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大悲之下将自个关在房中数日,竟将这国师与表妹的人物提炼出来,单写了一个故事,以黛玉初来时和他的旧事为引,把二人青梅竹马,时好时恼,时嗔时笑的情景描述甚详,同样以门客之手传之外头,署名便是怡红公子。
楚尘不明因果,将稿子呈给水澜看。水澜扫了两眼,就撂于桌上,脸上殊无表情,薄唇抿作了一线,只道:“看来上一回打得还嫌轻。”
水澜本不欲以此事烦扰黛玉,令她心头添了堵。偏事有凑巧,冬裳来辞行归去时,也带了几本画册等给黛玉赏玩,于是就看到了这篇宝玉写的“好文章”。
看这行文间的情意绵绵,再想起他肖想水澜一事,黛玉一心的恼意真个恶心至极,憋着气重新叙笔,三言两语驳斥了两情依依之说,对所谓的情有独钟一词暗相讥刺,直言文中的“国师”朝三暮四,荤素不忌,以为多情实无情,自诩风流实下流。
自古以文会友、以文相斗皆是雅事,潇湘君的改编一出,众人只道潇湘君文锋犀利,字字珠玑,真将怡红公子的颜面扫得个荡然无存,又讥笑贬斥这怡红公子自作多情,一文不值。宝玉一看更抱愧致惭,再不敢随意提笔了,此事暂且搁置,却与后事又紧密相连。
当下五月中浣在即,举宫开始操办起上皇的五十大寿,大明宫内外俱张灯结彩,花影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焕彩争辉。当今体贴上皇之心,且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所以启奏上皇和太后两圣,特降下旨意恩准椒房眷属入宫请候,兴普天同庆之意。
因此,贾府内也奉了该旨,元太妃宣召亲丁三人进里头探问,亲丁男人只许在宫门外递个请安信,不得擅入。贾赦贾政先回报贾母,定了与邢王两位有诰命在身的同去,男丁因贾赦贾政等有职名的人另行参与宫宴,且虑到元妃素爱宝玉,便派了他去应承。
寿宴当天黎明,太太们各梳洗妆毕,宝玉也整顿一新,登车骑马缓缓而行。行至宫门口,女眷们由小太监引路步行,宝玉在门口站定等候。
正等得百无聊赖之时,忽有一个熟悉的人影从眼前走过。宝玉擦眼细瞧,居然是水澜在此处歇了骄,只见他从帘后矮身走出来,多日不见出落得一发俊逸,蟒袍箭袖,紫冠缓带,衬得风姿如月清朗,宝玉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因着上一回闹得不愉快,宝玉下意识将眼睛一低,生怕又惹恼了这位俏郎君。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这一次的水澜非但没有恼意,反而对他微微一笑。
这美人一笑值千金,尽管隔得数丈之远,可他看得真真切切,心头一荡便拉着焙茗,语无伦次的问:“你,你可看见他对我笑了?”
焙茗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如实回道:“回二爷的话,那位王爷确实是笑了。”
话未说完,又见水澜眉语目笑,竟似站在这里叫他,宝玉心中一喜,那里还管其余诸事,急忙忙的向他奔过去。谁知自己一走近,水澜转身就走,宝玉心中到底不足,在后面紧追不舍,可不论怎么加快步伐,始终差了那么一小段,便在后头叫道:“王爷,您留步呀!”
这一叫,却让水澜钻入一丛绿雾中彻底没了踪迹,留下宝玉两个眼睛呆呆的望着。
作者有话要说: 黛玉写了一篇文,宝玉写了一篇同人,于是惹毛了黛玉,怒怼盗版。
第47章 第四十六回
宝玉原本一心兴头, 并未注意到脚下的路, 现今被水澜绕的左拐右绕,七荤八素的,早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大内禁宫岂是随意乱行之地, 但奇怪的是, 此地曲径通幽,白柳横坡,却无半个人影, 竟是一处天然的僻静之所, 着实有些诡异。宝玉见一个人没有, 因想:一定是廉王爷还嗔恼我上一回莽撞了, 须得我去找到他, 再好好赔罪。
想毕,宝玉一步步行来, 四顾望去, 柳林后掩映着一座小锦楼,恍惚有个人影飘过, 想着水澜应在里面,便绕道那小楼后门, 款步提衣上了楼。
刚到二楼前,就听见那屋里一片□□声气, 高低错落,销魂蚀骨。宝玉听了,反倒唬了一跳, 忖道:这不雅之声如此从这里发出?
