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厄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他是英国伦敦警察厅的人,阿罗在三年前接见过他,算是我们在人类世界的追随者之一。”“之一。”凯瑟琳重复着这个字眼,像含着橄榄核似的在舌尖绕着圈,体会着它背后代表的庞大数量衍生意义。
放弃了去延伸想象沃尔图里在人类世界到底渗透得有多么彻底,凯瑟琳转而问了一个比较贴合实际的问题:“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随时都可以,切尔西他们在安排了。”凯厄斯回答,“你要拿点什么念想的东西回去吗?”
凯瑟琳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凯厄斯会主动提出来这个提议。她还记得自己刚和他认识时,凯厄斯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于凯瑟琳以前人类生活和联系的嫌恶。大概是高高在上得久了,已经习惯了把人类当作食物,自然也就会看不起他们的一切。
种族问题,人类也一样看不起他们的食物。
但是,他现在好像没有那么蔑世傲物了,至少在自己的问题上是。
她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想带一些我妈妈的东西回去,就在她房间里。”
伊芙琳的房间是温莎堡朝阳最好的一间,就是空间不大,能放置的东西不多,所以还没有被查理斯一家改造,一切都和凯瑟琳走的时候一样。淡绿色的木门后面,所有的家具都被蒙上了防尘罩,空气里有种常年不通风积淤成的木材气味和家具上的油漆味道。
乌木做成的书柜钉在墙上,凯瑟琳将那上面母亲的所有手账本都拿了下来,小心翼翼吹开上面的灰尘,露出了原本封面的色彩和缠绕繁茂在边缘的暗金色蔷薇纹样。
她将手账本递给凯厄斯,然后飘到衣柜前,轻盈地跳上去,双手抓住衣柜边缘,将防尘罩的拉链拉开,取下衣柜顶层的那个黑色盒子:“就是它了,我们走吧。不……等等!还有一些我妈妈珍藏的唱片!”
说完,她将盒子放在床上,从壁柜底层扒拉出一些被封存得好好的黑胶唱片。她一张一张数着,刚刚那种阴霾的表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鲜亮的活力,就像一个第一次偷穿妈妈高跟鞋的小女孩那样兴奋。
看到凯瑟琳重新高兴起来的样子,凯厄斯有种感觉,他刚刚大概做了他们认识以来最正确的一个决定。目光落在那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上,凯厄斯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在上面摩挲了一下:“这是什么?”
“我妈妈的婚纱,我祖母亲手做的,我应该有告诉过你吧?”凯瑟琳冲他狭促地挤挤眼睛,然后抽出手里的一张上面印着一个白衬衫男孩,用夸张的花体字写着《Selfish》的唱片,“我小时候妈妈经常放这首歌,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了。”
说着,她转头看了看,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凯厄斯心领神会地走到书桌前,伸手揭开了那个罩着老式喇叭花留声机的防尘罩,凯瑟琳立刻欣喜地将唱片放了上去,调整好唱针。
慵懒流畅的音乐一下子流淌了出来,微微带着烟熏的柔和男音轻柔魅惑地唱着那简单却深情的歌词。
发现唱片还能用,凯瑟琳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连忙打开装着婚纱的盒子,伸手扬开那件因为常年封存而有些泛黄了的头纱,那些繁复的法兰西蕾丝花样像波浪一样在凯瑟琳手里扩散开。
变黄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当时父亲的家境确实不足以支撑他们做出一件十分优质的婚纱,只要还是完整的就已经很好了。这是妈妈最宝贝的一件衣服,凯瑟琳小时候只有极少的机会能摸两下,那就是母亲将它拿出来保养的时候。
那时她就会跪在软垫上,双手捧着婚纱的长长裙摆,看着它像月光一样流淌过自己的手臂,天真地伏在母亲膝头说,将来自己出嫁也要穿这套漂亮的白裙子。
有时候凯瑟琳都会在想,是不是因为凯厄斯的那头银发太像自己记忆里这套婚纱的颜色,所以她才会这么喜欢凯厄斯的长发。
她抚摸着冰凉脆弱的布料,有一种很想把它盖在头上的冲动,但是又怕弄坏了它。凯厄斯看了看那件头纱和礼裙的样式,并不是什么很精美的款式,用料也不算讲究,不过看得出来凯瑟琳很珍惜它。
他勾起头纱的一角,指尖细细擦过那些花纹,瑰红的眸子倒映着凯瑟琳的样子:“戴上试试。”
凯瑟琳一愣,然后望了他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就顺从了凯厄斯的意思,将那件头纱盖在了头上,给视线里蒙上一层并不能影响视力的薄纱:“好看吗?”
