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民警怎么也不分青红皂白啊?”元以柔被气得跳脚。
池南霜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一股无力感顿时油然而生。
她扯了扯唇角:“也许这才是普通人生活的常态。”
早起贪黑为生计奔波,一块一块地攒上百万的房贷,无权无势,即便是遇到不公平对待却也投诉无门。
公道自在人心,但并非人人都有心,即便她手握证据,还是无济于事。
“这几天就不出摊了,得把设备消一下毒,还要重新组装架子。”
直播早已关闭,两人狼狈地蹲在街边,商量后续的营业安排,旁边是破败凌乱的摊位,频频惹人侧目。
“我看行,你最近这么累,正好多休息休息。”
“好。”
池南霜埋在双膝间的下巴小幅度点了点,情绪不高,声音也有些闷闷的。
确实挺累的。
她低头观察地上的小蚂蚁,看他们背着食物残渣负重前行。
身躯虽小,力量却无限大。
忽然想起什么,她向右边望去,发现原本顾客源源不断的芋圆奶茶摊此时却一个人没有。
孤零零立在原地,无人照看。
摊子的主人也了无踪影,不知去了何处。
池南霜心生疑惑,难道提前收摊了?
正想着,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皮鞋,干净明亮,擦拭地一尘不染。
她抬头望向来人。
是宋宴礼。
他伸手递给元以柔一个袋子:“帮她擦点药吧。”
池南霜当即一愣,直到胳膊上隐隐传来一阵刺痛,她才发现手臂被锋利的棱角划破了个不小的口子,此时还在往外流血。
原来他是去帮她买药了。
刚刚只顾着和民警交涉,丝毫没有察觉到伤口,没想到宋宴礼竟观察这么仔细。
上药时,池南霜问了一直以来都很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会想起来摆摊呢?”
宋宴礼只回了两个字。
“缺钱。”
简短干脆。
“噢。”池南霜点点头,信了。
虽然他看着不像缺钱的人,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他心甘情愿顶着闷热的天出来摆摊。
“你呢?”宋宴礼问她,“家里人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女生出来摆摊?”
虽然两人没认识多久,但宋宴礼却帮了她太多次忙,池南霜早就把他当成了朋友,不愿骗他:“家里人逼婚,我就离家出走了,他们不知道这事。”
宋宴礼状似没听明白:“逼婚?”
池南霜嗯了声:“是我爷爷擅自做主,给我订的娃娃亲。”
“哦。”宋晏礼淡声道,神色晦暗不明。
药上到一半,元以柔的电话忽然响起,她单手接通,大约是追她的某个男生,她说话的语气不是很平和:“干什么?正忙着呢,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眉头皱得很紧,最后还是不耐烦地妥协:“行吧。”
然后关掉话筒,有些为难的对池南霜说:“南南,我去接个电话,你自己先抹一下,或者等我回来给你涂?”
池南霜微微一笑,从她手中接过棉签,安抚道:“我自己就可以,你快去吧。”
元以柔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快步跑去一旁接电话。
池南霜用棉签沾了点碘伏,扭头往胳膊上涂,但她划破的部位是臂肘外侧,一个人操作不太方便。
她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转了360度了,还是看不到全部伤口面积,努力了几分钟依然未果。
算了,还是等以柔回来帮她吧。
池南霜放弃挣扎,正要把棉签放回时,眼前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一阵清冽的气息靠近,宋宴礼微倾身接过棉签,对她说:“我来。”
交接的那一刹那,两人共同捏着那根短小的棉签棒,男人修长的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指腹,池南霜不禁眼睫轻颤,怔了怔神。
这……合适吗?
然而不等她拒绝,宋宴礼就已经在她身边单膝蹲下,为她上药,神情尤为专注。
两个人距离很近,甚至能感受到男人平稳的气息扑在肌肤上,让她莫名有些不自在。
氛围太过安静,正想着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时,宋晏礼忽然出声问:“你很讨厌他吗?”
