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琢光眨了眨眼,轻应了声。
眼前的人纯善一笑,见柳琢光似是打消了念头,便匆忙离去了。
柳琢光放下手,斗笠微微下压,遮盖住少女的容颜。
细雨朦胧,薄薄的水雾静静流淌在半空,步履踩过泥泞的水坑,溅起细微的水花。
妖界边境,崔府大门前的石狮子安然伫立。
“来者何人?”
看门的侍卫随意打了个哈欠,正抬手揉着泪花,眨眨眼往前一看,竟有一道人影逐渐向崔府逼近。
他陡然一个激灵,将仅存的困意驱逐,从恍惚中骤然回神。
来者脚步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接着从袖中取出一块被折叠好的纸。
侍卫一愣,随即想到最近这些时候,见到的人,明了柳琢光所来为何。
他松了口气,收了武器,快步跑到柳琢光面前,将纸接过,随意晃了一眼,便笑道:“看来您也是为老夫人来的修士,在下失敬,还请阁下稍等片刻,待我向家主禀报后,再来接您。”
柳琢光微微点头。
侍卫与另一侧守门的人低声说了几句后,快步进入府内。
不久后,侍卫再次出来,朝柳琢光行礼。
“阁下,我家主人有请。”
柳琢光颔首,顺着侍卫所示意的方向迈进。
走过曲曲折折的长廊,进入一座布置典雅精妙的厅堂,侍卫停下脚步,示意柳琢光进入。
厅堂内,早已有多人等候。
有阖眸假寐的剑客,有含笑间不经意流露风情的妖娆女修,还有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医者正认真翻阅着医书,还有……
柳琢光眼眸一顿,视线落在角落处,那背着大刀旁若无人地逗弄小猫的人。
关栩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挑眉看了过来,本随意靠着的动作瞬间一变,不由得正了身子,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柳琢光收回视线,看向中央处,背对着她的女人。
女人身姿修长挺拔,身着一袭淡青长袍,长发被一支木簪随意盘起,好似一株松柏,傲然挺立。
听见柳琢光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
淡然的眉宇间隐隐带着些许忧愁,她朝众人颔首示意,接着强勾勒出笑来。
“既然诸位有勇气摘下我张贴的告示,便应该是有些底气在的,正如告示所说,我母亲一月前病重,至今昏迷不醒,若是诸位能救得我母亲,便是让在下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说着说着,她面色凝重着,朝众人一拜。
“崔家主。”妖娆女修神色满不在乎,只是余光轻飘飘掠过柳琢光,说,“虽说是找医者,可我瞧这,似乎都不是医者呀,要不要,把她们都赶出去呢?”
关栩笑了:“道友这话说的,我们不是医者,难道你是?”
女修娇笑着回他:“我自然是了,怎么,你瞧我不像。”
“是不像。”关栩坦然,“还不如我这位弟弟像呢。”
那名真正的医者慌忙着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关栩,关栩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地直起身,小猫自主跃上他的肩头。
“你回吧。”关栩从他的怀中取出撕下的告示纸,扬开对崔家家主说,“我想您要的也不是真医者,这告示我接了,让这位真医者快些走吧。”
崔家家主沉默着点了头。
“关大哥……”
关栩朝他摇摇头,给了他个安心的眼神。
医者顿了顿,一咬牙,提着身侧的药箱径直离去。
“等下。”却不料一直安静的柳琢光忽地出声,叫住了他,医者回头,一把伞赫然出现在眼前,“下雨记得带伞。”
“……多谢。”
关栩眼眸不禁流出一丝笑意,他偏头看向肩膀处的小猫,小猫慵懒地趴在关栩肩头,轻轻摇了摇尾巴,算是肯定了关栩的想法。
他抿了抿唇,挑眉看向柳琢光,柳琢光朝他轻轻点头示意。
关栩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太衍的人为什么也会在这?
柳琢光撇过脸,透过斗笠的缝隙,与那妖娆含笑的女修对视。
女修单撑着脸颊,笑意殷殷:“原是个小妹妹,胆子倒是挺大,孤身一人来妖界,也不怕妖怪吃了你?”