问完后,凯瑟琳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很微妙的问题。这种对话,怎么这么像那些偶像剧里,男女主要结婚的时候才会说的对话。
凯厄斯垂了垂眸子,目光落在对方被头纱遮盖却愈发醒目的红艳唇色上,呼吸跟着音乐一起愈发缠绕。
她有点尴尬,低头想把头纱取下来,却被凯厄斯握住了手。
“舞会的时间还没结束,不是吗?”凯厄斯的声音很轻,像蝴蝶掠过花朵。
“还有音乐。”凯瑟琳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明明话题不该朝这个方向发展。
然后,她有点补救性的补充道:“但是这里……太小了吧……”好吧,没什么扭转的作用,反而一股扑面而来的欲盖弥彰。
“足够了。”
说完,凯瑟琳就被凯厄斯整个人朝前拉去,然后一带一转切入空闲的阳台,漆黑裙摆旋成一朵黑色玫瑰。
“Is it only in my dreams? it only in my head? Are you lonely? When you are lying in my bed? Is it only for tonight? Gonna lea/ve me disappointed, only, to take it all away.”(这一切是发生在我梦里吗?又或许是在我脑海深处?当你躺在我床上的时候,你还感到孤独吗?这是否只是一夜就能消散的情愫?隔日你又离我而去,留我孤身一人,把一切都带走。)
“close my eyes,and I…I keep my distance……I…can’t let go”(我紧闭双眼,想与你保持界限,但是我根本做不到。)
“I know you are not mine, but I know that I am being selfish,and I know that you want me too, can’t help, but to touch your body……”(我知道你不属于我,但是我无法控制的想要变得自私,我知道你也需要我,情不自禁,想要触摸你的肌肤……)
这个歌的歌词……怎么这么……
凯瑟琳开始无比后悔为什么会选这首歌放上去,实在是太诡异了。
僵硬地跳了一会儿,凯瑟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根本不会跳双人舞。她只会跳芭蕾,这种交谊舞不在她的涉猎范围。
踉跄着跟上凯厄斯的脚步后,凯瑟琳开口试图打断这场晦涩的舞:“简他们还在等我们。”
一个突如其来的吻隔着头纱落在凯瑟琳的额头。
音乐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墙裂安利《selfish》这首歌,太适合大凯一开始的心境了,单曲循环两天了。九千字大肥章送上,求评论求抚摸,累死,果然这种大肥章需要分成几天来码……
☆、Chapter sixty eight
飞机像一只银翼赤红尾羽的巨鸟,从铅灰色的云层里俯冲而下,拉出一道笔直的云线,然后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一路向前,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从伦敦盖特维克机场到佛罗伦萨的佩雷托拉,直达最快只要两小时十分钟。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凯瑟琳他们就已经回到了意大利,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行李都是办的托运,只有那个装着伊芙琳婚纱的盒子和那几本手账本是凯瑟琳一路抱回来的。自从踏上了回沃尔图里的飞机,凯瑟琳就迫不及待地挣脱了手套对她的折磨。她是真不喜欢手套这种东西,哪怕这个坏习惯会让她在以前的冬天生满双手的冻疮。
还好,吸血鬼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她轻快地翻检着手里母亲的遗物,泛黄发脆的纸页里夹着一张凯瑟琳小时候和母亲的合影照片。那是她两岁的时候,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蓬蓬裙坐在草地上,傻兮兮地学着母亲的动作,嘴角的蛋糕沫还没擦干净,一双蓝色/猫儿眼睛水汪汪的,粉嘟嘟的小嘴巴上还挂着透明的口水。
阿道夫以一种违反地心引力的方式,贴在并不算宽阔的机舱顶部,看到凯瑟琳飞快翻过手里的照片,眼尖地捕捉到了那个傻不拉几的小女孩的样子,笑得身体都在发颤,右眼珠骨碌碌地滚到了凯瑟琳的手边,晃晃悠悠地在纸页上转来转去。
“呃,你的眼睛。”凯瑟琳压低声音朝阿道夫提醒到。细瘦的幽灵手臂像弹簧一样拉长甩出来,一把抓回了那只不安分的眼珠,塞回它该在的地方。
一只骨节分明而苍白的手从凯瑟琳的侧畔伸了过来,优雅地拨过那几页刚刚被她翻过去的纸页,指尖点上那张老照片的一角轻盈一转,将照片稳稳握在手心里。
凯瑟琳愣了一下,连忙去抢那张被凯厄斯仔细端详着的自己的黑历史:“这有什么好看的!还给我!”
对方轻而易举地扣住她的纤细手腕,一手圈住还有空间盈余,尾指暧昧地在她手腕内侧摩挲了一下,好像在好心情地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然后,凯厄斯面不改色地将照片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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