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抬头看了哈利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愕然, 就像原本想要做的事情,以一种令人意外的过程完成一样。
她有些奇怪,实际上这个问题就非常的奇怪,他突然模棱两可的问这么一个问题,却不说清楚到底要原谅他什么。
“我说,我不知道需要原谅你什么。”她又说了一遍。
哈利眨了眨眼睛,不知道为何觉得一阵好笑,就像是自己纠结的事情,在她心里一点都不值得一提一样。她双眼干净的没有其余的色彩,哈利看着那张困惑的脸,放轻了声音用一种轻慢的语调说:“也就是说,你对我一丝怨恨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怨恨你?”叶安一头雾水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怀疑哈利是不是生病了,一直问奇怪的问题。
哈利抓住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掌心轻轻的按了几下,然后一路下滑到手腕。
她的视线也随之滑到手腕,终于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微微一怔。她想起了当时为了逃脱房间,手腕被腐蚀至血液模糊的灼烧伤口,信任被谎言颠覆后的巨大疼痛以及缓缓推进静脉的冰凉液体抽空体力的感觉,还有那场几乎是报复一样的情.事。
因为一时的冲动,她遵循本心回来。但不代表她受过的伤害也会随之消失,那些记忆一直在那里,提醒她曾经有那么一场争执,让她清楚明白的看清自己面对的人,他真正的面目和自己想象中有多大的差别。
她再次回头去看那场记忆,即使是现在,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当时的疼痛,在皮肤和血液中狂怒盛放。
如同触及到滚烫的火焰一般,她猛地想要抽回手腕,却被哈利突然收紧的动作给制止。她下意识的抬头,刚好对上他的双眼,那双近乎无机质的蓝色眼睛与她的黑色瞳仁相碰撞,一触即收的微微垂下眼帘,隔断接触的视线。
在那短暂的视线交错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和疯狂,仿佛他正在笑容的伪装下仔细的观察她,看着眼前的人会做出什么选择。
沉默使气氛缓缓紧绷。
她在这一刻忽然清晰的意识到:无论她给出了怎么样的答案,他都不会轻易的放开手。他不是那种能够原谅背叛和离去的男人,一旦抓紧手里的东西,就算烂在手里都不愿意放手。
明明应该是错误的思维,但她的感觉十分怪异。因为即使如此,她依旧对他心存眷恋。各种复杂的感情交杂在一起,反而衍生出了芬芳的花朵,艳丽的如同鲜血般动人和残忍。
就像是明明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拥有完全契合的两个灵魂。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叶安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线条清晰的唇角,她可以感觉到哈利正盯着她,以一种不容错过任何细节的审视目光,缓缓的在她抖动的眼睫毛上游移。
然后,坚持不住的居然是叶安。她忍不住的想要软下姿态,手腕被抓住没办法收回来,只好一头撞上哈利的肩膀,黑色的长发因为她的动作在他肩膀上扑散开。
随着她突然的动作,原本紧绷的空气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哈利下意识的松开了手,叶安的手腕就顺着他的松弛而抽回,转而双手向前抱住了他的腰,空留没有反应过来的哈利,呆呆的举着手,一副被什么惊吓到的姿势。
过了一会,他终于意识到这种动作太过傻气,收回了手,搭在她的背上。
“你的答案呢?”他还是不依不饶的追问,只是语气相比起刚才的沉重来说,要放松许多。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叶安的声音有些闷,只能听见语气里的无可奈何:“我已经无法给你任何承诺了。”
因为所有的承诺都已经握在他的手里,成为他左右她人生的证据。
“安。”他几乎轻叹的念着她的名字。手指在她背脊后面收紧,好像借此汲取她身上的体温一样,连声音里都融进了温暖的气息,变成令人沉醉的缠绵低语:“和我结婚吧。”
他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炸.弹一般的消息在耳边响起,轰炸起一片思绪尘土,也将她的理智炸的乱七八糟。她一下子就推开了哈利,黑色的眼睛睁得很大,一脸‘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什么’的表情。
看着她因为身高差不得不抬头看他的动作,突然觉得她这种动作十分可爱,就像是赖在主人身上的猫咪,瞪着溜圆的眼睛,惊吓的浑身的毛发炸起。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了在纽约时代广场的那次约会。
叶安在坐在钢琴前面,天色已经显露出微末的夜色,橙色的夕阳和霓虹灯交杂出一种朦胧的色彩,投影在她身上。美妙的音乐从她指尖倾泻而出,袖子因此而下滑,露出一点浅蓝色的光芒。