池南霜被他问得一懵:“你说谁?”
宋宴礼动作轻柔地替她消毒杀菌,斟酌了下语句,才缓缓道:“想和你订娃娃亲的人。”
池南霜认真想了想,她都没见过这个人,只知道对方名字叫谢千砚,当初家里人想安排见一面,但没等到约定时间她就离家出走了。
讨厌倒是说不上,说不定他也是被迫和自己订婚的。
但可以肯定的是——
“不喜欢。”
池南霜斩钉截铁地说。
闻言,男人上药的动作一顿,薄唇轻抿,指节微曲。
他低垂着眼捷,让人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不喜欢。
那就是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为什么砸我摊?!
我:呜呜呜因为渣作者摆摊写腻了,就找坏蛋砸了(双手抱头滑跪),终于可以换场景了T^T
转瞬即逝。
足足沉默了好几秒,他才强压下内心深处的晦涩,状似平静地“嗯”了声,将最后一步完成,温声交代:“这两天别碰水。”
“噢好,谢谢你。”
池南霜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弯了弯唇角,诚恳道谢。
宋晏礼淡淡颔首,垂首将地上用过的药物垃圾捡起,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内,独自转身回了自己的摊位。
月光倾泻在他宽阔的肩膀处,不知怎么,池南霜莫名感觉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单薄和落寞。
出神之际,元以柔已经打完电话匆忙赶回来了,见她已经上好药了,还有些惊奇:“我还想着你一个人弄费劲,赶紧挂了电话回来帮你呢。”
思绪被牵回,池南霜抬头对她说:“是宋晏礼帮我的。”
“哦——”元以柔挑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打量了几个来回,“他还挺体贴啊。”
池南霜点头,十分认同她的话。
宋晏礼的确是个周到体贴的好邻居。
刚聊没两句,余光忽然瞥见出现在侧前方,又忽然掉头的民警和花臂男两人。
池南霜顿时心生警觉,站起身,戒备地问向来人:“你们又想干什么?”
两人在池南霜面前站定,见花臂男始终犹豫不决,民警大叔心急地抬手打了他一下,小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说呀!”
见他们鬼鬼祟祟地,元以柔不知道产生了什么奇思妙想,突然一把抓住池南霜的手腕,紧张地看着她:“他们不会是想把你抓回去吧?”
池南霜蹙了蹙眉,也心生不解。
她又没有还手,连正当防卫都算不上,又能定她什么罪?
但他们的行为的确可疑……
“你想给自己留终身案底,让你儿子以后过不了政审考不了公,一辈子都背着这个污点吗?”民警咬牙切齿地从口中挤出几句话。
这人跟他毫不相干,留不留案底也与他毫无关系,但他不能被这个傻子牵连。
如果这件事摆不平,他的工作也得跟着没了,下半辈子都得失业!
听到“儿子”两个字,花臂男瞬间被戳到了软肋,心一横上前一步,对池南霜鞠了一个90度的躬:“妹妹对不起!今天是我故意挑事,影响了你做生意,还差点让你受伤,我会加倍赔偿你的损失,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池南霜和元以柔同时一愣:“?”
他们是来道歉的?
“池小姐。”紧接着,民警也向她道歉:“都怪我大晚上的头昏眼花,分不清是非,刚才对您说话的语气重了点,还请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民警搓着手掌,眼角堆起了好几层褶子,笑得格外殷切,哪里还有刚才对她们爱答不理的痕迹?
池南霜心中存疑,扭头问元以柔:“你找元叔了?”
元以柔的父亲是从政的,人脉比较广,眼前这两人态度转变这么快,池南霜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背后帮衬。
但出乎意料,元以柔摇了摇头:“我没有啊。”
她又仔细想了想,然后很笃定地说:“而且我爸跟警察局向来没什么交道,就算是想插手他也没有门路呀。”
池南霜面上的疑惑更深了。
总不会是她家里人帮忙的吧?
