:“你当我不知道,你分明就是嫌我出身低微带累你没脸,我的话,你何曾听过?你当你不闹便有什么好名声?别他娘的做梦了,你出去打听打听,这贾家何曾有过什么好名声,二姑娘和四姑娘精明,人家知道进学,知道给自己拢着些人,慢慢的传些美名,以后好嫁个好人家,就你笨,独看不清你那个慈悲母亲是什么心肠,还一心维护,我的三姑娘啊,你也长长心。”
“姨娘莫说了,太太是我母亲,我孝敬太太都是该的。”探春更加气愤,几句话堵了赵姨娘:“倒是姨娘在这里挑拨离间,很失本分呢。”
说完,她也不看赵姨娘,转身便走,气的赵姨娘在后边追着骂。
出得门转弯时,迎头撞来一人,探春看时竟是贾环,就见贾环一身衣裳有几处破了,脸上也有几处污痕,似乎是和人打了架一样,探春便又是一阵生气:“你也有些体面罢,总是着三不着四的还想比着宝玉,也不瞧瞧……”
“三姐姐走吧。”贾环站好了一双眼睛喷着火,语气也有些不好:“我不配三姐姐说教,以后,三姐姐只管自己就好,只当没我这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