于是大着胆子,舐破窗纸。半蹲着身体,向内一看,却是一个魁梧男子按着个女人,正干那警幻所训之事。那女子好像百般的不愿意,四肢挣扎起来,中衣儿已经解下了大半,露着杏黄抹胸,一痕雪白酥脯,呼之欲出,两条微曲的腿晶莹如玉,身形窈窕动人得很。
男人的衣裳尽皆褪下了,一个宽阔黝黑的背脊压在那丰盈的身子上,一面喘吁吁的大动起来,一面嘿嘿笑道:“老不死的白白浪费了上等货色,你入宫才几年就当了太妃,还不如给本王享用享用。”
宝玉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又听女人哭哭啼啼的声音,音色之熟稔仿佛在哪儿听过:“你好歹是个王爷,我又是上皇的妃子,可顾着些脸面吧!”
这男人正得趣味,一手掐着半露不露的浑圆,一手死按着光滑的楚腰,淫|言浪|语的狞笑:“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你之前一次次求我办事儿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脸面,还记得你们府里的秦氏是怎么死的了么?旁人不知道,你还能装作不知道自个儿如何当上的贤德妃了。”
说着,便搂着强要亲嘴,那女子急的左躲右闪,恰好将一边的脸蛋转过来,让宝玉瞧了个真切,只见蛾眉紧蹙,面色潮红,眼若水杏,脸同满月,不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元春,又是哪一个?
宝玉这一惊非同小可,谁知无意竟会撞破这等皇家阴私。若为明哲保身他本该装聋作哑,但事关家姐的清白,又岂能一走了之?于是低头看了看一旁花盆里堆叠装饰的鹅卵石,似有了决断之意,蹑手蹑脚的过去选了好几个攥在手心。
这里的忠顺亲王刚要强行入港,说时迟那时快,猛然间从窗外打入了一枚卵雀大小的石头,把二人唬的魂飞魄散。
忠顺亲王连忙提上裤子,左右看了无人,暗骂了一声晦气,再仔细转了一圈,忽而在窗下捡起地上一块华光粲然的玉石察看,仿佛思索什么:这块玉有些像是众人荣府里那个小畜生所衔的,若真是他知道了这事,倒也一时不好直接打死,少不得还要谋划个机遇。
因恐走漏了风声,忠顺亲王也顾不得玉体横陈的美人,独自往楼下匆匆的走了。这边的贾元春也忙起身,将破碎的小衣整好,正擦了满面的泪痕,一个人却从身后冒冒失失的潜进,叹道:“好姐姐,你跟我家去吧!”
贾元春惶然之下一回头,这才知是宝玉。联想到刚才的情景,知他全都看到了,也顾不上羞耻,心里一酸,即把他搂在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宝玉儿,姐姐何尝不想离了这见不得人的地方,但这是万万不能的事。好孩子你赶紧走,千万不要提起今天看到的事,否则小命难保。”
见元春这般凄惨形象,宝玉那里肯?元春好说歹说,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去,临走前拉着她的手,淌眼抹泪的道:“姐姐,你保重,别担心家里!”
元春一径低着首,眼中泪直流下来,并不敢再抬头看他:“你快去吧,好孩子,万万别走漏了消息。”
辞别了元春,宝玉复又下了楼朝原路折返,这才在半道上遇到了赶来的焙茗,正急的抓耳挠腮,见到他才把心放下来,说道:“小祖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得亏我塞了银子给宫门前的老公,打听见这里有一处废园,否则去哪儿找你呢?”
宝玉却只管发起呆来,一想到刚才的情景,由不得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焙茗看见他不像往常,又素知宝玉有些痴处,也不便再问,拉了马一齐在宫门口等。
不出半个时辰,贾母等人便出来了,嘴上说起见元春的境况,也提到了她突然被上皇叫去作陪一事,宝玉猜想必是筵席之后,那人面兽心的忠顺王乘机作出了这下流的行径。
一路上宝玉恍恍惚惚的,至房内袭人早迎着他,看见项圈上空荡荡的,不由大惊失色,一把拉着问:“你那通灵宝玉呢?”
宝玉方才回过神,低头见这玉果然不见了,茫然道:“我不记得了。”
袭人急的跺脚,一面伸手在宝玉身上里外的翻了一遍,一面惊慌的向焙茗问:“去过哪里还记得吗?你快出去找!”焙茗听说,忙不迭的飞跑出去,车马和沿途上搜寻。
见宝玉呆着脸,袭人将哭了起来,叫他:“你赶紧想一想,到底去过那里,什么时候丢的?倘或被老太太和太太们知道,咱们连你一块都被打死了!”
一语提醒,宝玉才悠悠的想起,迟疑说:“难道是在宫门口那所废园里丢的?”
袭人听了,并不敢声张,忙打发人传话给焙茗,好歹去废园里找一找。焙茗也知干系重大,寻了几个小厮当帮手,贿赂了看门的老公,里里外外自信的搜罗了一遍,只差挖地三尺去刨,那里还有通灵宝玉的踪影?
正闹得不开交,忽有门上人来回:“忠顺亲王府里有人来,老爷请二爷过去。”宝玉登时头顶响了焦雷一般,脸上转了色,心下自思: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刚才撞到忠顺亲王的机密事,这会子就打发人来,难道已经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