见她迟迟没有回应,花臂男以为她不愿意和解,连忙掏出手机表示诚意:“我现在就给您转钱,两万块钱够吗?”
池南霜的双眸中不由闪过一抹惊讶。
这么多?她摆一星期摊也才能卖不到一万呢。
见她不说话,花臂男更慌了,张开五根手指:“五万!五万总可以了吧!”
“……”
池南霜沉默了,不是嫌少,而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多到让她不好意思接受。
“十……”
“好了好了!”在花臂男打算再加钱时,池南霜及时打住了他,“不用再加了,五万就够了!”
花臂男忙似感恩戴德般,接连答好。
这场闹剧就此结束。
直到看到转账消息,池南霜都还觉得神奇。
摆摊十分钟,收入五万块。
这钱赚的也太轻松了吧。
但转念一想,她一生行善积德,不过区区五万块,这是她应得的!
一晚上的阴霾尽数消散,池南霜分别给元以柔和宋宴礼一人转了两万块,毕竟他们陪了自己一晚上,帮了她不少忙。
“宋宴礼!”
盯着元以柔收了钱,池南霜雀跃地小跑至隔壁摊,亮出转账界面:“这两万块是给你的!”
“我不需要。”宋宴礼语气冷冷淡淡的。
池南霜不信,觉得他在故意客套,明明刚才还说缺钱呢,怎么可能不需要。
“你就收下吧,要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
“真的不用了,谢谢。”
宋宴礼说出的话还是一如既往有礼貌,只是莫名透露着一股疏离感。
“那好吧。”
话已至此,池南霜也不再坚持,只是转身回去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男人阖着眸子立在路灯旁,弧线锋锐的轮廓晕染着淡淡的冷漠。
好似遥挂在天边的月亮,清冷朦胧,难以捉摸。
转眼就到了周末。
几天前,洛大校招办邀请她回母校拍几组照片和视频,帮忙做宣传。
正巧小摊车要过几天才能修好,便趁着周末的空闲时间去了一趟洛大。
但没想到亲自接待她的人是她的青梅竹马沈霁。
“沈教授现在可是校长眼前的红人,怎么也干起这种杂活了?”池南霜打趣道。
沈家是书香世家,沈霁比她大三岁,博士一毕业就被洛大特聘为副教授了。
这种话沈霁早已听惯了,抬手扶了抚金丝框眼镜,徐徐道:“大小姐驾到,我这个贴身护卫还能不亲自迎接吗?”
听出他话中的意味,池南霜斜了他一眼,语气不满:“看你这话说的,我有这么霸道吗?”
沈霁失笑哄道:“没有,是我自愿请缨的。”
招生办提前写了脚本,还请了两个摄影师跟拍,倒也不需要池南霜多费心,只需要按照稿子走就好了。
宣传的视频主要选择了几个标志性景点,如校门、图书馆、校训碑等,但因为这些景点过于分散,他们足足花了一上午才拍完。
毕业两年了,池南霜一直没找着机会回母校看看,结束后便没急着回去,跟着沈霁逛了逛校园,顺便叙叙旧。
“今天辛苦你了。”沈霁说。
“小事。”池南霜摆摆手,“你们没有嫌弃我只是个卖鱿鱼的,我就已经很意外了。”
毕竟洛大也是国内顶尖的学校,人才济济,向来不缺替他们宣传的大人物,可校招办却找了她一个直播摆摊的网红。
前有“大学生毕业于顶尖学府却回家乡卖猪肉”被社会群嘲,连带着学校名声也遭到了影响,虽说后面扭转了舆论,但洛大大可不必冒这个风险。
因此当初她收到邀请私信时,还以为是诈骗信息,要不是因为消息是从官方账号发过来的,她肯定不会相信。
闻言,沈霁蓦地顿住脚步,注视着她的眼睛:“南南,你还记得我们学校的校训吗?”
池南霜刚在校训碑前面取过景,当然记得。
沈霁问她:“那第三点是什么?”
