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眼角抽了抽,乐远岑是对学识渊博一词有些误解,还是对于荀子有些误解,“我等愚钝,未能学成。”
“那真是可惜了。”乐远岑也遗憾从前没学过狮吼功,否则定有一通百通的效果。“那就只能尽力叫一叫了,反正叫得越不像人声就越好。我看韩公子不太善长此道,这事情拜托李先生了。”
李斯只能点头,而他生平第一次觉得结巴也不错,韩非不必被委以如此重任,可他却不敢说不叫,天知道要是他不叫,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乐远岑不再多言,笑着就将烤好的犀牛肉分了,吃不掉的那些就地掩埋,也不必往回带了,毕竟还要带一头老虎回去,那也是死沉死沉的。
也许,近日来唯一能安慰到李斯与韩非的,只有一顿味道很不错的烤犀牛肉了。
饱食之后,三人沿着犀牛的足迹朝着山林里而去。
正如猜测一般,三位孩童在岸边被杀,那就表明被三人误闯的犀牛与老虎的打斗之地不会距离河岸太远。李斯与韩非在穿过山林能好运地没撞上食肉的猛兽,也证明了山林里的猛兽该是很少,也就有可能留下一具未被分食的老虎尸体。
因此,三人在太阳落山之前还是找到了一只穿肠破肚的老虎。它饿得有些脱形了,极有可能是刚闯入了山林,为了一口吃的不惜与犀牛作对。
在它的一侧有一只被咬得仅剩一半的犀牛幼崽,与成年犀牛近乎的凶猛与耐打不同,犀牛幼崽还很脆弱,脆弱到了会被老虎咬断了脖子。
这可能就是大自然的本质,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当夜子时,笙水镇的人听到了河对岸传来的凄厉叫声,反正怎么听都不似人的叫声。这声音叫得谁也睡不好,这会也不敢去河边了,远远看向河对岸的山林,似有白烟、似有火光,却又看不真切。
镇上的人都在猜测,山林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山神发怒了,那么惨叫的又是什么,寻巫还能不能回来?
这一等就是三日。
乐远岑没去管镇上的人如何惶恐,先对犀牛皮与虎皮作了一些基本处理。她又带着虽然杀不了猛兽但可以扛包袱的李斯与韩非,三人在山林里转悠了着采集一些有用的植物,确定了山林没有能威胁到村民的其余猛兽。
时间掐得刚刚好,没有早一刻也没有晚一刻,折回了笙水镇。
三人吃完了原先村民们准备祭祀山神的食物,却又装了一船的山货回到了对岸。
这本就是一条小舟,先是站了三个人,再放了一只被分解的老虎,又是添了一堆的草药之物,被塞得满满地不再有下脚的地方。
代理镇长看得再度傻眼,他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比如那两个恶徒怎么没死?比如那夜的惨叫是怎么一回事?比如虎皮什么的又做何解?“寻巫,这……”
“事情都解决了。幸而我走了一趟山林,发现激怒触怒山神的真凶是此头恶虎,它已经伏诛。山神仁慈不欲多造杀孽,没有再追究那两人误入山林,只是下不为例。这些草药是山神所赐,你找几个记性好的人,我将草药的用法教于他们。”
乐远岑也没多解释,她走得是高冷的大巫路线,能够开口说些就不错了。
至于代理镇长尚有未解之惑,韩非有开口障碍,但李斯难道是摆着看的吗?他们总要在笙水镇调养生息几天,这就是一个忽悠代理镇长,彻底扭转恶徒形象的好机会。
李斯并未拒绝这种机会,就当是拿代理镇长练手了。他将要去的秦国似是依照商鞅之法行事,但是想要出人头地,只怕将来少不了忽悠人才能左右逢源。口才不好是要吃亏的,这说的就是韩非了。
韩非许是经历了生死一劫,他原本就有些严肃而沉默,这几日更是没有多言,也不知在思考一些什么。
乐远岑顾不上那两人,那两人看着都快要三十了,无需她多去操心。眼下是要快些整理着将要继续带上路的物资,犀牛皮可以铠甲必须留下来,虎皮则是带到寿春去卖一个好价钱。钱总是有些不够用,这会还多了两个需要她暂且接济的人,身上的存款也就差不多没剩下多少。
由于并不是同路去一起寿春,李斯与韩非都承诺将来定会尽力报答乐远岑的恩情。
施恩不忘报,这种高尚的想法也要看是救了谁,反正乐远岑救了那两个人是希望能得到一些什么。而如今推崇一诺千金,也不知将来那两人会真的能兑现诺言,那道将来就自有分晓。
匆匆一遇,匆匆再别。
乐远岑从李斯处听说了一些吕不韦与秦国现下的情况后,觉得要加快脚步去寿春敲定了身份文牒,然后就加快速度往赵国去探一探,不知如今尚在赵国的赵政母子如何了?