柳琢光摇摇头,宽大的斗笠也随之摇晃,看得女修不由得又是一笑,她正要开口,却被崔家家主打断。
“诸位。”她面色沉着,幽幽的目光缓缓扫视过众人,“无论诸位是何种身份,我只要结果,只要能救我母亲,我不在乎你们是谁,不在乎为何而来。”
“崔家主好大气呀。”女修调笑着。
崔家主没理会她的调侃,径直招来侍从,吩咐侍从将几人带去各自的房间。
“不用早点去看老夫人吗?”
崔家主镇定自若:“今日母亲已经睡下,诸位远道而来,也该好好歇息,明日再去也不迟。”
女修挑眉,却是媚眼看向一侧始终安静不语的剑修。
“哎,弟弟,晚上没事,不如来姐姐房间呀。”
剑修少年眉宇蹙起,瞥过头,匆匆跟着侍从离去,女修站在原地,笑得花枝乱颤,她随意走到柳琢光身侧。
“妹妹,你看,还是弟弟逗着好玩吧?”
柳琢光静静凝望着她:“你是合欢宫的弟子?”
女修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巧笑嫣然:“是呀,很容易就看出来了,对吧?我们合欢宫可和你们那些严肃的大宗门不一样,改天来合欢,姐姐带你去玩呀。”
柳琢光没说话,只是撇过头,跟着侍从便要离开,女修见状,急忙跟上去:“哎,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沈浊雨,你呢?”
柳琢光依旧不语。
几人居住的地方离此处并不遥远,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哎呀,我们离得还挺近的嘛,妹妹。”
柳琢光停下步子,手指落在门扉处,清澈冷静的嗓音从斗笠中传出,隔着雨幕,骤然添了几分不真切的感觉。
“你认识我?”
沈浊雨摇头,手指绕着发丝,轻缓的语调自带一丝媚意,让人忍不住细听。
“我未曾见过妹妹,只是见到你第一眼,总觉得亲近,或许,这就是缘分,毕竟我们合欢宫的人最看重缘分了。”
“是吗?”柳琢光的回答依旧平淡,并不热切,她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沈浊雨眼见着房门被人合拢,满带笑意的眼眸骤生郁色,她瞳孔在眼眶略微一转,陷入沉思。
半晌,才顺着侍从所指的方向,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幕降临,雨水拍打着枝叶,淅淅沥沥下着,昏暗的烛火在屋内摇摇晃晃,似乎是在与外面的风雨附和。
柳琢光手指轻轻翻过一页书,眸子未抬。
外面,有匆匆忙忙的步履轻踩着雨水掠过屋檐,砖瓦掉落。
柳琢光面色不惊,她起身将书倒扣在桌上,抬手又戴好斗笠,这才推开房门。
狂风将稍许敞开的门吹得大开,柳琢光隐藏在雨幕中,单手扶着斗笠抬眸,朝打斗声的来源看去。
恰好与屋顶上停顿的人影对视。
那人眉头一蹙,来不及思考,便看见柳琢光纵身一跃,顷刻间来到他面前。
他下意识抬剑身前,长剑划破雨水,朝柳琢光刺去。
柳琢光微微侧身,躲过剑修的攻击,而后剑修再次出手,剑意愈加汹涌,每一招都直指柳琢光害处。
但柳琢光始终气定神闲,她瞥了眼底下逐渐汇聚的人影,抬手将剑刃夹在两指之间。
那人也直觉不对,心中顿感不妙,想要将剑抽回,眉头紧皱着抽了半天,却好似白白费力,无论怎样调动体内灵力,眼前的斗笠人依旧安稳站着,自己的剑依旧在她手中。
“你是何人!”
柳琢光松开手,剑修趁势收回剑,眼睛紧紧盯着她,面带谨慎,却并未再出手。
他暗暗握住自己持剑的那只手,借着雨幕掩饰持剑手的颤抖。
柳琢光没有理会他,说:“下去吧。”
说完,便径直跃下屋顶,走到关栩面前。
“方才怎么了?”
“你没听见有什么异动吗?”
关栩摇头:“没有,我只听见你们在上面缠斗,怎么了?”