池南霜在心里念了一遍。
至善、求实、平……
到底是她肤浅了。
她自嘲地笑了下,然后重新字正腔圆地完整说出第三个词:“平等。”
是了,洛大是出了名包容性最强的高校,在校园里穿各种民族的服饰都不会惹人非议,还随处可见两个女孩或男孩手拉手。
民族平等、性别平等、贫富平等,更遑论职业。
想必这就是洛大找自己宣传的用意所在吧。
两人相视而笑,余下的也不必多言。
出了学校大门,旁边是洛大附小,也是池南霜上过的。
再不远处有一座拱桥,桥洞下阴凉,常有流浪汉在此处歇息。
经过多年风吹日晒,拱桥早已饱经风霜,上面布满了简笔画和文字,池南霜惊奇地发现上面竟然还留有她当年刻出的涂鸦。
【池南霜大小姐到此一游!】
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体,像蚂蚁爬的一样。
丑得本人都不忍直视。
沈霁说,这些年拱桥曾加固过,但特意保留了孩子们的创意痕迹。
“……”池南霜的表情一言难尽,“还不如不留。”
她仰天长叹:“这算是亲手把自己牢牢刻在耻辱柱上了。”
沈霁轻笑一声:“你的耻辱何止这一件。”
池南霜:“?”
“还有什么?”
耻辱太多,不知道他说的哪一桩。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你刚上一年级的时候,模仿电视剧里的人劫富济贫。”
说着,沈霁指了指洛大附小门口的方向,一字一句杀人诛心:“然后堵在那儿打劫了一个三年级的男生。”
“……”池南霜足足沉默了五秒,才说得出话,“你说的是真的?”
“我亲眼看见的啊。”沈霁的语气不容置疑,“当时我就在你旁边,拦都拦不住。”
一年级的事池南霜确实忘得差不多了,但沈霁当时已经四年级了,按理说不会记错。
池·持续沉默·南霜:“……”
这事放在整个小学生届都是相当炸裂的:)
她当初得多虎啊,还敢打劫高她两级的人,还是个男生!
黑历史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池南霜一整个怀疑人生,当下只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但埋之前,她想死个明白。
“所以……我打劫成功了吗?”
池女大劫匪问。
沈霁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嗯,很成功。”
他绘声绘色地继续说:“那小孩当场被你吓哭了,颤颤巍巍地掏出了一千多块钱给你。”
“一千多块钱?”池南霜更震惊了,“这事我爸妈不知道吗?”
虽说在洛大附小上学的都是富二代,身上带这么多钱很正常。
但他们是有钱,不是有病,怎么可能被打劫了还不告诉家里。
况且能上附小的学生,家里肯定也是有权有势的,绝不会是怕事的人。
按理说这么大的数额,肯定会被告到她家去,可她从未听她爸妈提起过。
“应该不知道,我没敢跟宋姨说。”
思及此,沈霁也有些困惑:“那个小孩好像没有告诉他家长。”
池南霜明白了,看来这是让她捏到软柿子了。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她最后问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南南:站住!打劫!
这在洛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以后见到了可得躲着点走,以免人家报复。
沈霁神秘地卖起了关子:“说来也巧,这人和你还挺有渊源。”
池南霜不解地看向他。
沈霁如是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概率是谢家那位小太子,差一点你们就成夫妻了。”
池南霜表情瞬间石化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没在开玩笑吧?”
“我骗你干什么?”沈霁摊手,一脸坦诚,的确不像骗人的样子。
空气足足静默了几秒,池南霜才迫不得已接受这个事实——
当年她打劫的人是她的娃娃亲对象(微笑.jpg)。
堂堂洛城首富谢家独子,这算哪门子软柿子?
她这分明是专挑硬茬啊(裂开.jpg)。
池南霜小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他应该不知道我是谁。”
不然怎么会不找她算账呢?
只是说话时音量很小,底气极低,同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还好这门亲事没成,不然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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