楚国,郢城寿春,如今是一处繁华之地。
这让乐远岑在来到此间后,头一回有了脱离乡野之感,总算是见到了那么多的人来人往。
然而,人一多就难免会发生浑水摸鱼之事。
乐远岑在寿春城住了几天,找上一家买卖虎皮的商铺以金块成交。
没想到她离开客栈没一个时辰的功夫,尚且在白日里就被闯空门了。门窗皆是没有被损坏的痕迹,那贼也真是识货,是将最值钱的犀牛皮偷走了。
这也真是有趣。
不知是谁的胆子够肥,偷到了她的头上来。
105.第七章
“你确定对方只是一个人在同悦客栈落脚?”
“属下非常确定。那人叫做寻及, 在四天前正午进入寿春城,三天前去了府门更新确认了身份文牒,其祖上为云梦泽一带的农民, 后因兵祸避居百越。如今,寻及作了四方游历的巫医,就需先重回寿春登记并换取各通关文牒。
钜子, 那人不过是一介游巫。在这偌大的楚国都城里,每天都有几十个来来往往的游巫想要混出头, 但巫术那一套最多就是偏偏无知百姓,像是钜子这般的人物怎么可能将它放在心上。
何况正是钜子看得起寻及,她才有资格弄丢一张犀牛皮。这是给她脸面, 在寿春城里能被钜子看重的人, 是该做梦都偷着乐才对。”
符毒听着属下的恭维勾起了嘴角, 他掂了掂手里的犀牛皮。
犀牛很难猎杀, 需以一支高手队伍才能捕获,而因为捕猎会使用到刀剑箭矢,想要取到一张完整的犀牛皮是难上加难。除非捕猎者是当世难得一见的武道高手, 才有可能一剑刺入犀牛的眼睛,近乎是一剑毙命。
如今,符毒手里的是一张十分完整的犀牛皮, 即便根据属下汇报, 寻及随身也佩戴了一把短剑, 但是符毒不信年仅十五多岁的女子能练得那种武功。
最有可能如属下之前的推测, 它可能是寻及作为游巫途径某地后百姓手里收上来的。那里说不定老死了一头犀牛, 被当地的百姓剥了皮,而楚国百姓很多都信奉巫医,会将一张犀牛皮卖或送于寻及也就不奇怪了。
“好!金三,这件事你做得很不错。楚王定会喜欢这份贺礼,也能让我们楚墨在宫宴上博一份面子。”
符毒想到了三个月后的重阳节宫宴。楚考烈王喜欢稀奇之物,应该会极为喜欢这张犀牛皮。
先代的楚国国君会行猎云梦泽,云梦泽之地多见犀牛,而出猎之人也都知道以其皮为铠甲,近乎刀枪不入。
只是兕被视作凶兽,楚人也认为谁杀了兕,不出三个月就会死。这种会死的锅君王当然不会背,一般也不能让属下轻易地背,再说人想要不猎兕的难度很高,所以犀牛皮是难求的异宝。
楚国已经迁都寿春,此地距离云梦泽有些远了,这一张皮质完好无损的犀牛皮,才能更表楚墨对楚国国君的效忠之心。
楚人有将都城命名为郢的习惯,郢城所在却非一成不变,从最初的丹阳到由楚考烈王二度迁都的寿春,楚国的都城距离中原地带越来越远。
都城位置的变化,也反应出了楚国王室对于争霸天下野心的变化。
楚考烈王不是一个管事的君主,在楚国多闻春申君黄歇,而不知有考烈王。春申君执掌朝政二十多年,那么考烈王每天都在忙些什么?
有一件不是秘密的旧闻。考烈王多年无子,他自从登上了王位就在操心如何生出一个继承人。
考烈王努力了十几年都没有消息,这事情也没法藏着掖着,倒不如就广告天下。谁家有宜生育的女子就献入宫里,只要她能生下孩子来,定能富贵荣华一辈子,更是惠及整个家族。
春申君作为考烈王的重臣,他当然也很关心还没影的下一代君主,下一代君主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直接关系着他能不能富贵荣华一辈子。
楚国除了春申君这位权臣,还有李姓一族。
其中的具体内情不曾外传,只知道在春申君手下做门客的李园,将有着国色天香之貌的妹妹李嫣嫣赠予春申君做妾。
须知在战国年间,并不讲究婚前女子必须是处子,也不讲究她是不是嫁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