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倓守得住洛阳吗?木舒不敢妄下结论,只是李倓既然成竹在胸,智珠在握,那她只需静观其变,施之援手,便也够了。
木舒不是个恋权的,手上的权利够用就好,倘若有人能物尽其用,她自然也不会吝啬。将连夜整理好的洛阳的暗桩情报线交给李倓,便准备告辞离去。却不料李倓却忽而开口,道:“建宁已为姑娘解惑,不知叶七庄主可愿一解建宁困惑之处呢?”
李倓想问的事情只有一件,他来到洛阳之后也问清楚了洛阳的战况,他想知道当日操控毒尸大军又重伤狼牙逐日长老的人到底是谁?
木舒斟酌思量,觉得这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实事求是的将当日发生的一切告知了李倓。令狐伤心魔深种的事情木舒也没有隐瞒,甚至还将安禄山独占了令狐伤的徒弟与爱人的事情一并告知了李倓,在这个心境有多高,剑术便有多高超的江湖里,令狐伤的情况显然是有些匪夷所思的。李倓也是习剑之人,甚至在南诏反唐时敢以“南诏剑圣”为名号,其剑术修为只高不低,心境亦是如此。
李倓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心绪百转千回,原本的计划却是悄无声息地拐了个弯。
如果木舒知道李倓打算利用杨贵妃的“红颜祸水”再玩一发离间计,估计她就要给李倓改名叫李坑王了。
待得李倓心绪稍明,曾经参与过烛龙殿事件的李倓自然察觉到了不对之处,他上下打量着整个人裹在斗篷里的木舒,唇角微微一勾,语气悠然一如狐狸甩尾,道:“建宁曾见姑娘芳容,可谓霞姿月韵,颜如渥丹,缘何如今黑蓬覆面,藏玉于石呢?”
唐无乐一听这话便忍不住揽住木舒的腰往自己怀里塞,这话听得他想打人,这“正直”的建宁王怎就突然轻佻至此了?
木舒却是知晓李倓猜出她死而复生的异样之处了,毕竟曾经和南诏王联手布局过,李倓不可能不知晓操控毒尸的必备条件是什么。她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无所谓地道:“死而复生本就为逆天改命之罪事,不过容貌巨毁,也已是幸事一件。”
李倓听闻这话却忍不住微微一愣,他为皇室子弟,见多了为了容貌之美便要生要死的宫妃,倒是第一次见这般洒脱的女子。他微微扬眉,虽然早已知晓叶七庄主乃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但是此情此景,亦不免心中叹然:“姑娘倒是看得开。”
木舒嘴角一抽,只觉得“看得开”这三个字有种微妙的轻嘲。
“世间男子多慕艾色,自然……看不开。”木舒似是自嘲似是反驳,忽而言辞一转,又隐含三分笑意,温软而清:“只是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叶七夫君不嫌弃,那即便容貌俱毁,又有何惧?”
吐槽不成反被暗指成“慕艾色”的肤浅之辈,李倓不恼,却是见好就收,又笑道:“不知待得战事尘埃落定,叶姑娘有何志向?以姑娘才智,虽不能入朝为官,但掌权一方,坐镇军中,谋划为师,皆是妥当,前途可期的。”
木舒也拿不准李倓是在试探还是有意拉拢于她,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是款款而笑,道:“待一切尘埃落定,唯求您给予天下太平,百姓和乐,叶七便可罢手归家,与夫君携手,享天伦,话桑麻,一世安康,无有牵挂。”
李倓心头微梗,被这一番“干完这票回老家结婚”的言论给噎得够呛,顿时没好气地道:“鲲鹏不飞,鸿鹄无志。”
木舒不恼,只是笑着反驳道:“求而不得,可得不求,这可是两码事呢。”
木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和李倓气场不和的缘故,书信来往倒还罢,只是言辞交锋,总难免一片刀光剑影,你厮我杀。牵着唐无乐的手走出房屋,晚风一吹,又觉凉冷。拢了拢斗篷,还未多说什么,便被唐无乐一把搂进了怀里,握住她的双手一阵揉搓。把手指头给搓热乎了,唐无乐才像抱小孩一样将人抱着往外走,冷哼道:“疑心这般重,都这样了还试探不休呢。”
木舒将脸蛋贴在唐无乐的发顶,双手环着他的脖颈,轻笑:“未必,或许是当真想拉拢一番的,不过也只是习惯使然,不必深究。”
李倓是帝皇心性,疑心城府皆有之,好在不是个心胸狭隘之人。木舒并不厌憎,却也不想过多接近,免得沾惹一身是非。
夜风微凉,实在令人心生倦怠,只想红烛暖榻,睡个梦里甜香。木舒蹭着唐无乐的发只觉安然,迷迷糊糊间只觉得神智困顿,隐约听见唐无乐的低喃,磁性沙哑的嗓音,温柔得令人心碎:“藏剑神兵出世,由唐军收集矿藏,又以藏剑诸多弟子沥血铸剑,已得乱世锋芒。此剑又是以敌军大将之血开刃,有祈盛世安康之兆,江湖人称之为止戈之兵,是以名为怀安。”
木舒半梦半醒,迷蒙呓语,语调哝哝绵软:“大唐不会又事的,我力虽绵薄,却会竭尽全力的。”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晚风带来萧瑟的倦意,拂不去他字里行间的温存之意,像是轻轻诱哄一个孩童一般。
——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就像真正的怀安宝剑一样。
以前的她,生死天命沉甸甸地压在身上,克己自律几乎成了习惯,如今再无性命之忧,她却还是放不下责任与牵挂。
她不为名不为利,甚至隐姓埋名,暗中行事,无人知晓她为国为家做了多少。她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累的,可以不用这般东奔西跑的,可以像个真正娇养的姑娘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的。他们比谁都清楚,一个国家的兴衰成败,不寄一人荣辱,不在一人之责的。
唐无乐抱着堪称娇小的少女回到下榻的屋舍,动作轻柔地将人裹进被褥里,掖得严严实实的。见她似梦似醒,好像就要这么安心地睡去,才忍不住压低声音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媳妇儿,你到底想要什么?”