他自然知道柳琢光不会无缘无故与人交战。
如此,怕是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没听见的事情。
柳琢光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见有人在屋顶追逐,出来只看到了他一人。”
沈浊雨旁听着,笑了:“既然如此,问问弟弟便是。”
她朝跃下屋顶的剑修招招手,嗓音莫名带上几分魅惑之意。
“来,告诉姐姐,你方才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剑修眉头紧锁,怪异地看了她一眼。
沈浊雨轻“啧”了声,面上似乎有些意外,不过她并未多言。
剑修站在几人中间,先是看了眼柳琢光,又看向关栩,顿了顿,这才开口。
“我正要睡觉时,听见有人在我房中翻找什么东西,我起身追她,但追到一半发现似乎有人在帮她。”
“你的房间离这可没多远,这么快就追丢了,弟弟你可真弱呀。”
沈浊雨含笑着,轻声细语讽刺着剑修。
剑修握紧了手中长剑,却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说。
沈浊雨见状,笑出了声。
正是此刻,柳琢光忽地转身,眼眸注视向身后屋顶的方向。
关栩也随之转过头,语气严肃:“有人!”
柳琢光缓缓开口:“也不一定是人。”
关栩被她骤然逗笑:“也是,毕竟我们此时在的可是妖界。”
沈浊雨皱眉:“方才有人在上面?”
柳琢光说:“有视线。”
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她们。
“那刚才你们怎么不追过去!”
柳琢光不语,她垂眸思索片刻,接着朝关栩问道:“你知道崔家老夫人住在哪里吗?”
“记得,我来得早,远远看过。”关栩声音一顿,“你的意思是……”
柳琢光点头。
沈浊雨敛眸,也随之想通:“既然如此,那就去看看吧。”
剑修少年却依旧没明白这三人在打什么哑谜,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困惑,惹得沈浊雨又是一笑。
“弟弟,你师承何处?”
“有什么关系吗?”
沈浊雨耸肩:“没什么关系,只是有点好奇,哪个宗门把你教得这么蠢。”
“你!”
柳琢光不理剑拔弩张的两人,她转眸对关栩点点头,脚下一跃,顷刻间消失在几人眼前。
“啧,这么快。”沈浊雨低声抱怨了句,接着也跃身跟了上去。
崔家老夫人的卧室在崔府的一个角落,阴暗偏僻。
与崔家主那样的重视全然不匹。
雨水止不住地拍打树叶,茂密的树枝随风弯下腰,遮挡住了尽头那座屋子。
柳琢光步履落在潮湿的土壤,霎时,雷声轰鸣而过。
“这怎么阴森森的,白天来时……”
也没这样啊。
关栩心下直觉不对,当即转头看向柳琢光。
柳琢光摘下斗笠,露出一张稚嫩却又坚韧的面容,她紧紧盯着天际,一言不发。
雨天最适合行杀戮之事,一场狂乱的雨,足以冲刷掉所有的血水和行凶者的踪迹。
可一旦动手,总会有所痕迹。
柳琢光轻嗅着雨水中掺杂的血腥气,手指缓缓按在腰间的无恒剑。
紧随其后的沈浊雨方落下,便见在场多了个绿裙少女,她愣了下,随即意识到这应该就是那斗笠少女。
沈浊雨走了几步,凝着柳琢光那副面容,心头忽地一跳,只觉得好生熟悉,眉宇微微蹙起。
半晌,在阴沉的雨幕中,沈浊雨脸上难得收了笑。
“你是柳琢光。”
虽是疑问的话,可沈浊雨语气中莫名带着一份笃定。
柳琢光侧眸,眼神平静无波,好似早已沉入这场雨幕。
“是,太衍弟子,柳琢光。”
柳琢光说:“既然是孤身,便与师门无关。”
闻言,沈浊雨脸色好了些许, 可依旧如同这天色般压抑, 她紧紧注视着柳琢光,早已看不出不久前的笑意。
柳琢光撇过头, 将腰间的无恒抽出,冰凉的雨水落在锋利的剑刃,没留下一丝痕迹, 她素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将剑背到身后。
“诸位, 这么晚, 来我母亲院中, 不知有何贵干?”
