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内,除赵弢之外,文武百官齐齐跪地朝贺新帝——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肃穆。
“报——”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直直跪在赵弢脚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启禀摄政王,北静王攻破了午门,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北静王三字一出,太和殿一片惊声不断,赵弢霍炜齐齐变色,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无法控制的恐慌。
“纵他日赵弢登九五之位,我水溶亦取其项上人头!”胡岿转达的话犹在耳边,赵弢万万没有想到,水溶竟然以这种方式光明正大地打入了皇宫!
水溶哪里来的军队?难道是俞鸿之派来的?为何他没有收到任何军队入京的情报?为什么水溶那么快打进了皇宫?南安王的军队呢?皇宫的禁卫军呢?统统都是吃闲饭的么!
霍炜来不及去想这么多为什么,立即派遣心腹回府,命令三千府兵带上林菁玉去早先准备好的地方接应,一旦形势不利,他还有一条退路。
赵弢平静了惊恐的心绪,强自镇定道:“贼人冒充北静王谋反,龙禁尉何在!速速捉拿反贼!”
话音未落,一颗人头滚入了太和殿中,众臣大骇后退一步,定睛一看,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头颅的主人竟是赵弢新提拔上来的龙禁尉首领戴铳!
殿外,两道人影面对群臣,身着龙禁尉最普通不过的官服,然而那两张年轻的脸庞,却让殿内所有人又大吃了一惊——
一个是嘉阳侯世子钟离烨,另外一个,却是被赵弢定了刺杀先帝之罪的毅勇伯之子卫若兰!
“不好意思,龙禁尉已经被我们接管了。”钟离烨的声音不大,回响在寂静的太和殿里,宛如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赵弢的心脏!
几乎没有人知道,王安然居住的尹宅下面有两条密道,一条直达明睿王府,明睿太妃柳瑶发现后就封死了,而另一条,却是通往冷宫的。
几十年前的中秋之夜,尹绍寒率领赵徽的手下通过这条密道进入皇宫,成功阻止前废太子赵徵弑君夺位,彼时安然藏身于此,亲眼所见两条通道,却不知通向何方,而葭雪当时去荣孝王府救人,她只知有密室却不知还有两条通道。安然在尹绍寒面前发过誓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情,后来年岁渐长,她跟随姐姐行走江湖,将此事渐渐淡忘了。
很多年后,安然重回京城定居于此,想起密道之事,才发现一条通道已被封死,而未封死的那条路,目的地竟是冷宫。这个发现让她震惊不已,深思熟虑之后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庆熙帝准备反攻,她才将此事说了出来。
昨夜,钟离烨和卫若兰率领暗卫从密道进入皇宫,卫若兰曾为龙禁尉,对龙禁尉的行走路线交换班时间了如指掌,钟离烨训练的暗卫最擅夜战,在卫若兰的指引安排下,暗卫将整个皇宫巡逻的龙禁尉尽数斩杀替换,今日一早斩杀戴铳,再配合北静王打入皇宫。
赵旭喜上眉梢,对着赵弢高声喝道:“北静王前来勤王,尔等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赵弢勃然大怒,劈手抓向赵旭,突然间,一道白练破空而来,携劲带风,击中赵弢胸口将他重重弹开。霍炜慌忙扶住赵弢,只见一个宫女装扮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赵旭身边,容色清冷,竟是他挖地三尺也找不到的长安女神医王安然!
“赵弢,你当众冒犯新帝以下犯上,该当何罪!”王安然挡在赵旭身前,周身杀气弥漫,迫得霍炜禁不住心头一寒,脑中飞速运转,王安然突然出现,和她在一起的庆熙帝定然也在宫里,水溶打进皇宫,龙禁尉已被钟离烨所控,他手下军队和赵弢的御林军远水救不了近渴,再待下去只能坐以待毙,眼见情势不对,众人的注意力又都在赵弢身上,霍炜趁乱从偏殿侧门飞快地溜了。
众大臣亲眼看见赵弢袭击赵旭,哗然大惊,赵弢以皇伯父的身份弹压赵旭,再怎么嚣张跋扈也没有现在这般失态,赵弢一党的大臣便是有心替他说情也不敢开口,龙禁尉已被钟离烨卫若兰拿下,北静王率军来此,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他们要是再向着赵弢说话,那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霍炜,速召御林军进宫!”赵弢神色大变,言毕才发现霍炜早已不知所踪,脸色由怒转悲,众叛亲离……竟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皇上驾到!”太和殿外有声音远远传来,众臣纷纷向外看去,为首之人身着绛紫四团龙纹袍常服,一步一步,坚定有力地踏入太和殿大门。
庆熙帝“死而复生”,殿内或惊喜或惊慌的大臣纷纷跪地行礼。
“赵弢,这一局,终是你输了。”
☆、梦终梦醒(小修改)
庆熙六年,九月二十,黄历上书此乃大吉之日,但这整整一天,皇城内外几乎被鲜血清洗了一遍,老百姓闭门不出,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便吓得战栗不已,被软禁在南安王府的菁玉亦听到了风声,庆熙帝反攻地如此之快,倒出乎了她的预料。
不过如此一来,前夜她给探春的药歪打正着派上了用场,算算时间,霍炜也快毒发了,虽然那毒不足以致命,却足够让他痛不欲生失去战力,到时候随随便便一个普通人都能杀得了他。
长安城内厮杀遍地,消息传到南安王府,探春坐立不安,想找菁玉一起逃出去,却被府兵拦住不许她们见面,探春焦灼不堪之时,却见几个府兵匆匆忙忙将菁玉带走了。
探春隐约猜到了什么,霍炜这么着急派人带走北静王妃,一定是和北静王正面对上了,心跳不由得越跳越快,暗暗祈祷上苍保佑,庆熙帝反败为胜,她也能脱离樊笼了!