木舒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脸上有点窸窸窣窣的痒意,像是飘落的羽毛落在眼帘、鼻尖、唇上。呼吸交融,熟悉的气息像是无孔不入的水流,沁入口鼻肺腑,滚烫得几乎有些炽心。那搓揉在心口不散的爱怜之意几乎有些堵心,唐无乐在她微蹙的眉心落下一吻,几近叹息。
“我想要的……?”她迷糊之际仍然下意识地要回应他的困惑,以永远不会敷衍的,认真的态度。
“想要我爱的人,我爱的这片土地,都能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无乐:……你就给我句准话!我啥时候能吃掉我媳妇儿!你当少爷是是禁欲系小清新吗?!
兔叽:……(神情复杂)少爷,你不是,我是啊。
梳子:美容尚未成功,娘亲仍需努力。(对的我还是很介意自己是塔纳)
第一百六十三章 身份暴露
唐无乐突然对自家媳妇儿恢复原本样貌的事情报以了极大的热情与努力。
自从确定自家媳妇儿的确是不恢复正常就不肯跟他回家成亲以后,唐无乐算是认命了。为了自己能早日拥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唐无乐如今每天都兢兢业业地修改着药方, 熬住药汁, 好好一个唐门的帅小伙,硬生生折腾得像是五毒教中某些醉心毒物的长老。
“现在感觉如何?”唐无乐打量着着自家媳妇儿放在他掌心上的手, 原本如同兽类一般尖锐弯曲的指甲此时已经开始收缩,逐渐有了人类该有的模样。皮肤上诡谲可怖的青蓝色褪去,便逐渐映衬出原本清秀姣好的容颜, 似临水娇花, 眉眼清雅。
变为塔纳之后, 五识敏锐,需求却减, 木舒仔细地斟酌了一番, 才道:“似乎觉得有些冷了。”
对于自己身体产生的变化, 木舒是泰然自若的。自从墨书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对大局以及自身的把控都清晰明了到一目了然的地步,原本对于气运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暗自估量, 如今却已有确切的数字告知她自己手中究竟掌握着什么。
小侄子和小侄女的满月酒, 她应当是喝得上了。
“如果李倓想要守住洛阳。”木舒面无表情地道出了自己内心恐怖的猜想, “那安禄山应当是活不长了。”
而事实也正如木舒所想的那般, 如今狼牙军内失去了可以剥夺龙脉的变天君赵涵雅, 死了长公子安禄宗,安禄山剩余的几位孩子各有谋算,野心勃勃。此时战争失利, 没能一举拿下洛阳,逐日长老还走火入魔,连带着摘星长老苏曼莎也不可避免地心焦起来,狼牙军可谓是士气大减,颇有几分兵疲意阻的颓势,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李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他病要他命,为皇为君者的果决敢为,可以说是在李倓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了。
钧天君是为帝星,是以李守礼教导李倓,完全是依照着千古帝君的标准去教导的。文能治世武能安邦,不仅如此,考虑到帝皇还需率兵亲征鼓舞士气,钧天君的军阀谋略要不逊色于擅长兵法的玄天君,武功要可与执法者皓天君比肩。李守礼此生与皇位无缘,便将满腔不甘与抱负尽数倾注在李倓的身上,加上李倓本身天资绝俗,聪颖隐忍,在李守礼的教导下,可以说是一个浑身上下都开满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