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趁着面前的女孩被那句话惊的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后退了一步,双手握在她的腰间,下一秒——
猛地将叶安抱了起来。
叶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双手紧紧的抓住他肩膀上的衣服,以保持平衡。好在他很快就转过身把她放到一边的窗台上,双手穿过她的腰肢将她钉在窗台上。
光线从身后蜂拥而来,将他们笼罩其中。光与影的线条凌乱交错着,她抬起头就可以看见砖红色的石头上,模糊的印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影子。
两个人的身高由于所处的位置不同而调转了过来,坐在窗台的叶安比哈利要高出几厘米,长发因为低头而从肩头柔顺的滑落到胸前。她微微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哈利,黑白分明的双眼中只倒印出一个人的身影。
细碎的光粒均匀在空气中沉浮,哈利眯起了眼睛,自下而上的专注的凝视着叶安的双眼,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的游移到少女细白的脖子上。微凉的触感从动脉一直滑动到后脑,不动声色的压缩两个人的距离,直到她的视线内只能容得下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双眼。
犹如拉齐奥海滩的那片湖水,清澈的几乎透明,带着微微的孔雀绿。
“和我结婚。”
不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直截了当的要求,低哑又暧昧的仿若耳鬓厮磨间的夜间轻语。
叶安想她一定露出了很傻气的表情,因为哈利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别有意味起来,那双眼睛里明晃晃都是笑意和若有似无的引诱。抓住他肩膀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她甚至无意识的屏息——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的几乎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至少稍稍一低头,就可以碰到他的嘴唇。
一方面她的脑子里也如同熬煮过后的浆糊,滚烫的奶白色液体混乱无序的冒着泡泡。她呆滞的颤动双唇,努力的想将自己不知道溜到哪个角落的理智抓回来,好塞回自己的大脑。于此同时,她几乎满脸写着‘为什么话题跳到了结婚’的困惑。
“怎么了?舌头被猫吃了吗?”
哈利心情轻松的开始调戏叶安,身体压向她。叶安不得不往后缩,下一秒就被后脑勺的手掌制止。他脸上满是有趣的表情,再一次咬住了她的嘴唇,一边说话一边轻吻:“让我看看。”
说着撬开了她的嘴唇,柔软的唇舌侵占了她的。
“哈利。”叶安撑住他的肩膀,制止他更进一步的深入。
“舌头还在,那么我要的回答呢?”哈利语气轻柔然而内容却显得咄咄逼人,他睁着那双漂亮颜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紧盯着她。
这种富含着压力的注视显然告诉她,他不接受“yes”以外的内容。
叶安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的情形,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被困住了,唯一的出口只有身前的哈利,紧接着她发现两个人的姿势似乎不是那么和谐。
这已经完全算是逼婚了。叶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无语了几秒,说实话,她此时内心竟然荒诞的觉得哈利像是急着结婚的大龄剩男一样恐怖。
她第一次希望什么都好,请来个人救救她吧。
也许上帝总算是在百忙之中倾听了凡人的愿望,门口传来三声敲门声。
“奥斯本先生。”门外的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是刚才那个佣兵的声音,他并没有打开门,大约是害怕看到什么尴尬的场面,站在门外的位置道:“那边传来消息了。”
哈利搭在叶安脖子上的手指一顿,“我知道了。”
门外的人没有说什么,大概也意识到他打扰了什么,脚步声很快就远去。
叶安再次对上了哈利的视线,他看起来有些不愉快,仔细想想他的不愉快也在情理之中,提了两次结婚,都被她以逃避的方式避开。
她一直觉得关于结婚的话题还是太早了,叶安对于婚姻本能的就有一种敬畏感。
“唔……是教授的事情吗?”叶安以拙劣的转移话题技术,企图扭转这沉重的气氛。
哈利嘴角微微的挑起,露出了一个毫无情绪的微笑,变脸速度之快堪称魔术。抿唇思考了一会,也不知道他脑海里又存放了什么计划。总之他盯了她几秒,那种仿佛在算计着什么一般的眼神看的她有种背脊一凉的感觉。然后他便退开了身子,顺手把她从窗台上抱了下来。
“和毒液有关。”哈利整理着刚才被叶安抓皱的衣服,似笑非笑的打量了她一眼的说道,似乎在嘲笑她转移话题的技术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