皇宫里的厮杀在水溶生擒赵弢的一刻便停止了。庆熙帝重归皇位,将赵弢打入天牢,查抄其府邸,同时派兵缉拿南安郡王霍炜,水溶主动请缨,还未出皇宫,便有探子来报:“王爷,南安王抓了北静王妃,逼西门将士开了城门,已经出去了!”
水溶惊怒不已,一路向西纵马飞驰,出了城门,看到地上一溜的车辙马蹄痕迹,立即追了上去。
追了二十里路,水溶终于发现了霍炜一行人的踪影,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突然从正在疾驰的骏马上跌落,一众府兵惊慌不定,连忙拉住缰绳下马查看,队伍止步不前,却不知何人受伤。
水溶率兵前来,将霍炜一行人团团围住,这才看见受伤之人竟是霍炜,摔伤十分严重,血流满头,手脚骨折,剧烈的疼痛贯穿四肢百骸,让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到一张脸扭曲得十分难看。
赶车的府兵神色大变,喊道:“北静王妃在我们手里,你……”话音未落,车帘后蓦然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击中他后颈,那人立即昏了过去。
“拿我做人质,也不掂掂你们有几斤几两。”一道人影闪出马车,顷刻之间放倒了守着马车的几个府兵。
其他府兵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是……”
菁玉气定神闲,不予解释,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霍炜堕马受伤,追兵已经赶到,基本没她什么事了。
水溶纵身一跃落至菁玉身边,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温言道:“你没事吧?”
没想到来人竟是水溶,菁玉心头一喜,委屈地嘟了嘟嘴,揉着肩膀道:“有事,这一路颠得我都快散架了,现在还疼着呢。”
水溶心疼地道:“我马上给你出气。”言罢转身拔剑一挥,剑影身形形如鬼魅穿梭,挡在霍炜面前的十个府兵还未反应过来,突觉喉头一凉,下一刻便倒地而亡,剩下的府兵个个面面相觑,很快有人缴械投降。
水溶居高临下看着霍炜,躺在地上的男人满头鲜血,狼狈不堪,毫无昔日风范,他收剑入鞘,淡淡道:“我本来想杀了你,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比让你死更有趣。”转身走向菁玉,说道:“你跟我骑马回去可好?”
菁玉看了一眼不远处模糊的人影,点头道:“嗯,我也不想坐马车了,颠得慌。”
水溶一挥手,立时有士兵抬起霍炜,将他送上马车,霍炜积攒了许久的力气,忍痛道:“水溶,是爷们就给我个痛快!”
水溶冷笑道:“急什么,我在海南经历的痛苦可比你这多多了,不让你易地而处,如何消我心头之恨呢?”
“要不是,要不是我突然腹痛,怎么会堕马,怎会落到你手里!”霍炜被抬上马车,犹不死心,尚且完好的右手死死抓住车框,咬牙切齿目呲欲裂。
菁玉扫了霍炜一眼,闲闲道:“哦,我给你下毒了。”
对上菁玉铮亮的眼眸,霍炜这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失明!她给他下毒?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然毫无感觉!他竟栽在一个女人手里,真是奇耻大辱!霍炜惊怒交加,抖着手指向菁玉,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气血上涌,竟晕了过去。
水溶命令手下士兵押送霍炜一行人回天牢,他先送菁玉回家,再进宫面圣。
回城途中,水溶和菁玉同乘一匹坐骑,菁玉靠在水溶怀里,说道:“我跟你说个事。”
“何事?”
“我要你帮我保一个人,我的表妹贾探春,她如今在南安王府。待她出来了,就不再是贾探春,而是我在海南结识的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