夜雨潇潇, 崔家主沉着冷静, 即便是看到几人手持武器而来, 脸上神情也未曾变化, 她眼神扫视过几人, 在柳琢光身上略有停顿。
而后继续说:“诸位救治我母亲的心, 在下心领了,只是这么晚了,诸位还是早些休息吧。”
关栩凝眉看向柳琢光, 柳琢光神色未改, 眼睛直勾勾看着崔家主, 似乎是要透过崔家主看破什么。
沈浊雨却是眸光一闪,走到众人之前,对崔家主笑靥道:“崔家主, 并非我等有意打扰老夫人,只是我等中有人瞧见了府内有贼人闯入,怕害了老夫人,故而来此。”
崔家主从善如流:“是吗?那便多谢诸位,诸位有发现什么吗?”
沈浊雨回的坦然:“没有啊。”
霎时,崔家主轻笑了声,整张隐没在昏暗中的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听见她幽幽说:“那是不是,我大可怀疑从未有什么贼人,又或者,贼人就在几位之中呢?”
气氛陡然一变。
关栩冷声:“家主既然怀疑我们,那我们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就此告辞!”
说罢,关栩做出转身就要离开的举动。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连带着身侧的沈浊雨都被弄得一愣,她迟疑地看着关栩,似是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说。
“哈哈哈。”僵硬的气氛中,崔家主再次笑了出来,“不过是玩笑罢了,阁下怎能当真,今日天色已晚,诸位早些回去吧,至于那贼人……”
她顿了顿,说,“诸位放心,崔府不会放过她的。”
“哼,家主说得最好是玩笑。”
崔家主说:“自然是玩笑。”
匆匆赶来的剑修刚一落地,便见崔家主缓步离去,犹豫着看向几人,却不敢说话。
柳琢光率先转身。
关栩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神情,见柳琢光意欲离开,他急忙问:“怎么不进去了?”
“不进去了。”
有人守着,怎么也进不去的。
柳琢光脚步一停,回头认真对关栩说:“你晚上小心点。”
关栩后背骤然一股凉意,惊慌地看着柳琢光:“你要对我做什么!”
柳琢光沉默。
接着脚下一跃,离开了几人的视线。
正当关栩也要离开时,沈浊雨却是叫住了他。
“哎,你等下。”
关栩转过身,挑眉。
“你是散修吧。”
关栩笑:“我倒不知,合欢宫什么时候做起情报的生意了?”
“只是我自己喜欢。”沈浊雨无所谓说着,目光游离在关栩身上,恰似一场无声的打量,“我以前见过你,你在散修中很有威望。”
关栩谦虚道:“还好还好。”
沈浊雨冷笑一声:“你怎么会和柳琢光认识?”
“你这话说的,我难不成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与我相识还成罪孽了?”
沈浊雨蹙眉,没被关栩这通话乱了思绪,继续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柳琢光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据我所知,她可从来没有离开过太衍,就像你从来没去过太衍。”
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偏偏认识,还一起出现在了这里。
这怎能不让沈浊雨心生警惕。
关栩漫不经心说:“那你这消息可就落后了。”
话音落下,他脚下一跃,须臾之间,消失在沈浊雨眼前。
“方才,那人是柳琢光?”
此刻,剑修不知为何忽地开口,似是认识柳琢光般,语气带上了些许错愕。
沈浊雨回头,心绪更为沉重,只是面上不显。
她随意点了点头,算作对剑修的回应。
如果这剑修真的也认识柳琢光……
那么来崔府的这群人,就都是与柳琢光有联系的人了。
思此,沈浊雨眸底一暗,开始用余光不动声色打量起身侧的少年剑修。
“你叫什么?”
剑修抿唇,犹豫片刻道:“孟黎。”
没听过的名字。
沈浊雨收回视线。
但也不保证他说的真的,万一是假名呢?
“呵。”关栩开口,不耐烦道,“行了,在这逼问小孩子做什么,早些回去吧。”
沈浊雨不语,目视着关栩离开,她瞥了眼孟黎,只见孟黎右手无意识握着剑,神色若有所思。
看来,还真认识啊。
她嗤笑了声,随后也离去了。
冷雨淅淅沥沥地落着,似乎要将这无边寒夜笼罩。
柳琢光坐在屋内,盘腿调息。
忽地,一阵叩门声响起。
推开门,赫然是关栩。
小猫从关栩怀中挣脱,跳到柳琢光脚边,亲昵地蹭着她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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